昆仑雪

　　白皑皑的雪山。

　　一个精致的小木屋在山峦中若隐若现。

　　一个男人坐在木屋的走廊上，灰白的发丝在清冷的风中肆意飘扬。

　　几只梅花鹿安静地伏在男人身旁，其中一只微微打着盹。

　　“昭华......”沉默的男子突然开口，对着茫茫的雪山沙哑地说道。

　　枯树下再没有红衣女子的身影，只有索然无味的白。

　　萧十肃，你是孤独的......

　　......

　　喧闹的洛阳城。

　　一栋还算新的小茶馆，一碗清茶，坐在窗边，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五年没见了，好像有吧？”道观女子身着浅白色的长袍，只有袖口有一道蓝边。

　　对面的男人闭着眼，点点头。

　　“跟你聊天真无趣。”道观女子笑了声，押了口茶，“萧十肃，你变了。”

　　“从昭华离开的那天我就已经死了。”萧十肃的声音不轻不重，却透着一丝苦涩的悲哀。

　　道观女子侧过头，望着街上匆匆来去的行人，缓缓道：“是啊，我们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一副躯壳。”

　　萧十肃疲倦地睁开眼，问：“莫殊有消息了吗？”

　　道观女子叹了口气，“前年有人在洞庭湖见过他，但此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萧十肃握紧茶杯，一字一句地说：“至少我还知道这个畜生还活着。”

　　“哦，对了。”道观女子回过头看着萧十肃，“芙水观要迁观了，可能要迁到扬州那边去。莫殊的信息也不可能这么快给你了，你从昆仑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

　　“芙水观为什么要迁观？”萧十肃坐直身子。

　　“官府下令，我也没有办法。”道观女子回答，眼中未见波澜，“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要来下最后一盘棋？”

　　“不了。”萧十肃松开手里的茶杯，杯子瞬间碎成几十片，零乱地散在木桌上，“我输了，全盘皆输，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爹爹！”
　　只见远处跑来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一根长辫子在肩头甩来甩去。

　　萧十肃轻轻抱起女孩，道：“梓涵，不是叫你乖乖在客栈待着吗？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女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撒娇地说：“爹爹，梓涵这不是想你了嘛，你说出去一会儿，怎么过了老半天都没回来？梓涵想爹爹了，所以就跑出来啦。”

　　萧十肃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他总是经不住梓涵的撒娇。

　　好像，远远的以前，也有一个少年，撒娇起来让人无可奈何......

　　“爹爹你去找谁了啊？”梓涵撅着嘴“去了那么久。”

　　“朋友啊。”萧十肃很温柔地顺了顺梓涵的青丝，“看吧，跑了那么急，辫子都乱了。”

　　梓涵举抬起小手揉搓了一下萧十肃灰白的发丝，“爹爹的头发更漂亮啊，跟其他人都不同呢。”

　　萧十肃一怔，曾今的他也是一头比墨色还浓的乌发，哪像现在一样……

　　丧妻之痛，让他一夜白头。

　　“不漂亮，一点也不漂亮。”萧十肃惨淡一笑，“我宁愿不要。”

　　“不对啊不对啊，爹爹你这样很漂亮啊。”梓涵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要这说呢？”满头华发之人，无论是在从前，还是现在，都是被划分为异类。

　　梓涵太天真，她还不懂得这世间的薄凉。

　　萧十肃其实长得一点也不骇人，反而生的眉清目秀，气质温润内敛，成熟稳重，颇有昆仑仙人的风范，让人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恶意。

　　五年前，刚失去妻子和徒弟的他在野外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小梓涵，那时他略有迟疑，却还是抱起了梓涵。

　　他还是放不下一个字，仁。

　　那时的小梓涵两三岁，正是会说话但又说不清的年龄，醒来后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自己的名字和家乡，萧十肃索性一狠心，把她收养了下来，作为自己的义女，也是徒弟。

　　随萧十肃姓萧，名梓涵，字子桃。

　　但他还是恐惧，还是害怕，他无时无刻不自我安慰着，告诉自己，梓涵不是莫殊那个白眼狼 。
　　杀妻之仇，永生之恨。

　　这五年来，梓涵也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头，萧十肃没日没夜地寻找莫殊，梓涵也是一路跟着他东奔西走，最先开始她哭个不停，然后慢慢适应了下来，也不哭不闹了，乖乖呆在萧十肃身边，也跟着他学法术和剑术，天赋过人酷似莫殊，只需微微指导便可知其所有，小小年纪剑术旨造便超乎常人。

　　此次萧十肃来洛阳找付珞桔，当然也是为了获取莫殊的消息，去茶馆不宜把梓涵带在身边，就把她留在了客栈里。

　　但只要萧十肃一走，原来乖乖的梓涵就开始闹腾了。

　　于是梓涵从袖子里摸索出了一张银叶子，那是去年过年时萧十肃按民间习俗送给梓涵的压岁钱。
　　父女俩其实完全对钱这种东西没有概念，花钱都是以金叶子银叶子为单位花，反正萧十肃有钱的很。

　　梓涵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见不远处有个老爷爷卖饴糖，便跑了过去，给了片银叶子，很甜地说：“老爷爷，我要一点饴糖。”

　　老爷爷装了点饴糖给了梓涵，见梓涵的模样乖巧甜美得紧，就有多装了点给她。

　　梓涵把银叶子递了过去，老爷爷正要收下，只见是一片银叶子有退了回去，为难地说：“这位小姐，你这银叶子我找不起呐，你这是要把我的小店买下来呐。”

　　“可我只有一片银叶子啊。”梓涵皱了皱眉，之后又想到了主意，“既然老爷爷找不起的话，那就不要找啦。”

　　“这怎么可以……”老爷爷连连推拒，“小姐还是换其他钱吧。”

　　“我帮他找了。”一个钱袋被放到了梓涵手上。

　　梓涵好奇地抬起头，只见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人，自己还不到他的腰际。

　　男人看了梓涵一眼，蹲下身，刚好和梓涵一样高，“我帮那人找了，这钱给你。”

　　梓涵盯着他带着紫色的瞳仁，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给大哥哥吧。”梓涵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放在了男人的手心。

　　男人看了看玉佩，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把玉佩收下了。

　　他站直了身子，转身走了。

　　梓涵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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