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茎

作者:烟儿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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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金菁的去世,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而言是深入骨骼的钻心之痛。

      萧政南在金菁父母的捶打谩骂下,表情沉痛哀悼,口口声声说金菁的死和他有抹不掉的关系,他对金菁失责,他恨不能够代替金菁痛苦,他对不起金菁。而两位老者,似乎被萧政南彻头彻尾的忏悔所感动,他们横加暴力的行为越来越微小,越来越对萧政南够不成痛苦,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随着时光渐去而越消越远。

      秋思亦漠然目视墓地前上演的这一幕,直到J的声音打扰了他的思绪。

      “萧家人很悲伤,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他们,也省得……”

      “省得他们化悲痛为力量?”秋思亦跟随J的步伐离金菁的墓碑远了些。

      J笑说:“你真可爱。只是把这可爱展示给少爷看就好了。”

      J在为应允博求秋思亦开怀?他更希望秋思亦把自己全部的好给予应允博?身为应允博最忠诚的贴心管家,他究竟是喜欢秋思亦的可爱,还是希望以这份可爱换取应允博的开心?如果说秋思亦在J心里只是用来谋求应允博开心与否的工具,那么无论是对于J,还是对于应允博,秋思亦就都是可有可无,随时随地都能抹杀他功勋的无足轻重的人了,毕竟这世上可以让一个男人开心的事物有太多太多,并非只有他秋思亦一个不可。

      “J,你觉得萧政南真的悲伤吗?”秋思亦回避J对待应允博的好,亦回避关于应允博任何的问题。他的心思猛然被萧政南抓住,他记起刚刚男人沉痛的哀悼,他悲伤的神色,他那肝肠寸断的痛苦,撕心裂肺的嚎哭,那画面足够撼人心碎,足够让外人以为萧政南为爱妻早逝而痛断肝肠。可是,同样是这个男人,对于秋思亦而言他曾经面对爱情,冷若冰霜。

      “真的吧。”J轻巧地答:“他和金菁毕竟做了十年夫妇,现在人突然就死了,换作是谁都会不适应吧。”

      他这样说,直指黑暗。

      秋思亦轻笑,调皮问:“不适应?”

      J笑而不语。

      秋思亦感慨:“J,你真的好狡猾。”

      对于十年夫妻情,留下的一方内心空洞而无头绪,他不适应突然空荡的床榻,他急需填补的内心那样不适应空虚的环境,四周的空气焕然一新,他痛定思痛,啊,原来自己是失去枕边人了。他彷徨十年间的生活一夕改变,他为这份不适之感尤其感觉害怕。害怕的心思早晚会因世间繁杂琐事所掩盖,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他会发现当初的自己大哭大闹只是因为孩子突然失去了娃娃,不习惯。

      如果说感情只是依恋、依赖、习惯了,那么能够给予我们依恋依赖习惯感的,又何止身边这一人呢?

      如此想来,感情真是脆弱,不堪一击。

      随时随地寻找替补,J是这样想的。

      “萧政南和我说他们的婚姻是建筑在高垒深沟利益之上的,他们相互依存,相互供给,他们比普通夫妻要脆弱,因为在他们身后的不是彼此,而是家族。”

      J表情一沉,认真对秋思亦提醒道:“思亦,少爷不会喜欢你研究这些的。”

      秋思亦想笑。J对待应允博的了解,甚至比他还要详尽。经J这么一点拨,他极自然想知道应允博喜欢他研究什么。是研究如何变漂亮一点,还是研究如何更天真一点?他喜欢他在床上摆不同的姿势,还是喜欢他智慧活络一点逢人作秀?他究竟想要他如何,这一点,J答得出来吗?

      “可他希望你研究?”秋思亦揶揄问J,他突然觉得自己比起J来,更加显得匮乏,压榨不出养分。J尚且是应允博的身边人,是应允博最信任的下属,是应允博体己的知心人,J可以任由自己思绪飞翔,在应允博身边他可以由着性子畅谈自己的想法,说予应允博听,得到应允博的首肯,他和应允博是公平对等的。然而,自己和J不同,因为自己时而受人怜爱,时而又受人压迫,他是应允博内心复仇使者最厌恶的对象,他怕应允博某一天会听从使者的命令,毁了他。
      J可以有理有据直面秋思亦的揶揄,他说:“掌握对手的一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秋思亦微笑抢过J的话。

      J发觉今天的秋思亦才是真正将悲伤化做力量的小刺猬,他恨应允博也恨自己,但他不说不吵,他压抑内心,把金菁的死担在自己最脆弱敏感的心灵之上,他给自己巨大的心理负担,他不将这种负担给予别人。

      “思亦……”

      “你说应允博身后推着他前进的力量是什么?”秋思亦浅浅声音,不大在意J会否给自己回答。

      J给不了秋思亦回答,因为连他都不清楚应允博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应允博没有靠山,却可以自主创业,十年之间,由一初出校院的孩子成长为一家大型企业的最高领导人,这样似乎是天方夜谭的成功案例,说出去,不大有人相信,但应允博他偏就是做到了。J欣赏这样的男人,但同时又觉得男人不像男人。如果说应允博是一个成功人士,他在遭受了初恋打击后,可以赫然忘记,重整旗鼓为事业打拼,而永不追忆曾经的话,他如果当真是这样无情无意利欲至上的男人的话,那他现在又做何念念不忘秋思亦的恶,定是赌上名誉也要陪秋思亦一起痛苦呢?他行为前后矛盾,J强装了解他,却不足以真正走进他。

      “J不知道。”J回答。

      秋思亦断了念头,从J这边他套不出一句实话。他听话跟J离开墓地,J低声吩咐了随扈几句垂首退出秋思亦视线。秋思亦知道J去向应允博汇报任务去了。

      ********

      J不是一个喜欢吸烟的男人,但有时碍于应允博交代的任务,所以他不得不学会喝酒吸烟一类商业间男人打招呼寒暄甚至是洽谈生意必不可少的沟通环节。但出于目的的吸烟是一种资源浪费,J总觉得弥漫回旋在自己体内的烟雾是垃圾,不能够带他丝毫快慰。这样消耗资源的事情做多了,J渐渐厌烦起烟这种东西。

      但对于烟的厌恶一旦放置于眼前男人身上,就不攻自破了。

      J喜欢看应允博吸烟的样子,他觉得这样的应允博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味道,平时他的那些令人感觉遥远不易亲切的气质,或者是待外人体恤含笑有度的温存,都因为个人独处时的一根烟而通通消散殆尽,剩下的,存于J眼中的应允博,孤单而性感。

      J侍立了太久的时间,直到应允博轻弹烟灰,他知道应允博注意到他了。

      “少爷,萧政南那边已经安抚好了岳父岳母,两家长辈也都心平气和离开了。”

      J的回禀无外乎这些内容,而应允博想要知道的,也无外乎全部都在J缜密心思当中,应允博还未开口问,J就如实回答了,有太多时候J的聪明让应允博爱不释手。J成功换取应允博嘴角抿笑。

      “培养女儿长大是为了什么?”

      “这……”J回答不出,应允博口中所指的“女儿”是金菁吗?那个死去的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J眼中,应允博丢弃了烟,烟头徐徐燃着星火。

      应允博对J说:“我们的阴谋家,又开始两面三刀了。”

      这下,J完全明白了应允博的意思,他是想说萧政南被金菁的父母虚伪对待了。

      不论是痛哭流涕,还是万念俱灰,曾经,是因为墓中人才将两家并无纠葛的人牵连在了一起。如今,萧政南间接害死了自家女儿,金菁父母养儿防老的老祖宗观念被萧政南这个外人破坏了,他们能不恨萧政南吗?他们之所以心平气和离开,不过两面三刀,笑里藏刃,他们只是不愿将自家破烂事演给外人看,更何况四下参加葬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业界人士。

      “呵,少爷,颜氏不会轻饶过山鹰的,即使不反戈相向,也必然剥山鹰一层皮,这回山鹰恐怕要变山鸡了。”J冷笑断言说。

      应允博含笑摆头。

      J困惑等待应允博的解释。

      应允博待J坦言说:“颜氏总裁不会那么傻。多年来两家安危与共,一旦有一方撕毁了盟约,唇竭齿寒的关系必然会危及至另一方。这也正解释了萧政南岳父岳母为何没有当众翻脸的原因。多少垂涎分割两家利益的波波碌碌奔走者心心念念记挂着坐享渔利。J,颜氏不会给这些人饱食美餐机会的。”

      经应允博这么一解释,J不但没有体会出应允博浅藏的深意,反而更是困惑。

      “那我们离间两氏关系有什么用?”J唐突问。

      此刻,墓地最为繁盛山木的那头,夕阳沉了几许。

      “给他们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掘破绽。”

      应允博轻描淡写地说话,却字字凝重,足以动颤J担忧的心弦,他早该明白身前男人事事周密,实在令人仰止,不敢与其争雄。

      “百密一疏,因小失大?”J追问道。

      应允博沉了眼眸,黯然无神的瞳孔突然增了几许色彩。

      “J,思亦呢?”

      J只好回答说:“他在休息区,我吩咐下手暗处待命,不去打扰他。”

      这么久的相处,J对于秋思亦的性格也捉摸有道了,这对于应允博而言何尝不是好事?

      “待会儿带他一起回家。”

      J蹙眉,他自认为这时候带秋思亦回应家不甚妥当。萧政南正处在最脆弱的时期,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天降甘霖的绝佳时机,如若在这种时候把秋思亦推出去给萧政南抚慰,凭借秋思亦的能力他绝对会得到萧政南所有的好,到时候,萧政南还有什么是不答应枕边人的?

      J其实不懂,得到一个人暂时的好,是最轻易的,但若想得到他永久的好,非若即若离不可,说白话一点就是吊胃口。J在应允博身边失神,应允博能够分析出J此时此刻想说又不敢说的话。J啊,难道你不懂,底牌,要藏得住。

      J思考再三还是出言说:“少爷,萧政南那边?”

      应允博像一个不听臣子进谏的昏君,他依旧目视前方,从最开始,他就吝啬施于J安抚的一个眼神,或许,他的冷对于J而言就是那若即若离难以名状的吸引吧。

      他只是提醒J:“J,秋思亦是我的人。”

      言罢,J唯有说“是”。

      **********

      J走后,秋思亦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最新研究表明现社会人百分之八十都患有一种病。抑郁症?不是。妄想症?也不是。是无时无刻不想听到别人声音,无时无刻不想触动指间游览质询新闻,无时无刻不想关注朋友圈状况,每时每刻高频玩手机的手机病。

      可手机对于秋思亦而言,是控制,是派遣,是恨不能丢到远远地方再也触及不到的东西。他讨厌那东西响,他害怕应允博在这种时候找他。他望向远处,一片清幽静土。在这里,多少人永享安乐,再也不用记挂人生是非,不用纠结爱与憎,逝者已矣。

      一块块突出土地的墓碑,远远望去像一个个小方格子,秋思亦不自禁联想到理发廊里方方正正的镜子。秋思亦不大喜欢发廊的镜子,它将人框定在里面,看上去像遗照。这种想象力,多么应景。秋思亦笑自己胡思乱想,莞尔的美丽使这寂寥太久的孤单之园偶染一丝水嫩。身侧几米开外三两名顺扈意外看到了秋思亦平日不常愉悦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以一方净土、矮矮墓冢做背景,难免奇怪。

      “思亦?”

      闻声而望,秋思亦意外看到熟识的男人怀着疑窦与,担忧?走近自己。

      “宇嘉……”

      秋思亦下意识向两侧随扈张望。因为J之前有所叮嘱,所以随扈们集体背转身,绝不横加干涉秋思亦的私人空间。

      秋思亦意外应允博对自己的管制松懈到何种地步。

      “思亦,你怎么会在这里?家里……有人出事了吗?你……你还好吧?”

      多日不见,颜宇嘉虽还是正装打扮,却显得拙笨了些——你看秋思亦唇红齿白、脸色娇好的模样,他哪里像是有事的人?毕竟心病,不全是会铺陈在脸上的。秋思亦的悲伤不会让外人瞧得见。

      秋思亦忙摆手摆头,“不,只是,来参加一个葬礼而已。”秋思亦逃过这种问题,立即关切寻问颜宇嘉的状况:“你呢?你来墓地做什么?”

      同样一个问题,放在不同经历的人身上,就构成了不同轻重的悲伤。

      颜宇嘉不想秋思亦为他而难受,所以微笑说话,似乎一切都轻若鸿毛。

      “我妹妹去世了。”

      咖色瞳孔内,男人疲乏的微笑那样令人感伤。颜宇嘉,求你,不想笑,就不要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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