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霓殇

作者:舒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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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两年后,我完成了研究生学习,留在了新市人民医院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妇产科医生。职业真的很高大上——一靠女人吃饭的。打的的时候跟一拼车的人瞎聊,他问我是干嘛的,我说我是医生,然后他的眼神就条件反射似的变得崇拜起来,继而酸溜溜地说工资挺高地吧,我微笑着说还行,就是有点累。最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问我,你是那科的?我回答妇产科。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了。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提到妇产科时表情都是那么微妙,韩飞那糙汉子就直瞎扯:“哎呀,你是不是傻啊。人其他科的医生手术刀下都只有一个人,可是你手术刀下哪次不是躺两条命,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你说人家表情能不微妙吗?再说人家一啤酒肚,娶个老婆不容易,再怀个孩子更加不容易,人家还指望着这孩子传宗接代呢,要是你一个不小心,把人家的香火给弄没了……”
      “……”
      这年,我才26岁。但是我妈硬是把我看成了一三十岁的老姑娘,她害怕我嫁不出去,成天张罗着找人跟我相亲。这些年,我跟我妈之间那点事都能够写一本书了,书名就叫《菜市场那些事》——因为我们家总是被我妈和我吵得鸡飞狗跳,比菜市场还热闹,只是这几年我看她年纪大了不跟她吵。
      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喊我回家吃饭,连自己病得快要死了这种鬼话都讲得出——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快要死了的样子。我了解这个女人就像了解每个女人小腹那里的子宫一样,剖腹产的时候从哪里下刀子,怎么剖开产妇一层一层地肉到达子宫,再在子宫峡那来上一刀,把婴儿提溜出来,我心里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而乔艳梅那个女人又是这么地不会耍心眼,这也大概是她作为一个农村妇女难得的优点。
      不是我瞎吹牛,只要她动一动眉毛我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想如果她那个小徒弟有我一半机灵就不会每天被她骂是只猪了。
      每次,我一回家就会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的男士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对我微笑,所以不得不每次都喊韩飞跟我一起应付,不过韩飞每次都是冲着我妈做的菜来的,吃也没个吃相,我每次指着狼吞虎咽的韩飞对那个“西装革履”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的时候,感觉特别丢脸。当然,我也知道我妈会很恼怒,她会先在电话里面应付掉介绍人然后再埋怨我,一句话不和就会骂我顺带着也把韩飞骂得狗血淋头。气消得差不多了就会恶狠狠地对韩飞说:你小子再来捣乱下次连鱼骨头都没得给你吃!
      说实话,我很怀念高中时的韩飞,每天起床后会花一个小时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地,大庭广众之下无时无刻不在意着自己帅不帅,我甚至还在他的书包里翻出过小镜子——比班上大多数女孩子放在课桌里的镜子都要精致。尽管那时候特别看不惯他臭美的样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很帅。现在虽然依旧帅,但是鬼知道他大学四年经历了什么,回来后也不爱勾搭女孩了,以前喜欢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也不再打理,有时候还是我提醒他他才会去剪,我每次去韩飞家里找他都无一例外地看到一个踏着拖鞋穿着背心短裤打着哈欠头发乱得像鸡窝似的疯子。对于那些追着喊着要嫁给他的女生他也没有正眼看过,如果不是知道他经常在哎大街上猥琐地对女孩的身材评头论足,我真的怀疑那个破军校把他改造成了同性恋。
      我问韩飞:“怎么不见你找女朋友?以前不是勾搭得挺欢快地吗?”
      他说:“大爷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帅哥,才不会去干勾搭女孩那么下作的事呢,再说,爷心里有人了,得忠贞。”他说这话的时候铿锵有力,像他在台上发言一样。听上去真像是一正儿八经的好男人——但是当时他正陪我买内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内衣模特的胸……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在工作,睡觉,应付我妈,跟韩飞贫嘴中度过,不过占主要成分的还是工作,虽说每天只上八个小时的班,朝九晚五地,其实总有这个孕妇那个产妇地把你的上班时间拖到十几个小时。作为一个医生,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下班让产妇先把孩子憋着憋到第二天早上九点的时候再生吧。为了孩子和他妈的幸福健康,我每天毫无怨言地工作十几个小时,尽职尽责,兢兢业业,我现在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别人说:“我是一个好医生。”——当然,我没有那么无聊在大马路上拉着一个人就冲他吼我是一个好医生,别人不把我送精神病院才怪。
      这话放到我才上大学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笑掉大牙:你一成天插科打诨的小太妹以后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你还是打死我吧,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是想死才会把命交给你手里。与其以后让我和我孩子惨死在你的手术刀下,我还不如现在就去吞安眠药,至少死相还没有那么难看。
      但是连我妈都会笑呵呵地对别人说:“我女儿是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你们有事找她准没错。”这其中,炫耀的感觉最多。
      “妈,你不要再给我介绍男朋友了,我每天得上班,还要应付你这边,真的好累的。”送走了那个“西装革履”,我走到沙发边上踹了正在啃苹果的韩飞一脚,他白了我一眼,让了点地方给我。
      我妈一听“应付”两个字,又炸了:“应付?你应付!老娘我一番好意你竟然这么不领情?你说你这样子怎么行?二十六岁了也没个像样的男朋友,说出去被人家会以为你有什么病,二十六岁了也该考虑考虑成家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女人呐,年纪越大越掉价……”
      我转过头深呼吸了一下,我基本上都能够把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帮她说出来了。
      “好了,妈。我会自己找男朋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看你找的什么歪瓜裂枣啊。”——如果是以前,我只会用“人不人鬼不鬼,眼睛小得不仔细看压根就找不到。”等要多缺有多缺的字眼去形容他们,但是现在,我已经懒得浪费那么多的口水,直接一个成语概括……更加缺。
      “那些小伙子长得还是挺标致的啊,一个个一表人才地,妈妈我可是给你严格把过关之后才放出来跟你见面的。”我妈说得一本正经,我被“放出来”三个字给逗笑了。这老太太,特别喜欢正儿八经地说笑话。
      我抢过韩飞口里的苹果,然后掰过韩飞的脑袋很严肃地对着我妈说:“看到没有,韩飞这样的才叫一表人才,那些不叫歪瓜裂枣叫什么?”韩飞特别配合地朝我妈笑了笑,还特别贱地放了个电——这家伙的老把戏。
      “哎哟!你个小变态!”我妈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身去餐厅收拾了。然后我跟韩飞两个人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笑完之后我又踹了他一脚:“去,帮忙去,哪有白吃的啊!”那家伙揉了揉被我踹了的小腿不情不愿地帮忙去了。
      不久餐厅里就传来了我妈嫌弃韩飞的声音,和韩飞委屈地怪叫声,我的嘴角不知不觉笑开了,发自内心的。我笑着啃了口韩飞刚啃过的半个苹果,旁边的舒翰云大惊小怪地瞎叫:“咦~姐姐!你怎么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这才七岁的小崽子就知道板着脸训人了,我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他马上乖乖地闭嘴。
      对于舒翰云,我从小就没有好脸色给。这小子从小到大也算顽强,被我揍了那么多次还没有缺胳膊断腿。心理也很顽强,每次看到我还是乖乖地叫姐姐。如果不是知道他没有那么高的智商,我都会觉得他是在忍辱负重,等的就是哪天自己有资本了就来废了我。
      我知道在他心里,我跟我妈都是他的亲人,他并不知道自己跟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只知道凶自己但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他的姐姐,一个脾气很容易炸的上了年纪的妈妈。在他的意识里,家里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姐姐二十六岁了,妈妈怕她变尼姑,所以不停地给姐姐安排相亲,所以,不断地有长得又高又俊穿着西装的“怪叔叔们”来家里吃饭,但是姐姐每次都带着那个她那个帅帅的哥们来气走“怪叔叔们”,妈妈每次都要数落姐姐一顿…..至于爸爸,姐姐说在我两个月大的时候因为经受不住破产的打击,跳楼了……
      我们成年人的世界多复杂,那舒翰云的世界就有多简单。他每天吃好喝好玩好,有空就用自己那长得还算帅气的脸勾搭勾搭班上的小女孩。(我怀疑是韩飞带坏他的。)
      我心里突然邪恶地想,如果我告诉他他其实是小三抛弃的孩子,而我妈是看他可怜领回家养着,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揪着我的衣领不自量力地吼我,还是红着眼圈问:“姐姐你是骗我的吗。”,还是傻了似的坐在沙发上独自崩溃,或者当成我开的一个玩笑话,不过抱歉,我从来不跟他开玩笑。
      总之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会好受,这平静的生活一定会被搅和得波澜壮阔,他会叛逆吗?他的一生会被我毁了吗?
      我想我的心理是真的有点变态了。
      吃完饭我妈喊我们出去散散步,韩飞嫌外面太冷不肯去,舒翰云裹得跟包子似的抱着门框就是不肯出去,我气愤地踹了他一脚拉着我妈就出门了。
      不知道多久没有跟我妈一起出门走走了,从懂事开始,我这样乖乖地陪着我妈散步的次数,用一双手都数得过来。小时候是玩,玩得很疯,经常不着家的。后来是不敢回家,捏着四十几分的卷子,怕回家被我妈暴揍,所以一个人在外面呆到天黑,趴在公园的石桌子上把作业写完,写完之后就数蚂蚁,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回家,挨一顿揍,再吃饭。再之后我死也不肯上走读,开始寄宿,每个月就回家呆两天,两天的时间里也还是在外面和狐朋狗友瞎混。之后读书很忙,工作更加忙,每天累得只想往床上一趟,睡一觉先。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空闲陪我妈散散步。
      我们新市作为一个中国腹部的城市,有着冬冷夏热的气候特点,热的时候曾经达到过四十度,吹不到冷气的人恨不得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散热,不过那些人得先承认自己像狗。冬天可以达到零下几度,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顽强地抵达这里,把人冻得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
      就像现在,我在大衣外面又裹了件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缺,我还嫌不够。拿围巾在脸上缠了两圈,只露出两只眼睛,我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不过看到我妈单薄的几件衣服我顿时没有底气了。
      她就在毛衣外面穿件羽绒服,围巾没有戴,手套也不用。
      我妈每天都泡在热气腾腾的厨房,冬天还好,那叫暖和,但是夏天,就真让人受不了,我夏天都不敢碰我妈,身上滚烫滚烫地,身体里面积累了八年的热气,怎么还会怕这区区零下几度。我带她去做过几次中医的治疗,打火罐,一个个透明的火罐吸在她背上,突出一个个毛孔,打完之后那一圈圈深紫色的痕迹,我看着都心疼。
      我对我妈说:“妈,那个饭店你别开了吧,太累了。”
      “怎么可能?”我妈的声音有突然提高了一个调。“不开我跟翰云吃什么?只能喝西北风了,现在他读书要钱,什么都要钱,我不开店拿什么养他,我还思索着把他送进私立学校呢,她们都说私立学校好,那样又要不少钱,还有他以后上初中高中上大学的钱,我怎么也要攒够把,说不定他以后还要跟你一样读研呢,再大一点还要娶媳妇,房子车子总得给他置办齐吧,否则女方怎么肯嫁过来。”
      她边说着边跟迎面走来的人打招呼:“散步回来了?”
      “对呀,刚刚走完一圈,女儿回来了?”她指着我问。我压根就不知道她姓刘还是姓王,只能乖乖地喊:“阿姨好。”
      “这孩子元旦放两天假,喊她回家玩两天,平时上班也累着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就让她多休息一下。”
      “你就有福了,女儿在大医院上班,小儿子的成绩又那么好,你就是命好啊。”
      我妈笑了,很大声,很恐怖,就是我们在路上听见两个中年女人交谈的时候突然爆发出的让人反感的声音一样,嘴巴张得老大,把牙齿上粘着的一片红辣椒无死角地展示在那什么阿姨的眼中:“那还不知道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他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其实我知道我妈想说的是:你唯一的女儿跟人私奔了你以后没有养老了你羡慕我命好也是没用的,我家的女儿有出息你家女儿不争气你就先嫉妒着吧。
      我无奈地转过头,表示不想掺和到她们中年女人之间的“战争”中,并且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二十年后一定不能跟我妈一样——经常牙齿上粘着辣椒跟人讲话……还笑得那么……
      跟那什么阿姨炫耀了一下我之后,我妈的心情似乎很好,又继续跟我唠嗑:“要是以后翰云有你一半出息我就放心了,你现在的物质方面妈妈都不用操心,你一个月也有一万多块的薪水,平时给自己存点,争取买辆车,以后回家也方便了,再过几年妈妈也凑点钱给你在市中心买套房,还是自己的房子住得舒服啊,租的房子想搞个装修还得考虑这考虑那地,万一房东人不好,也是个祸害。妈妈唯一操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怎么,医院有没有看得上的男医生?我上次见着的那个文医生就不错啊,好像还是办公室主任,有没有想法?”
      “妈,文哥结婚了。”我无奈地对我妈说:“而且他四十好几了。”
      “哦,那你们科室的那个李医生呢,人家看上去很年轻啊,属于年轻有为的啊。”
      “妈,他是同性恋。”
      “哦,那……”我妈还想举例子来着,可是我们科室男性实在匮乏得很,我妈也举不出了,后来又说:“那其它科室的呢,不一定要一个办公室啊,像那脑科肿瘤科的也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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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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