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

　　在昏暗的城堡中是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的，有时候她觉得一天已经过去了，但实际上只过了三个小时，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但睁开眼时看守她的守卫还是原先的那一班。除了每天的早餐晚餐，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期待的东西，她有央求父亲为她送些书来，但她的父亲却固执地认为就是那些东西害了她，怂恿她犯下了那样难以谅解的罪行，他唯一能给她的就是一本又一本的关于女子应该有的品行的著作，就是一本又一本与国家法律有关的书籍。
　　哪怕是一本日历都比这些书要好。
　　梦娜恨恨地想道，她狠狠地攥着手里的书，恨不得把它揉成碎片，但是这样“不服管教”的叛逆行为反而会让她得到更加严厉的教化，说不定下一次，她的父亲就直接将一位无聊又严厉、带着诡异傲慢的家庭教师送到她这里来了。
　　丁零当啷的钥匙声响起，梦娜受了一惊，她匆匆坐到床上，装作在用心阅读的样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照顾她的女仆激动地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天大的好消息啊。”
　　“什么？”她不太感兴趣地问道。
　　“国王陛下他决定放你出去啦！”
　　梦娜一下子从床上弹起，紧张、兴奋地同女仆询问更多的细节。
　　“是一位来自月光石王国的王子来救您了，一定是上天把他派过来的。”女仆激动地说道，“他向陛下请求娶您，陛下答应了，就将您放出来了。”
　　“……”梦娜没有说话，但是她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煞白。
　　“公主？”女仆察觉到异样，不禁担心地询问道，“您怎么了。”
　　“哈……”梦娜笑了一声，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出这笑声中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的感受，“父王真的是十分关心我呢。”
　　女仆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善，因而不敢随便应和梦娜的这句话，只是催促道：“公主殿下，请您好好打扮一下吧，陛下请您去见那位王子呢。”
　　梦娜看了看自己的婢女，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最后还是坐在梳妆桌前，用上面仅有的几瓶化妆粉装扮起来。
　　“我去让他们拿些新的吧。”女仆建议道。
　　“不必了。”梦娜轻轻地说道，“反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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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蒙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他现在所要的就是国王的郑重承诺和婚姻这一仪式，等到以后汉斯真正的性格和身份暴露，阿依娜太后为了孙女的幸福一定会用自己的灵魂和他做交换，到时候他就能完成魔王交代的任务了。
　　只是在这一过程中，喜欢多管闲事的格兰迪姆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做，这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安了。这不安实在是又贱气又愚蠢，让他只能憋着，不能向任何人或恶魔寻求意见。
　　当然更不能直接送上门去被格兰迪姆嘲笑。
　　“不管她想做什么，现在都没有用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等仪式结束，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国王将梦娜公主叫来后象征性地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就下令让大臣把牧师请来，准备现场举行婚礼，就好像是怕汉斯知道了公主过去的恶劣行为后后悔跑掉。
　　“她一定会是一个好妻子的。”国王拍了拍汉斯的肩膀说道，“虽然她有一些骄气，但是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大笔钱，然后替你们雇上很多能干的仆从。”
　　他的女儿对于他简直看上去像一个累赘了。
　　“非常感谢您的厚爱。”“汉斯”回答道。
　　国王哈哈大笑了一声，让侍从把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亲自敬了汉斯一杯。
　　“你可要好好对待我女儿啊。”他有些怅然地说道。
　　人真是一种奇怪又复杂的存在。
　　迪蒙在读出了国王的真诚后想道，同时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牧师到了，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神庙祭祀穿的不是白的就是黑的，他板着脸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推了推他那副价值不菲的水晶石眼镜，翻开了那本厚厚的书本——作为一名名望极高的牧师他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摆出最令人信服的姿态，那对于翻书的动作和速度有所要求，他在这上面下的功夫比他与神明沟通所耗费的时间还要多，哪怕他实际上已经将那本典籍倒背如流不需要翻开书本了。
　　迪蒙静静地等待着婚约缔结的那一刻，当神庙承认两个人的婚约关系成立后，哪怕是国王也不能更改了，至于太后就更不能了。
　　除非是依靠恶魔的力量……
　　“那么，以天上的神灵的名义，我宣布，你们……”
　　打断牧师说话的是一片鲜红。
　　穿着高贵的白色礼服（那是在国王打算将梦娜嫁给亚撒的时候就定制好了的）的新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尖锥，她也许将它藏在厚厚的裙摆里，也许把它藏在袖子里，无论如何那已经不重要了，她并没有愚蠢地去攻击那因为勤劳而练出了一身坚实体魄的“丈夫”，而是将尖利的一端捅进了自己的腹部，痛楚和解脱的快感一起袭来，她以一个不停地流血的人不应该有的音量大声说道：“希望我的鲜血能够让这世上所有希望能够摆脱儿女，希望能够主宰儿女婚姻的父母警醒，如果上天真的赐给过我们什么财宝，那一定就是自由！我绝不会嫁给我不爱的人！”
　　她此刻凄厉的状态和她的话语让准备冲上来的卫兵们停住了脚步，那些应该尖叫一声昏过去的贵妇们也来不及惺惺作态。
　　“罪孽！罪孽！”过了好久，才有人反映过来，正是台上离新娘最近的牧师，他瞪大了眼睛，连那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下来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恼怒地叫喊道，“在这种神圣庄严的场合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座大殿因她而蒙羞！”
　　他气哼哼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并不打算在这胆大妄为的愚民身上浪费应该施舍给别的信徒的同情心，就那样跨过新娘倒伏在地上的身体，大踏步离开，他那件黑色的袍子在他身后翻腾起阵阵黑浪，活像是一片会蠕动的阴影。
　　“为，为什么会这样……”接到消息的阿依娜太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巨大的悲痛让她恢复了过往的行动力，“我可怜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道路！”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道路？！
　　这也是迪蒙想要怒斥的话，只不过他对这位公主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只是感到计划被打乱的挫败与愤怒，他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太后，心想如果他用梦娜公主的性命做筹码得到阿依娜灵魂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可以猜到这可能性有多低，阿依娜可不是一个会乖乖听恶魔摆布的人，她将灵魂和生命的尊严看得比生命本身更重要，但是他总要试一试，引颈就戮可不是恶魔的美学。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如同一个影子一样潜入了太后的房间，却惊异地发现她的房间中还有另一个访客。
　　格兰迪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阿依娜太后接下来说的话，迪蒙肯定当场会对坏了自己好事的格兰迪姆发脾气。
　　“我会把灵魂交给你，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阿依娜太后冷冷地说道。
　　“哦……这真是太好……咳，我是说我非常乐意效劳。”迪蒙摩擦着手掌说道，“请问您要我做什么呢？”
　　“我要你，把这整件事的源头铲除干净。”阿依娜太后说道，“把那个连愿赌服输的凄凉也没有的魔王处理掉。”
　　“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要求。”迪蒙干巴巴地说道。
　　不用解释他也知道这肯定是格兰迪姆游说的结果。
　　不过，目前而言，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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