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乱云

　　“这简直是羞辱嘛……”褚敏小声嘀咕。
　　褚夫人向女儿递了个警告的眼色，“别多嘴，你这位昭华姐姐定不是寻常女子，相信她可以应付。”
　　云九天跪在园内正中，闻言，看向穆北渊，说道，“皇上，若要歌舞助兴，宫内有的是高手，臣女的那点伎俩恐怕难登大雅之堂，怕辱没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身份。”
　　“无妨。”穆北渊一句话便否决了云九天的推拒，“能打败江南第一名妓，想必你的舞技不会让朕失望。”那眼神直射在云九天身上，阴沉的可怕又灼热异常。
　　“皇上，臣女的舞蹈已经在烟花之地表演过，此时在这皇城重地献丑，怕是对小皇子大不敬。”云九天接着推辞，表情却不见一丝为难惶恐。
　　“怎么？只不过让你舞上一曲便这般退却，难不成左相的女儿是不把大皇子放在眼里？”坐在皇帝一旁的曲莲艺开口质问道，一双涂着红色指甲的手亲热的摸着儿子的额头，仿佛抚摸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恼怒而倨傲的目光看向云九天，傲慢轻视的神情里带着一丝嫉妒。
　　云九天看着面前一身贵气的女人，虽跪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谦卑之色，嘴角荡起一抹笑意，“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娘娘可知臣女的舞蹈承自何人？”
　　“何人？难不成教你跳舞的人有三头六臂不成？”曲莲艺轻蔑的笑了。
　　“三头六臂到谈不上，不过……”云九天眼神直直看向皇帝，“此人正是臣女已经逝去的家姐，苏凤华，不知娘娘是不是想要小皇子一睹臣女姐姐当年的风采才这般着急？”
　　“你胡说！”此时的曲莲艺已不复刚才的傲慢，语气拔高，一脸不安的看了眼身旁的皇帝和太后，抱着儿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而园内众人听到这般大胆的言论也只剩下阵阵惊吓的抽气之声。到时穆北霄的眼里闪过一丝激赏。
　　“本宫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舞蹈是跟谁学的？怎么可能要你跳那妖孽的舞蹈给小皇子看？你这般污蔑本宫到底是何居心？！”云九天的话太过惊骇，一向骄纵惯了的曲莲艺慌了手脚，立刻不安的反驳，生怕自己与当年的苏凤华扯上半点关系。
　　云九天嘴角一直擒着不卑不亢的笑意，仿佛她才是坐在高位上俯视众生的人一般，只在听到妖孽二字之时嘴角上扬的更为明显了。
　　“原来是臣女误会娘娘的意思了，臣女道歉，只是……娘娘何须如此焦急？”
　　“够了！”就在曲莲艺急的脸色发红的时刻，太后发话了。
　　“一个祸国之人的名字也配在宫里提起吗？就算你从小长在乡野没有教养，左相的女儿也不至于如此不知进退，哀家倒要问问左相是如何治家的？连子女都教养不好，在朝廷上还能有什么建树？”仁德太后脸色阴沉，显然已经被云九天的话激怒，连带着对苏世卿也攻击起来。
　　闻言，一直没有发言的皇帝脸色也暗了几分，只是这脸色不是针对云九天，而是针对一旁的太后，“母后，左相在朝堂上表现如何，朕自有定论，只不过是一介小女子的不当之言，母后教导便是，用不着大动肝火，至于这朝堂之事，母后就不要操心了，安心休养才是。”
　　皇帝一袭话让仁德太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却也十分恼怒皇帝竟然在众人面前如此不顾及自己脸面，一时之间气氛凝结，园内无人敢言，只有坐在侧位的三位王爷置身事外。
　　三王爷依旧搂着美妾恣意畅饮，云九霄则依旧一副冰冷脸孔，只是眼里带着不轻易察觉的笑意，仿佛对云九天几句话激起的效果十分满意。
　　倒是坐在一旁的八王爷一脸的惊奇，讨好的看向穆北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七哥，那日听闻你去看了这苏昭华在烟云楼的花魁之战，我还当是你终于开窍了，贪图人家的美色，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有如此胆识和心计，几句话便撩拨出宫里最位高权重的三人不和，看来七哥的眼光果然没错。”
　　穆北霄剑眉一挑，眼神看向一旁评价的头头是道的穆北新，“跟踪的很爽？”

　　“那是，本来我是跟不上的，可谁让我知道七哥另一个身份……”穆北霄还在那里洋洋得意，突然感觉到面前男子的目光危险的刺在自己身上，察觉到失言，立即吐了吐舌头，认错的嘟了嘟嘴，闷闷的喝起酒来，眼神却还忍不住瞟向跪在地上的云九天。
　　皇帝似乎也没有要云九天站起来的意思，只是一语不发的盯着她看，那眼神，让在场之人都胆寒起来，更让一旁的曲莲艺嫉妒起来，倒是坐在一侧始终安静的皇后脸上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平静的仿佛这园内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很勇敢。”良久，皇帝看着云九天示意她站起身，评价了一句。
　　云九天起身立于院内，依旧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仿佛刚才在这园内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的人并不是她。
　　“你义兄云九也是个有才气之人，这样看来，左相对子女的教育倒是有一番道理。”皇帝此话一出算是为苏世卿正了名，也算是对忠臣的安抚，只是一旁的太后听在耳里脸色更是阴沉了。
　　“左相自然不是糊涂之人，不过这宴会何时才能继续？”园内突然想起穆北霄的声音，这整个洪齐恐怕也就只有这位瑞王敢用如此质问的语气与皇上说话了。
　　皇帝也没有不高兴，看向穆北霄，脸上带着笑意，“怎么？七弟着急了？”
　　“皇兄不是派臣弟去北部边境督查换防吗？半个时辰之后出发，要是再不继续，臣弟的贺礼岂不是送不出去了？”一项冰冷寡言的穆北霄唯有面对皇帝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话，不过语气听起来到总是带有几分嘲讽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哦？七弟当真这般有心？”穆北渊看向穆北霄问道，表情还是带着笑。
　　“当然，臣弟对皇兄的事情一向放在心上。”穆北霄不紧不慢的答道。
　　两个男人一个阴沉，一个冰冷，偏偏都脸色带笑的上演着兄友弟恭的戏码，看的一旁的云九天一阵恶寒。
　　“既然七弟这般有心，就让皇兄看看你到底为皇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穆北霄伸手将东西递给太监总管，呈到御前。曲莲艺刚要伸手接过，便被穆北渊截了过去，拿在手里把玩。
　　“长命锁？”穆北渊摸索着手里的金锁，将每个边角都摩挲了一遍才递给了曲莲艺。
　　穆北霄将这细微而迅速的动作看在眼里，目光里闪过讥讽。
　　“难得纯度这般高的金子熔炼，又有大家雕刻的纹理，是件好东西，七弟有心了。”
　　“皇兄看的上眼便好。”
　　“不过，既是把锁，为何没有配套的钥匙？”穆北渊语气里带着怀疑。
　　“谁说锁就一定要配钥匙？难道皇兄不就是小皇子最有分量的那把钥匙吗？”穆北霄答得从容。
　　穆北渊阴沉的目光顿时缓和了不少，点点头满意的说道，“的确，朕的儿子若为锁，朕便是唯一可开启他的那把钥匙，至于其他人若想要解开这把锁……只不过玩笑罢了。”此话一出，正给小皇子将长命锁戴在脖子上的曲莲艺双手一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难道是她听错了？皇上这是在警告她什么吗？怎么会？皇上一向对她们母子疼爱有加，如今这宫里已无人能与她抗衡，可如若不是，为何太后的脸色如此难看，毫无血色？曲莲艺看向身旁的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弄懂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着儿子两只小手把玩着长命锁，穆北渊满意的看向穆北霄，“看来七弟的礼物很合皇儿的心意。”
　　“喜欢便好。”穆北霄沉着说道。
　　这样一来，众人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穆北霄身上，这些人精似得官家夫人都在暗自揣摩皇帝与瑞王之间的暗潮汹涌，到将云九天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皇帝似乎也没了耐心，挥手示意云九天退下。
　　宴席进行了一会儿，皇帝和太后众人便起身离开，留下一干众人用过宴席再各自打道回府。
　　穆北渊离开时经过云九天的身边，眼神扫过，别有深意，云九天直接无视，到是一阵麦草青香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香味出自曲莲艺身上，云九天的表情若有所思，眼神看向对面落座的穆北霄，两人闪过心照不宣的眼神。
　　“敏儿妹妹，不知你与八王爷可有交情？”
　　“我和他才没交情呢，勉强算的上认识，不知姐姐有何事？”褚敏不明白的问。
　　“姐姐有事想请教瑞王爷，可是这般过去太过扎眼，不知敏儿妹妹可愿帮姐姐打个掩护？”
　　“瑞王？姐姐与瑞王爷相识？”褚敏吃惊不小，却还是愿意帮忙。
　　穆北新看到二人走来，便开口调侃道，“这不是褚家最小的公子吗？今日怎么做女儿打扮了”
　　“喂，你说谁是男人？看你文文弱弱才像个女人！”褚敏气恼的反击回去。
　　“麦香蛊。”云九天与穆北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瞬间打断了一旁还在争吵的一对小家伙。
　　“看来王爷对此蛊也有了解？”云九天问道。
　　“西秦蛊毒里最低等的一种。”穆北霄回答。
　　“刚才皇后抱了下孩子。”云九天叙述。
　　“子母蛊一同放在孩子身上，抱住的瞬间便会转移到皇后身上。”穆北霄看向云九天问道，“你想要帮皇后”
　　“她可用。”云九天说的十分冷静，二人的声音十分低，低到只有身旁会武功的穆北新与褚敏听得到。
　　穆北霄没有避讳穆北新，云九天也没打算避讳褚敏，褚家这一趟她是迟早要走的，今晚的事情也算是给褚家人一个信号。
　　“你想问什么？”穆北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想法被看穿，云九天有一丝懊恼也有些不好意思，“宫里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准确，曲家是否已经完全放弃了皇后？我要确认这不是他们请君入瓮的圈套。”
　　“曲荣茵却已是弃子一枚。”穆北霄给了肯定答复。
　　云九天没有问原因，这男人肯说出的信息定无错漏的可能，只是笑了笑，“看来需要劳烦兰姨拜见皇后一番了。”
　　“姐姐，我能随你去吗？你说的那个什么蛊，我也很感兴趣。”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褚敏听到了两人的一番对话也无多少惊讶，只是有些犹豫的开口。
　　“可以，随我一起来吧。”
　　穆北霄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女子片刻，静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此去北方大约需要月余返回，你……万事小心。”说完便起身离开，身后跟着嘴巴惊讶的合不上的穆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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