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乱云

　　“怪不得什么？”苏世卿问。
　　“怪不得，兰姨与我师父是师兄妹呀，话说的都一样，我在雾鸣山时，师祖和师父也同我讲过类似的话。”
　　听到这话，甄兰琴笑了，“师兄讲这话倒也合情理，师父那顽童般的性子肯对你这般语重心长，定是对你这丫头疼到心里去了。”
　　“是，师祖很疼我。”云九天笑着回答。“就是偷着喝酒被人抓到的时候耍赖的厉害。”
　　想起当年师父偷着喝酒被他们师兄妹二人追的满山跑的样子，甄兰琴哀伤的表情才缓解了不少，对那段年少无忧的时光甚是怀念。
　　“兰姨，我借了昭华的身份出现在后宫众人眼前，恐怕日后这身份也要被我活的张扬而不循常理，您……可介意？”云九天认真的问道。
　　“为何要介意？”甄兰琴摇摇头笑了。
　　“大家闺秀也好，不循常理也罢，你都把昭华的生命延续了下来，让它有了色彩，这对你兰姨便是安慰。”一旁的苏世卿说道。
　　甄兰琴看向了苏世卿，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深沉的情感，只是片刻过后，苏世卿还是将头转向了别处。
　　隐去苦涩的情绪，甄兰琴伸出手摸着云九天美丽清雅的面庞，脸上有着感伤的笑意，“小九，你可知道，你这美若天仙的容貌和高雅脱俗的气质曾经让昭华嫉妒过，羡慕过，钦佩过，也曾不自觉的模仿过。也许是缘分，就算她不是你亲生的妹妹却也与你颇有几分神似了。”
　　“她是！”云九天郑重看向甄兰琴，“兰姨，她是我妹妹，不管她是否是父亲所生，不管她是否与我有血缘关系，从她开口叫我姐姐那一刻起，昭华便是我亲生的妹妹。”
　　若不是十三年前，父亲表面将自己幽禁于府实则将自己送上了云山留在母亲身边，小小的昭华怎么会被接入府中做了自己的替身？又怎么会有那之后的悲剧？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小小的女孩儿拉着自己的裙角，小心讨好又怕亵渎了自己的样子；忘不了那孩子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说道；“姐姐，那些坏人说姐姐不详还不让姐姐出门，可我知道姐姐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守在这里！”；忘不了昭华那美丽的脸庞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却仍旧挣扎的看着自己让自己快走的样子。
　　掩去心中悲痛，看着因为自己一席话而泪流满面的甄兰琴，有些话想要说出来却不能开口。
　　许久，苏世卿与甄兰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之时，苏世卿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云九天，“小九，你母亲……可好？”此话一出，门外的甄兰琴身体颤了下，有些尴尬的先行离开了。
　　“父亲放心，母亲很好。”云九天说道，“父亲，母亲有句话让我转告与你。”
　　“什么话？”苏世卿瞬间脸色激动。
　　看着一脸的期盼的父亲，这一刻云九有些不忍心开口了，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要去面对，他希望父亲母亲都能放下伤痛安度晚年。
　　“母亲她说，过往已逝，请父亲珍惜眼前人。”
　　“她真的这般说……”苏世卿面色悲痛，身体向后靠在门边，许久才开口，“我早已猜到了，只是仍旧忍不住期待罢了，烟儿她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改变的余地，只是我总在幻想她不会对我这般冷清……”
　　苏世卿凄凉绝望的样子让云九天颇为心酸，却只能开口劝慰，“父亲，母亲她从来没有对你冷情过，前些年，母亲一直在昏睡当中，偶尔清醒嘴里念的也都是父亲与我的名字，只是……”云九天顿了顿。
　　“只是五年前她醒了，听说了昭华替你而死的事情，也知道兰琴伤心过度病倒了的事情。”苏世卿无奈而伤痛的说道。
　　“是，母亲打消了回来的念头，她说你欠了兰姨一世的情，而她欠了兰姨女儿的一条命，再回来，也不过是三个人都为难罢了。”
　　“她可知我从未背叛过她？！”苏世卿有些气急的问道，“他可知感情之事不可相让？！”
　　“她知道，父亲，母亲都知道。“云九天伤感的说道，”只是母亲已经看开了，她说这世间缘分皆有定数，与她，我还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云九不知该怎样劝慰，她岂会不知这些年父亲一直睡在书房，兰姨不过是这府里有名无实的女主人罢了，可是已经逝去的缘分便无法弥补了。
　　“她看开了，可我……”苏世卿苦涩的摇头，“这些年都是你师父在照看你母亲？”
　　云九天没想到父亲竟然知晓的这般多，楞了一下说道，“是，这些年师父不间断的消耗自己的真气来为母亲续命，直到五年前调制出了续命丹，师父他……这些年为了母亲多少次几乎送了命。”
　　“罢了。”苏世卿闭上眼，无奈又绝望的说道，“说到底，我与你母亲当年的那段缘分也是我偷来的，若不是为了我下云山，她有怎么会有这些年的劫难？天上的仙子又岂能是我这凡人能够守护的？是我痴心妄想了，痴心妄想了……”
　　“父亲……“云九天还想开口劝慰，却见到苏世卿无力的摆摆手，疲惫的转身离开。
　　云九天为了父母的这段情而伤怀，也为了兰姨与师傅的付出而感到悲哀，一时竟忘了言语，就这样站在屋里，静默良久。
　　“杵在这里悲秋伤怀？”
　　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云九天的思路，猛地飞旋转身攻向背后之人，却被一股浑厚的内里挡回，几番交锋，一时未分出高下。
　　看清来人，云九天收手，警惕而恼怒的开口，“夜里这般鬼魅的闯入女子闺房，瑞王爷不觉得太过张狂了？”
　　“张狂，就是张狂又如何？”穆北霄一脸狂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冰冷的脸上露出点点调笑的意味，夜色中更显出摄人的魅惑。
　　“哼！”云九天没有丝毫扭捏，反击道，“王爷还是收起您那一脸淫邪的表情，要是让别人看到平日里一张冰块脸的王爷这般不正经的样子，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
　　“淫邪？”穆北霄笑了，“这词我喜欢，还真没有人这般形容过我。”大方的领受了云九天的评价，自己舒服的坐到椅子上，态度坦荡的的很。
　　云九天也不理他，披了件衣服，坐到桌边，端起酒杯，喝了起来，酒刚入口，便被人捏住了下巴。
　　“做什么”云九天抬手推拒，却发现竟然无法推开男人的手臂，只能怒目相向。
　　“你父亲当真下手了？”穆北霄问道，语气充满危险。
　　看到穆北霄带着怒火的眼睛，云九天楞了一下，“你不是连药都给我备好了，现在才问不是废话吗？”
　　“你竟然丝毫没有躲闪？”穆北霄的语气此刻冷得像冰，话里带着几丝质问和不可置信，仿佛没有料到一个女子竟会对自己下手这般狠心。
　　“为何要闪躲？”云九天终于睁开穆北霄的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做戏就要做足，省的宫里那位老太太日后找我父亲麻烦。”

　　穆北霄不再说话，瞬间恢复了那张冰冷的脸孔。
　　云九天看了眼眼前的男人，心里好笑，这男人一身冰冷的阴郁样子看在常人眼里恐怕早都吓得屁滚尿流了，反倒是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这个伟岸强大的男人此刻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在赌气一般，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他在气什么。
　　“王爷，你这般气恼，倒像是在为了我受伤而心疼一般，你就不怕我误会你喜欢上我？”云九天调笑道。
　　“喜欢？”穆北霄身体僵了一下，双眼一眯，不屑的说道，“苏姑娘未免太过自作多情，我对你或许有些兴趣，不过喜欢这种感情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云九天的身体也僵了起来，虽然只是一句化解尴尬的玩笑话，可此时听到这男人这般说话，心理仍旧有些不快与气恼，或许还有些隐隐的失落。
　　此刻的她分外怀念当初二人在大漠谈天说地的短暂时光，瞬间，想要与他开诚布公的讨论关于他另一个身份的冲动烟消云散。
　　“承蒙王爷抬爱，我还不至于对你的一点兴趣感恩戴德，更何况那也要看我对你是否有兴趣，很可惜我对王爷恰好没那个兴趣。”
　　此话一出，穆北霄的眼里怒火更甚。
　　两人就这样对望，眸子里闪着火焰，屋里的温度仿佛能将杯里的酒冻成冰块一般。
　　穆北霄满身怒气，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悠悠说道，“何为情爱，你刚刚又为何伤怀？因为你父母那样纠结的感情？如果情爱是这样令人痛心颓废的东西，那属实太过麻烦，本王没有兴趣去沾惹。”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口，飞身离开。这话说给像是在说给屋里的人听，却更像是在告诫他自己。
　　“麻烦吗？”云九天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些伤感，“既然不想招惹，一开始就不要撩拨。”话语消失在夜色之中，也将记忆中那段大漠之中的美好回忆锁紧内心最深处，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打开……
　　端起酒杯，今晚放纵一回吧……
　　瑞王府穆北霄对着身边的夜豹命令道，“把之前的计划提前。”
　　“敢为主上为何这般焦急？”夜豹有些不解的问，今晚的主上与往常不同，隐隐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萦绕周身。
　　就在夜豹以为等不到穆北霄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一句气恼的话，“因为有个笨蛋对自己下手太狠，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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