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呜汪

　　学校搬到新校区以后，原本荒凉至极的地方，也慢慢有了人烟。
　　那家奶茶店是在学校过来后的第二年开张的。
　　而这个地方，也迎来了第一条家养狗。
　　那条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雪白的小小的一团，总是懒洋洋地趴在路边晒太阳，路过的女学生总会惊呼着好可爱，然后去揉脑袋，捏耳朵，戳肚子。
　　小小的白狗总会是很享受地发出软软的呜呜声，更加让人不愿放开手，如果不是路过的老师太多，她们都想掏出手机来拍照留念了。
　　“因为狗狗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啊。”她们是这样说的。
　　也因为是家养狗，总会更干净一点，所以哪怕外面来了更可爱的小流浪狗，也没有夺走大家对它的关注。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白狗越长越大，也如同那些人所说，长大了就不可爱了，虽然模样还是挺帅的长腿狗，但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关注。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主动亲近被躲开后，白狗也似乎明白，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受欢迎了。
　　渐渐地，白狗也不再亲近学生，但因为是家养狗，它不被允许和其他流浪狗一起玩。
　　流浪狗被人力驱赶了几回合，也不再会去找白狗玩了。
　　于是，每天上学，放学，或是偶尔的体育课，都能看见白狗孤单的身影，一条狗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一条狗从食堂走到操场。
　　白狗的孤单一直持续到一年后。
　　新开了一家小吃店，里面有两条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白狗跟着主人来到那家店。
　　这是三条狗的第一次见面。
　　那家店的生意并不好，不过半个月就关门了，但是两条狗被留下了。
　　两条狗变成了流浪狗。
　　是白狗偷偷摸摸给它们送食物。
　　“没关系，我还在这里啊。”白狗舔舔黑狗的脑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忘了说了，黑狗是母狗，黄狗是公狗。
　　黄狗从外面回来，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低垂着脑袋离开了。
　　黑狗对于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趁着白狗和黄狗出门找食物，它悄悄跑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她不是第一次接触，在小时候，它就是从遥远的地方，在颠簸中，来到了这里。
　　黑狗欢快地跑远了，远离了白狗和黄狗圈定的领域，安全的地方，所以它不知道，后面悄悄跟来一群，凶神恶煞的流浪狗。
　　“汪汪汪汪——”
　　“瞧，那边又有野狗在打架。”
　　正值放学时间，低年级的好奇围观，高年级的漠不关心。
　　“嘿，还是三打一呢！”一名男孩惊奇地喊，“看那条黑狗，以一敌三诶。”
　　“你要是能敌一，我们昨天就不会败得那么惨。”他的同伴拉着他离开，“走了走了，狗咬狗有什么好看的。”
　　黑狗朝人群吼叫着呼救，但是没有人能够听懂。
　　“你看那条黑狗还朝我们叫，好凶哦！”女孩子们纷纷绕路。
　　“哈哈，这条黑狗在挑衅我们吗？”男孩子们嬉笑着，在黑狗希翼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绝望的黑狗慌不择路地跑进一家商店，被店主怒骂着拿扫把赶了出去，对于它的恳求充耳不闻，不，应该说是压根没听懂。
　　黑狗在逃窜中偶遇了发现黑狗不在家而着急出来寻找的白狗。
　　白狗怒吼着冲上前，一口咬住流浪狗的脖子，尖锐的牙齿穿过毛发，刺进皮肤。
　　被咬住的狗吼叫着甩开白狗，疯狂地扑过去，呼唤着其他狗一起，撕咬着白狗。
　　问声赶来的黄狗忙加入战局。
　　战斗以白狗和黄狗咬下对方一条狗的尾巴为终结，流浪狗不甘地吼叫了几声后狼狈地逃跑了。
　　三条狗回到了它们的家。
　　它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白狗突然站起来往外走，黑狗看了一眼天空——到了白狗回家的时候了。
　　“又出去打架了是吧！”奶茶店传出老板的打骂声，“说了不准和那些流浪狗走在一起，万一带了什么病菌回来，看我不弄死你。”
　　“好了，你再打下去，我看它都快没气了。”老板娘劝阻着。
　　“死了就再买一条！”老板大声怒吼，“狗骨头，贱命一条，哪有那么容易死！”
　　白狗始终没有出声，它怕黑狗和黄狗会忍不住冲过来。
　　“对不起。”黑狗小声呜咽，“都怪我擅自跑出去。”
　　“我们也不是不让你出去。”黄狗温柔地舔着它脸上的伤口，“但是你别默不作声就偷偷跑出去啊，外面的竞争可大了。”
　　白狗消失了一天，在傍晚出现在黑狗面前：“好了，以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黑狗崇拜地看着它，点点头 。
　　不过后来黑狗才知道，白狗把那群流浪狗中的一条，当着其他狗的面，逼上了马路，被快速行驶的汽车活生生撞死。
　　在这段时间内，几乎都看不见流浪狗的踪迹，学生们新奇地发现，自己扔弃在路上的早餐，到了放学，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负责学校周边的环卫工人却是苦不堪言，意外泼了一地的粉，吃了一半的肉夹馍，被踩烂黏在地面的糯米饭团……
　　没有了流浪狗的帮助，原本一天来一回的环卫工人，需要一天来三回，工资还没涨。
　　倒是三条狗最近是吃得不能再饱了。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流浪狗对白狗的恐惧已经淡去，先试探地回来，见白狗没有多大反应，便大摇大摆地成群结队归来。
　　不过它们还是不敢和白狗为敌。
　　黑狗与白狗越发亲近，曾经一条狗走过的路，开始多了一条狗。
　　“你们家的白狗是不是也到了年纪啊？”旁边早餐店的店主打趣道，“天天看它跟一条母黑狗待在一起。”
　　奶茶店的店主一愣，最近确实很少看见白狗了。
　　“我们去学校玩吧！”黑狗兴奋地看着白狗，“那里的人都好好哦，还会给我食物吃！”
　　黑狗意外地很会卖萌，在学生堆里特别吃得开，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养狗的学生。
　　狗是很单纯的，从来不会因为一条狗而疏远另一条狗，所以黑狗很是自然地看向黄狗：“你呢，你去不去？”
　　黄狗看了看黑狗，又看了看白狗：“算了，我还得去找小花，我答应她下午陪她玩的。”
　　小花是一条流浪狗，而且还很小，甚至无法自己找食物，加上总被一些恶劣的流浪狗欺负，黄狗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从前的黑狗，因此他对花狗总是格外关心。
　　“你又去陪小花啊，要不把它带着，我们一起去玩吧，她好像还没出来过呢！”黑狗用欢快的语气建议着。
　　黄狗凑过去舔舔她的脑门：“她还小，不能出去，你们去就玩好了。”
　　只觉得可惜的黑狗点点头，走着前面，兴冲冲地跑向学校。
　　白狗看了黄狗一眼，紧跟在黑狗身后离开。
　　黄狗低下头，沉默许久，也离开去找花狗了。
　　黑狗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逗保安，每次都能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然后蹿进学校，留下气急败坏的保安咒骂着。
　　而每当这个时候，白狗总是在不远处宠溺地看着黑狗，只有在发现有危险或是潜在危险的时候，便立刻冲过去保护她。
　　奶茶店的老对于冷着一张脸看自己的保安感到莫名其妙，在知道白狗的事迹后，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白狗突然消失了。
　　黑狗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
　　一起消失的还有奶茶店的老板。
　　黑狗感到不安。
　　黄狗在白狗离开的第三天，看见了一些流浪狗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一起去照顾小花吧？”黄狗突然开口，语气也不是征求，而是通知。
　　“好啊。”黑狗愣愣地点点头，“你怎么了吗？”
　　“没事。”黄狗放软了语气，“只是觉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还不是你天天要去看小花。”黑狗反驳，“不然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玩啊。”
　　我说的是我们，没有白狗！黄狗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看了黑狗许久，烦躁地扭头离开。
　　“诶，你别出去啊！”黑狗担心地跟出去喊，“大晚上的，外面还在下大雨，你快回来啊！”
　　“别出来！”黄狗扭头朝她吼，“乖乖待在里面！”
　　黑狗被吓得一愣，这是黄狗第一次对她这么凶。
　　“我只是担心你嘛……”黑狗委屈地摇摇尾巴，扭头回去窝着，赌气道，“算了，生病就生病，反正不是我难受！”
　　“这么大的雨，这狗也真是，不知道躲雨还跑到大街上打架。”撑着伞路过的下班族抱怨着嘟囔，小心翼翼地绕过狗群，却还是被一条狗不小心蹭了一腿的水。
　　“滚开！”上班族恼火地踹过去，“连一条狗都想欺负我吗！”
　　被踹中的狗呜咽一声，踉跄地爬起来，朝上班族吼叫：“汪汪汪——”
　　借着昏黄的路灯，上班族看清了那是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害怕被咬还得去打狂犬疫苗，他骂骂咧咧地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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