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

　　阿雪当了好多年的雪妖，学会了一个了不起的技能——种地。

　　“坏阿雪！又下这么大的雪！我的树窝里都刮进冷风了！”松鼠打了个喷嚏，跳着脚骂阿雪。

　　这座山上雪能下到的地方，阿雪就能看到。听到松鼠抱怨自己，阿雪理直气壮地辩解：“你没听过‘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吗？我今年种的是小麦啊！”

　　“馒头是最聪明的动物才吃得到的，可是你那~么笨，会做馒头吗？”松鼠无辜又真诚地往阿雪的膝盖上射了一箭。

　　愤怒的阿雪让雪下得更大了。

　　“将军，山上风雪实在太大，连路都看不清，今天恐怕是无法越过这座山了。”

　　“传令下去，就地休整。”将军的盔甲上凝着冰霜，大红色的披风被凛冽的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停下来休息的士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闲话。

　　“山里是不是有妖怪啊？这雪实在是太邪门了！”

　　“是啊，明明我们都这里只是小雪。”

　　“我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听老人说，这山上有一只雪妖，可凶残了，每隔几年都要吃一个人的！”

　　阿雪很久没听到人的声音了，欢喜地赶来却听到有人这么污蔑自己，气鼓鼓地往那人身上吹了一口气。

　　那个小兵缩着肩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怎么觉得这天突然变得更冷了呢？”

　　“本来还想把雪停了让你们过去的，谁知道你们这么不识好歹，哼！”阿雪双手叉腰，转过身冲山里吼：“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呼号的北风卷着雪花从山里冲出来，那气势像是要吞没整支军队。阿雪听着他们惊恐的议论声，满意地拍了拍手，飘回了山里。

　　“将军，你不能去！”

　　“将军！”

　　“万万不可啊，将军！”

　　马蹄声由远及近，俊朗的少年提着剑拦住了阿雪的去路。

　　“妖女！你……你……”剑眉星目的少年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你看得见我？！”阿雪飘到他面前挥了挥手，却发现少年的脸更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很冷啊？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们的！”阿雪让雪停了下来，“我叫阿雪，是好人，啊不，好妖。你们是急着赶路吗？”

　　少年收剑入鞘，低着头应了声是。

　　“噢噢！那我把路上的雪化了，你们快走吧！”阿雪爽快地帮人帮到底。

　　“多谢姑娘。”少年翻身下马，郑重地朝阿雪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又结结巴巴地表示，等打完这场仗，他一定会回来报答阿雪。

　　冬天过去了。

　　松鼠听完阿雪的故事摸了摸鼻子，羡慕地看着她：“那你马上就能吃到馒头了。”

　　阿雪摇摇头：“你不知道，说了这种话的人都是回不来的。”

　　“我知道！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松鼠飞快地跑回树窝里捧出一把剥好的松子，“别难过，我的松子都给你吃。”

　　阿雪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没想到你是这么好的松鼠！”

　　又到了冬天。

　　“阿雪不在，都不下雪了。”松鼠坐在树窝前剥松子，因为常常跟阿雪在一起，到冬天都不会觉得冷了。

　　“请问……你刚刚是说了阿雪姑娘吗？”少年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好像装了星星在里面。

　　松鼠吓得滚到了地上。

　　“你听得懂我说话？”

　　少年腼腆地点了点头：“我听到你说阿雪，是那个长得很漂亮，声音很好听，心地很善良的阿雪姑娘吗？”

　　松鼠摇摇头：“阿雪很凶的，说话声音很大，一不高兴就朝我吹冷气，最喜欢刮大风下大雪吓唬我了。”

　　“她在哪里？”少年急切地往朝松鼠走了一步，松鼠跳起来爬回了树上。

　　“阿雪说不能跟人靠得太近，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我不是陌生人，我跟阿雪约好要再见面的。”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原本看起来有些凌厉的眉眼柔和起来，“她让我们及时赶到了凉城，阻止了秦军屠城。我说过等仗打完了，就会回来报答她。”

　　少年挺胸抬头，骄傲地重复：“我们约好的。”

　　松鼠吃惊地看着他：“可是阿雪说你不会回来的。阿雪很难过，今年都没有种地。”

　　“跟雪妖做交易难道不是要献上自己的吗？阿雪为什么会不相信？”

　　“阿雪说你插了旗。”

　　少年听不懂松鼠的话。

　　他想了想，仍然没有懂。

　　他问松鼠：“那阿雪会回来吗？”

　　松鼠肯定地点了点头：“会的，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少年接管了阿雪的地。

　　第二年松鼠吃上了馒头，他表扬少年：“你很厉害，阿雪一定会喜欢你的。”

　　少年很羡慕松鼠：“你真了解她。”

　　松鼠不喜欢馒头的味道，但是吃馒头的时候会觉得阿雪在自己身边。他看着馒头叹了口气：“或许她在外面有了别的松鼠，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到馒头。”

　　少年同样叹了口气：“或许她在外面吃了别人的馒头，不记得我了。”

　　“她没有吃别人的馒头，但是好像不记得你。”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松鼠看到了另一只松鼠，立刻不高兴地跳起来反驳：“你怎么可能知道阿雪的事情？”

　　另一只松鼠趾高气昂地仰着头：“我就是她在外面养的松鼠。”

　　松鼠不高兴地回了树林里，另一只松鼠也跟着它走了。

　　又过了一年，山里多了一窝小松鼠。

　　已经是爸爸的松鼠问少年：“昨天是不是又有人来找你了？你又把他们赶走了？”

　　少年看着地里刚长出来的麦苗，有些不确定地问松鼠爸爸：“她有两个朋友在这里，应该会回来的吧？”

　　“要是不回来呢？”松鼠爸爸跳上少年的肩膀，指了一个方向，“松鼠妈妈是从那边来的，她说阿雪在她快饿晕的时候给了她一把松子，救了她的命。她觉得那把松子剥得很好，阿雪告诉她那是我剥的。她孤身一鼠跑了好几个月才找到我。”

　　第二天，少年来找松鼠爸爸。

　　“我要去找阿雪了。如果阿雪回来找你，告诉她我每年正月都会去青州。正月就是会下雪又变得有点暖和的日子。”

　　少年变成了青年。

　　阿雪找到了松鼠，又找到了他。

　　“听说你一直在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青年周身少了杀伐之气，看起来温润了许多。

　　“我想报答你。听松鼠说，你很喜欢吃我们的食物，我准备了好吃的。”

　　阿雪一直是个不求回报的好妖，但是见了好吃的，她的手和嘴就不听自己使唤。过了一会儿，她整个人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手镯，摸上去暖呼呼的。

　　“漂亮吗？”青年坐在她床前，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是用我的心头血做的，你今后只能听我的话了。”

　　手镯里有很强大的力量，阿雪觉得有些害怕。

　　“我真的一直是个好妖，从来没有害过人，还开垦了好几亩荒地。”

　　青年摸了摸她的脸：“可是你不是一个好雪妖。雪妖帮人实现了愿望之后，就会吃了那个人的。”

　　阿雪小心翼翼地摇摇头：“我真的是不吃人的。”

　　“那就让我吃了你吧。”青年好脾气地笑了笑，把阿雪的手缚在床头。

　　“看，阿雪，你吃下去了。”

　　阿雪的脑中放了好久的烟花，已经听不清青年在说什么了。她以为他在问她一样的问题，马上回答：“喜欢。”

　　青年舔干净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哄她：“再吃一次好不好？”

　　稍稍清醒了一点的阿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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