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师父呀

　　最终，我和阿衍舍远求近，就在山下最热闹的京城里呆了下来。

　　我想阮一君那些仇家怎么也想不到，阮一君会打扮成个普通农家女模样，在繁华如京城这样的地方大摇大摆走来走去。

　　既然决定在京城落脚，我和阿衍就得有个住的地方，不能像在山里那般，我住木屋，阿衍守在屋外地上睡，若在京城也如此，外人见了指不定说我这师父怎么刻薄徒弟呢。

　　“阿衍，我们手头有多少银子？”我盘算着买个小住宅，地方偏一点也行，比住客栈感觉踏实。

　　阿衍瞄了我一眼，语气淡淡：“富可敌国。”

　　我面色顿时讪然，是哦，我是阮一君呐！怎么可能缺银子呢？那女魔头平时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呢！

　　“那……买个宅子吧，不要太大的，地段也不要太热闹。”我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心想得藏富，也不能太惹人注目了。

　　阿衍沉默了一下才点头：“好，我去打听一下，师父先去客栈等我。”

　　“嗯。”我笑着点头，第一晚肯定是要住客栈的，挑剔不得。

　　于是，我和阿衍一路走着，选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下。阿衍只给了两晚的银子，我猜阿衍是两天就能把宅子买下，顺便收拾了让我住进去。

　　有阿衍在身边，真好。

　　我含笑目送阿衍离开客栈，半天之后才注意到好多姑娘的视线都随着阿衍移动，有些甚至连人都在移动。

　　我心下有些郁闷，下意识地不喜欢这些姑娘盯着阿衍看。不过，又见阿衍连头都没回，那些姑娘们好生失望，我心里瞬间便舒坦了。

　　傍晚的时候，阿衍才回客栈，告诉我说宅子已经定下了，明天过去改地契。

　　“地契上写你的名字吧。”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叮嘱。‘阮一君’这三个字，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在京城，而且还是地契上，我可不像阮一君那么会打架。

　　阿衍轻飘飘给了我一个鄙视眼神：“师父有化名。”然后就离开我房间了，连个回头都没给我。

　　我呆若木鸡，原本因为看见阿衍回来而热乎乎的心，渐渐地凉了下来。

　　是啊，阿衍恨我杀了他母亲，呆在我身边不过是为了替他母亲报仇，我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

　　这晚我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思来想去之后我觉得，或许这是以前尼姑师父给我说过的‘雏鸟情节’，因为我成为阮一君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阿衍，所以我心里自然对他感到亲切。就算明知他恨我，我却依然忍不住想靠近他。

　　但心底又有个声音执拗地抗议：这只是我的自我安慰之词。

　　天明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很想念我的尼姑师父。以前尼姑师父说过一句话，现在想起来颇有道理：清修虽苦，比不上相思之苦。

　　坠入这红尘之中，我方才明白这‘想而不得’的苦楚，这一夜我终于承认，我对阿衍很是不同，许是跟那些见了阿衍就痴痴呆呆的姑娘们一样的心思罢……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阿衍便去办妥了地契之类的交接事宜，下午又收拾了东西，带着我住去了新买的宅子里。

　　宅子在城西的一处偏隅之地，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三五个人各住一间是绰绰有余的，听说以前是一个商人所住的家宅，如今举家迁徙离京，便将住宅变卖。

　　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个小小回廊，回廊两旁是小花园，十分清幽宁静，我一眼见了便心生欢喜，暗赞阿衍的眼光就是无可挑剔。

　　才搬进来几个时辰而已，秦珑月竟然来拜访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我笑看着秦珑月，心想原来秦珑月也在京城。一时间有些酸楚，之前阿衍说要选热闹之地就选京城，是不是有这原因在里边呢？

　　秦珑月看了我一眼，许是觉得我与以前确实不同了，胆子便大了起来，嗤笑道：“我秦家耳目众多，再说阿衍表哥是我姨母家唯一独子，秦家怎么可能不管？你们一入京城，我就知道了。”

　　我恍然大悟，不过又有些担忧，阿衍这般出名，似乎秦家又家大业大，难道我的那些仇家，就不知道阿衍和我的关系吗？

　　我视线落在阿衍脸上，阿衍仿佛看出了我的忧虑，语气冷漠地道：“师父放心便是，没有人知道师父还有一个徒弟。”

　　我后来才知，原来阿衍从不曾帮阮一君打过架，而事实就是阮一君够强，根本不需要阿衍出手，何况阿衍也绝不是阮一君这一类人，他自然不会与正派人士为敌。

　　可那时我知道这一点，也并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将阿衍逼至与天下为敌的地步。若是早知道，这一刻我便趁着阿衍恨我，让他杀了我替母报仇也就算了。

　　不过这会儿，我想的却是如何掩人耳目。想着阿衍还称我‘师父’，便笑道：“那你也别称我师父了，不然旁人会奇怪，怎地你一个大家公子，却拜我一弱女子为师。”

　　此刻我还想着自己是弱女子，结果看见阿衍和秦珑月眼里那同时闪现的明显鄙夷之色，我轻咳一声，表情便讪讪然了。

　　“阿衍表哥，她这话说得不错，我看你还是叫她名字好了！”秦珑月连忙说道，可我却听出她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一想便明白了啊，如果阿衍叫我的名字，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阮一君了？

　　“师父想让我怎地改口？”阿衍瞥着我，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我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有朝一日也许我会出家为尼，就叫我‘尼子’好了。”其实‘尼子’是我那抛弃我的爹娘，幼年给我取的小名。

　　“得！那清修之地可容不得你去祸害！”秦珑月脱口而出，然后脸色一白，有些畏惧地躲到了阿衍身后，露出半个头偷瞄着我的脸色。

　　我只是笑了一笑，倒并没什么恼怒的。反正那些祸害人的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我心虚难过什么？嫌弃就嫌弃吧！

　　阿衍又看了我一眼，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好，尼子。”

　　阿衍的声音那般好听，又叫的是我小名，我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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