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师父呀

　　第一次见到阿衍，是在我成为阮一君的那天晚上。

　　“师父，喝药。”阿衍的手指冰冰凉，有些失去人的正常温度，我被那手指一碰就睁开了眼，对上了阿衍那双浩瀚沉静的眸子。

　　那是怎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啊……我当时的表情就傻了，比见到皇帝老子还震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世上怎会有生得这般好看的人。

　　阿衍就任凭我盯着他看，痴傻地看着，眸子里沉静无比，好像一点都不会被外界事物所影响。

　　等到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回过神来就着阿衍端着的药，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

　　其实在阿衍进屋之前，我就醒了，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以这个身份活下去，所以不愿睁眼，直到阿衍进屋来叫我，我才知道不能再装睡了。

　　在今天之前，我只是一个偏僻尼姑庵里的小尼姑，因相貌丑陋所以被父母遗弃，幸得尼姑师父慈悲，准我在庵里带发修行。

　　但现在，我的名字叫阮一君，这是我清醒之后发现的残酷事实。

　　阮一君……阮一君……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直到现在我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

　　阮一君是江湖上恶贯满盈的女魔头，才十三岁开始就名满江湖了，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武功秘笈，小小年纪就习得一身绝世武功，据说有一次江湖各大派出动了一百多名高手，都没能伤她分毫。

　　虽然她有一身好武功，可她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譬如……将良家妇女掳了丢去青楼；譬如……将好端端的美丽女子毁容扒衣吊在城门口；又譬如……看别人一家人和睦美满，便杀了其中一个，让剩下的人痛苦。

　　我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就是两个字：有病。

　　可是，现在我却成了这个有病的女人，一个被所有人唾骂憎恨的可怜虫。包括现在似乎很尊敬唤我一声‘师父’的阿衍，他看着我时我也觉得他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恨意，我相信那不是我的错觉。

　　知道他叫阿衍，还是之前没睁眼时，听屋子外边一个柔软的女声叫过。

　　“我……我失忆了。”不好告诉面前这个小徒弟我是类似于灵魂附体他人身上的重生，我只好撒了个蹩脚的谎。

　　我有点不敢看阿衍的反应，但低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阿衍说话，只好疑惑抬头。这一抬头，我就清清楚楚看见了阿衍眼底那抹讽刺。

　　“师父累了，我先告退了。”阿衍接过我手里的碗，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呆了呆，颇无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唉，我这是被人嫌弃了呀！

　　不过，阿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却在我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以至于我成为阮一君之后的好几个晚上，梦里我梦见的都是阿衍对我笑。

　　后来我就明白，我这尼姑，怕是当不成了。

　　过了几天之后，我见到了那个叫‘阿衍’的姑娘，她生得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皮肤细腻，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彰显着她不凡的身份。

　　但是她见我出屋，瞳孔瑟缩了一下，然后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我苦笑了一下，倒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这姑娘怕我是很正常的呀！

　　可我想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于是就从从容容地走了过去，望着她想逃却又不敢逃的模样，忍着笑意淡淡问道：“阿衍呢？”

　　面前的姑娘双手不知不觉绞住了衣角，然后瑟瑟道：“表哥他……上山给您老人家采药去了……”

　　老人家……我眼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就算我成了阮一君，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比起一般姑娘是大龄了许多，但也不至于成为‘老人家’吧？

　　但我很快明白，这是这姑娘对我的一种尊称，当然了，其实就是畏惧，所以我没计较这个，倒好奇这姑娘的身份来了：“你是阿衍的表妹？”

　　姑娘又瑟缩了一下，低着头抖身回答：“是……我叫秦珑月，阿衍的母亲是我姨母。”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阿衍的母亲跟你母亲在一起吗？”

　　我问了这句话后，秦珑月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望着我身后，眼睛里满是惊恐，当然还有浓浓的心疼及恨意。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果然见到阿衍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药篮子，果然是替我采药去了的么？

　　我不知道我刚刚问的那句话有什么不对，但我见阿衍那双沉静的黑眸里闪过一缕红光，虽然很快消失不见了。

　　“我去给师父熬药。”阿衍淡淡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怒不喜，就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清冷明月。

　　我看着阿衍去旁边小厨房，眉头皱了皱，心想这阿衍也回来得太快了，我还什么都没从秦珑月口里问出来呢！

　　我只好怏怏回房。却没想到，很快我又有机会了。

　　秦珑月得了阿衍的吩咐，把药端来房间给我，我奇怪问阿衍的去处，秦珑月却有些支支吾吾，目光闪烁。

　　“你说还是不说？”我加重了语气，脸色沉了下来。我照过镜子，知道阮一君这张脸一沉下来是有几分威仪的。

　　果然，秦珑月被我吓得脸色白了白，手里药碗都差点端不稳，只不过语气却带了点女儿家的赌气成分：“不都是您老人家要提起阿衍的母亲么？阿衍自然是伤心了！”

　　我提起阿衍的母亲，让阿衍伤心了？我一愣，不知怎么地心口就划过一抹疼，有些淡淡地不舒服。

　　“阿衍的母亲怎么了么？”我放柔了语气，毕竟始作俑者是我自己，怪不得秦珑月。

　　秦珑月这回抬起眼皮来，勇敢地看着我，语气虽然依旧有些发抖却很坚定地带了一丝讥笑意味：“您老人家还真失忆了不成？姨母五年前就被您杀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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