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的秘密

　　我以为
　　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样深那样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
　　只要决口不提
　　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就终于
　　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
　　----摘选自席慕容《晓镜》
　　毛雨，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离开，回到自己的故乡--洛阳。她买好车票，踏上了回家的旅途，离开了她执教六年的山城小学。她走得义无反顾，好像前方有一份静好的岁月，等待她的进入。她原以为那些秘密已经藏在过去六年的岁月里，藏得不漏痕迹，但是一下车，熟悉的故乡气息直袭心底，勾得以往种种蠢蠢欲动，心仿佛被一条毒蛇勒着、裹着、撕着、扯着……她轻轻闭眼片刻，抚抚胸口，呵，洛阳，她心里默念:我回来了！
　　毛雨家的老房子位于关林庙旁的深巷里，有些年头了，再加上母亲去世后，她再也没回过这里，房前屋后一片荒芜，野草疯长，仿佛只要跨们而入，就会立刻被它们吞进肚子里，连墙头的杂草也放肆得东歪西长，似乎在吊眼斜瞅着过路行人。这里只能拍聊斋、住狐仙了，毛雨心里翻起丝丝苦涩，驻足嗟叹一番，便如同无根之絮飘走了。
　　好在毛雨的生存能力也如同柳絮一样，她很快就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私立学校找到了工作。今天通过面试的她满腹心事地走在林荫小道上，虽正值初秋，但凉意甚弄，秋风顽皮，不时撩拨着苍绿的树叶，哗哗地奏起清冷之音，让人寒意顿生。毛雨紧紧衣衫，低头慢步，不断想着未来舍友的模样，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不知不觉到了门口，毛雨刚要敲门，一个身着湖绿衣衫的女子，“腾”地把门拉开了，上下打量着毛雨，俄而笑眯眯地说：“你就是校长提的毛雨吧，我是刘笑，快进去吧，你应该还没吃饭，听说你要搬来，我简单做了点儿，你凑合着先吃吧。”虽然此时凉风嗖嗖，但是毛雨却觉得春风拂面，身体仿佛裹在透明若蜜的阳光里。没几天，毛雨和刘笑就混熟了，刘笑为人单纯，事不过心，人如其名，常笑脸迎人。毛雨刚来没几天，就不费吹灰之力，将学校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连后勤大妈嘴里有几颗假牙，她都了如指掌，校长夸她，人心细、知上进，月底就转正……这当然都是刘笑那个碎碎嘴的功劳。周五，刘笑又嚷嚷着为了庆祝毛雨转正，请她看电影。为这事，她都嚷了一个星期，现在估计连路过的麻雀都知道了，毛雨笑嘻嘻地半捂着她的嘴，夸张地拖长音：“毛雨收到。”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果不其然，下午放学后，校长临时要开会，留下毛雨，美名其曰深度了解学校，其实让她在会场打杂，刘笑只好先去影院打前站。主要校领导在会上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听得毛雨心里毛毛燥燥，如同站在毒辣的太阳下，恨不得立刻脚底抹油开溜。终于捱到会议结束，她夺门而出，像一只逃离猎网的燕子。愉悦的周末，大街小巷，人稠如粥，各种车辆倾巢而出，拥堵在亮如白昼的街道上，这个古老的城市到处翻滚着兴奋的热浪。毛雨把自己硬塞进脚不沾地的公交里，人人声音相闻，却不见彼此。眼看就差一站就要到影院了，前方的一位老太太忽然脸色苍白，身子发颤，豆大的汗珠咕噜噜地四处横流，她捂着胸口，嘴唇直哆嗦，却蹦不出一个字……见此情景，拥挤的人群一阵骚动，人们像被蝎子被蛰了脚似的，四散躲开，那老太太仿佛就如一颗炸弹，把挨挨挤挤的人群炸了一个大坑。看着筛糠般的老太太，毛雨的某根神经似被大力地扯了一下，心如同铁板上的活鱿鱼，焦灼疼痛，她来不及多想，拨开人群，半跪在老太太身旁，一边提醒司机就近停车，一边拨打了120，稍后，她检查了老人的随身物品，找到一部手机，联系到了老人的孙子。没多久，毛雨就坐在急救室门外了，这边老人的孙子迟迟未到，那边刘笑都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催，急得高跟鞋踩的咚咚响，既抱怨又担心地说：“毛雨啊毛雨，等家人来了之后，你赶紧开溜，别指望人感谢你，这年头做好事跟做贼一样，快点儿来啊，还有最后一场。”毛雨笑着收线，心里也开始小嘀咕:这磨蹭的主儿，慢的跟网络一样，难道还不巧走丢了……不会是路上堵了吧。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一个高大挺秀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来人，眉若青黛，似山峰拢聚，眼若镜湖，水波撩人，俊鼻秀挺，好似清丽玉树，一侧嘴角微扬，有隐约的桀骜之气，皮肤白嫩光滑，如月华流淌。“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那略带磁性的声音，如同清新淡雅的百合花香，缓缓飘散，袭人心神。毛雨沉浸在温暖美丽的春梦里，一时无语。旋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在……在里面抢救。”她脸红若霞，烫如炭火。那男人微微一笑：“那多谢你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毛雨半捂着脸：“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便落荒而逃。刘笑果然说得没错，做好事跟做贼一样。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真成了贼。张子良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一个慌张女孩的“绝命逃亡”，她衣裙随风恣意飞扬，短发俏丽灵动，略微驻足，似回头张望，很快，便像只灵巧的蝴蝶，转过街角，芳踪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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