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oul]灵魂尽头

　　意识模糊中，感到额头上传来舒适的触感。
　　……有谁……在摸他？
　　事实是，他不曾有过这样柔软细腻的抚摸经验。切嗣当然摸过他的头，藤姐也是一样，但那两个人的手都带着持枪或抓握竹剑留下的茧。埃尔梅罗二世不会这样亲昵，男孩子之间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唯一一个算是和他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的女孩子……唔，这个话题比较复杂，等之后再说。
　　……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女孩子的手。
　　他被那触摸从昏迷中唤醒，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身旁。
　　“……伊莉雅。”
　　少女用细嫩的手指碰了碰他的刘海。
　　“士郎的头发好奇怪，黑压压的一片，感觉如果把手伸进去就拿不出来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颜色呢，寝室的窗外只有白色。”
　　啊，是啊……他的头发。
　　那确实是相当不正常的黑色。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反光，像是某种异质的存在趴伏在他头顶上。虽然可以正常地进行修剪，也会像普通的头发一样自然生长，但那个黑洞一样的颜色始终不会有所变化。
　　“伊莉雅……发生了什么？”
　　“这个吗……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呢。”
　　视野逐渐恢复清晰，他终于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在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里，地面、墙壁和天顶有着与这个城堡相称的华丽纹样。但是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只有他躺着的这张床——他侧头看到这张床的样式时身体僵硬了一下。这是一张铁架床，就是医院里很常见的那种病床。
　　手脚虽然没有被束缚，但是明显不能动弹，身体内魔力的运转也十分滞涩，毫无疑问现在的他是被限制了行动的。在一张病床样式的铁架床上被魔术师限制行动，这说明……
　　“……我要被解剖了吗？”
　　“唔，那算是其中一个环节吧。”
　　从七岁开始他就被切嗣和埃尔梅罗二世警告如果被魔术师抓到了，他会怎样怎样被切成一个个小块，怎样怎样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对他来说这些警告跟大人对小孩子说‘不好好睡觉就会有大灰狼从山上下来把你抓走’是一样的性质。
　　“阿哈德说，要把我做成大圣杯。”
　　“似乎的确是这样。”
　　“他对我有杀意。”
　　伊莉雅停顿了一下。
　　“……大爷爷是爱因兹贝伦的中枢，完全就只是一个机器而已，不可能会有那样的情绪的。”
　　“不，他确实想杀死我。”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辨认不出‘人’的存在来。
　　最初的记忆就是注视着灾难中的人们与死亡搏斗并挣扎着存活下去，他对人性本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敏感。即便是只有一丝人类的特质，他都能凭借着一股对鲜活生命的执念将其感应到。
　　“那个老爷爷离非人类还差得远嘞，”他怀着某种莫名的自豪说，”死徒都比他异常得多。或许他没有仇恨这么激烈的情绪，但他想我死是毫无疑问的。”
　　伊莉雅久久没有回话，只是将一只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下垂的刘海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跟切嗣有关吧。”
　　她微微一动。
　　“卫宫切嗣，我的养父。”
　　“卫宫……切嗣……”
　　她不去看他，只是轻声这么低喃着。
　　“这就能说通了，所有的东西。”一瞬间的恍然大悟甚至让他的眼神茫然了起来，“上一次的圣杯战争，爱因兹贝伦采取的战术是雇用外来的魔术师。那就是切嗣吧。但是他没有为爱因兹贝伦赢得圣杯，所以阿哈德才会对我有杀意，你才会第一时间找上我来。”
　　士郎侧过头去，近乎期待地看着女孩儿纤细的背影。
　　“……你认识切嗣吗？你认识他吗？”
　　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即将被解剖没关系，快要死了也没关系。
　　只要能再多认识一个知道切嗣的人，他就能感到很幸福。
　　但伊莉雅只是沉默着，小手从他的肩头移到他的手上，描摹着他手背上男孩子特有的青筋。
　　“和我说说他吧，伊莉雅。”她一定认识切嗣，刚才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好吗？他坏吗？他是很冷酷，还是很温柔？他待你怎么样？他……伤害过你吗？”
　　她捏了捏他的手指，只是轻轻一动。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无言，仿佛无可奉告，又仿佛无话可说。
　　“……说几句吧，伊莉雅。”他觉得难过了，便开始哀求她，“说说他吧。如果你不喜欢他，你骂他也行，和我说说他吧。”
　　长久以来只有藤姐会提起切嗣，而他并不为言峰认识切嗣而高兴。可他就是为伊莉雅认识切嗣而高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是因为他预感到了什么。他生怕再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会把切嗣的存在彻底遗忘。
　　“伊莉雅……”
　　她松开了他的手。
　　“伊莉雅……”
　　士郎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没有一次回头地走向门口，对同时进来的人造人们点头致意。
　　“伊莉雅……！”
　　大门关上，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而他的眼球瞬间滚烫起来。
　　“伊莉雅！伊莉雅！！”
　　他用尽最后一点身体的知觉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着，那几名人造人将他牢牢按住。
　　“伊莉雅！！伊莉雅！伊莉雅！！！”
　　到最后他没有再挣扎，但他依旧尖叫着，试图通过喊出少女的名字抓住与父亲的一点联系。他那怀着无尽的遗憾死去的父亲。
　　“……材料确认完毕，可以开始进行。”
　　“……确认，调试开始。”
　　手术刀的反光刺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Saber从浅眠中睁开眼睛。
　　“已经可以了吗？”
　　她循声看去，Archer正站在一旁，皱眉问道。
　　“很抱歉，但在现在的情况下，恢复到‘可以’的程度是不可能的。”Saber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因坐靠在坚硬的水泥上而有些僵硬的肢体，“士郎向我传递的魔力被阻拦了大半，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将魔力储备到巅峰的状态。”
　　虽然对潜在的敌人暴露弱点有着极大的风险，但对Archer隐瞒这件事是没有意义的。她的魔力不充足必然会导致战斗时间的拖长，以弓兵的观察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并肩作战后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状态不佳，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白，隐瞒反而会让人觉得弱小、有机可乘。
　　“休息好了吗，Saber？”凛伸了个懒腰，整了整裙子的下摆，“那就出发吧。”
　　这已经是在森林的第二天早上，他们第三次进攻城堡。
　　Berserker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一直守卫在城堡外。爱因兹贝伦想必也是考虑到这边有两名Servant存在，如果Berserker主动出击，一旦被其中一骑拖住，另一骑就会趁机打入城堡，而人造人不管数量有多少都不是Servant的对手。爱因兹贝伦的这一战术有好有坏，一方面比较谨慎保守，另一方面Berserker本身并不擅长防守战斗，导致他的战斗效率低了许多。现在，他们也就只有一次次地和Berserker，试图因为对方的受限寻找弱点。
　　城堡已经即将出现在视线中，但Saber依然感到难以集中注意力。
　　……昨晚是自她被召唤后第一次做梦。
　　她并非不知道Master与Servant的梦境相通，但她一直以为只有Master会梦到Servant的过去。毕竟普通的Servant可以灵体化，并不需要睡眠。
　　但昨晚的梦境，那个不曾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的场景，毫无疑问是自己的Master的过去。
　　奇怪的是，虽然现在士郎的魔力被堵塞导致不能很好地为她供魔，但Saber却莫名觉得他们之间的联系仿佛并没有因此被隔绝——恰恰相反，像是有什么屏障消失了，即便只能接收到一点点对方的魔力，她也能感觉到无数的信息。
　　她本该为此而愉快。但昨晚的梦实在无法让她产生那样正面的情绪。
　　那是一个只有黑色和红色的地狱。
　　她陷入梦境的时候几乎是恐惧的，那些颜色几乎是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卡姆兰之丘。但她逐渐意识到那并不是那个战场，而是某种更为直接的灾害。
　　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的火灾，人们挣扎的样子像是被丢进了油锅。她感觉到‘自己’在行走着，被浓烟呛得不断咳嗽，眼中泪流不止，一边肩膀上的衣服着了火，没有穿鞋的双脚踏在因断裂而变得尖锐的、被火焰烤得滚烫的水泥废墟上，却依然挣扎着向着某个方向行走，好像是真的在地狱里接受折磨一样。
　　醒来的时候，她稍稍思考就明白了梦境中究竟是什么场景。少年和她说了很多有关他的过去，关于那场火灾的记忆他从来只是随口提起，但语气中压抑的情绪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她很快明白她梦到的就是那场火灾。
　　她早就意识到了少年性格上的扭曲。那种生存方式是毁灭性的，只会引向悲惨地牺牲的结局。她不止一次地为他担忧，也曾无法控制地感到某种让她羞愧的喜悦——她生前不曾遇到过和她有着相似理想的人，而十年前那个背叛了她的黑衣男人已经在绝望中放弃了所有的人性。少年是那么的纯净美好而充满希望，即便她不希望他如此，她也是曾暗自感谢过他们的相遇的。
　　她也不止一次地想，是什么导致了他的执着呢？这样强烈的执念是因何而起呢？这个生活在和平的年代和国家的孩子，不被饥渴、病痛、战乱困扰，为什么会这般执着到年仅十二岁就心甘情愿地奔赴战场？
　　这个答案她仍未得出。但在目睹了那一场火灾的惨状后，她虽仍不能接受，但却可以理解少年的执着了。
　　她想起了自己称王之前四处游历的那十年，在旅途中见到的饿死的孩子。
　　一定不止这些。亲眼目睹的他人的痛苦的确会成为动力，但是她知道还缺少什么。
　　对，仪式。
　　某种庄重的，决定性的，仪式般的经历，让少年下定决心的某个重大事件。
　　就像是，她拔出石中剑那样。
　　属于少年的仪式，会是什么呢？
　　“Saber，再次确认一下这次的战术吧。”
　　“……好。”她并没有完全走神，立刻应了Archer的话，“我与Berserker正面交锋，你试图将他引入森林中去，使得他的战斗场地受限。”
　　“我提前说一句，Saber。”凛忽然发话，“这次的进攻也很有可能会失败。Berserker的生命力你也知道，那种复活一样的机制我们还不知道有什么破绽，很有可能他不顾自己死亡也不被引开。”
　　“我明白。”Saber点点头，但眼中的光芒没有黯淡丝毫，“但既然是复活，那么就一定有次数的限制。不论是Berserker还是爱因兹贝伦，都一定不会选择一味地浪费这个次数，我可以从这一点上寻求突破。”
　　“爱因兹贝伦恐怕已经在对卫宫君做些什么了，虽然应该不会杀死他，但是会对他不利是肯定的。Saber，你确定有足够的时间吗？”
　　Saber的眉头微微蹙起。
　　“……可以的。”她轻抚了抚胸口，低声说道，“我能感觉到，Master也在抵抗。士郎一定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弓兵向她转过头来。
　　“如果抱有太大的希望，绝望会来得更加猛烈的，Saber。你的Master，卫宫士郎只是个人类。”
　　“我明白。但是……”
　　骑士王眺望向林中的城堡，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双翠绿的眼中涌上了期盼、担忧、坚定、自豪混杂在一起的神色。
　　那是她在卡美洛的城墙上等待骑士带兵归来时的神情。
　　“……我没有看错人。士郎不会输给他们。”

　　从睡眠中醒来的时候，士郎感到舒服了许多。
　　不知是否该称赞技术上的高超，但爱因兹贝伦的手术实在是相当精妙。可以判断的是，为了使他的身体迅速地适应改造的部分，需要他的魔力在身体里正常地流动，也就是需要他在手术时保持清醒。但他们又并不是完全没有给他麻醉，而是将量控制在刚好能让他不被疼痛影响到意识的程度。尽管被打开胸腹摆弄内脏和骨骼的感觉十分令人恐惧，但事实是他并没有经受足以称为‘折磨’程度的痛苦。
　　更何况，这一觉他睡得非常满意。
　　梦见Saber的过去是一直在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些画面一直都十分模糊，而且很快就又会变回那个虚构的火灾场景。但这次的梦境清晰了不少，持续了十年的火灾噩梦也奇迹般的没有出现。
　　他梦见了Saber的婚礼。
　　那是一场在教堂里举行的婚礼。教堂是白色的，有着符合一位国王的婚礼现场的宽敞和大气，但是除了窗户的彩色玻璃之外，还是可以看出整体的设计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是朴素的。臣民们的的打扮也十分普通，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双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那是丰衣足食的迹象。他甚至在人群的前排看到了数位装扮异于常人的朴素，身材高大矫健的身影，为此士郎在梦中兴奋了起来，试图一一辨认出圆桌骑士的样貌，但因为他是以Saber的视角在观察周围的事物，而Saber此时的注意力不在那些骑士身上，他只好顺从Saber的目光。
　　证婚人似乎并不是一位神职人员，从Saber的眼角可以瞥到一点宽大的白袍，手杖的末端以及梦幻似的长发的发梢。那人的声音富有磁性，难以判断出年龄，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士郎莫名地对那人的身份感到了好奇。
　　新娘——被后人称为桂妮薇儿王后的那位高贵的女性，此时尚且是刚刚脱离少女期的年轻女子的样子，有着光彩照人的容貌。她注视着Saber，那双美丽的眼睛含着羞涩、温柔、幸福、自豪、坚定，高贵而优雅，只一眼就让人无比确定她将是一位完美的王后。令士郎惊喜的是，他感到Saber的脸上也扬起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胸腔中蔓延着暖意，这个情绪毫无疑问是可以称为‘喜悦’的。士郎为Saber感到高兴，他终于发现了一点Saber人性化的情绪，同时也暗自对眼前这位让Saber感到快乐的女性表达了感激。
　　醒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充满了希望。即便是Saber那一刻不停地为了国家的存亡而奋斗拼搏的人生中，也是有着这样美好的瞬间，而他相信这样的瞬间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他或许还会梦到许多东西，Saber的朋友，Saber的骑士，Saber的臣民，一定有许多的东西曾为Saber带来快乐的瞬间。
　　即便是细碎的幸福，他也不觉得Saber应该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未来而放弃它们。
　　梦中的场景让他少有地开始了一点天真的幻想。他也会结婚吗？他也会迎来这样美丽的一天，穿着西装——当然，也有可能是和服——牵着某个人的手结为夫妻吗？
　　……不会。
　　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没有沮丧，只是十分冷静地合上了盖子。
　　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虽然他今年只有十七岁——还没有过生日——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一幅图景，但他也知道，他一定是要四处游荡，居无定所的。
　　暂时的同行或许可能，但是天长地久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到只有粉红的痕迹，他神奇的自愈能力显然还在。他知道自己很快还会接受手术，但他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
　　“……士郎。”
　　伊莉雅的声音稚嫩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伊莉雅？”
　　“身体，疼吗？”
　　士郎诚实地点点头：“很疼。不过只是刚才而已，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是嘛。士郎可真厉害呐，我每天都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每天？”
　　伊莉雅歪了歪头，显得可爱又诡异：“有什么好奇怪的。打开身体进行调试是日常任务。”
　　……心里一阵刺痛。
　　为了在圣杯战争中成为Master战斗，伊莉雅每天都要接受那样的手术吗？
　　“什么啊，你那眼神。是在为我难过吗？”
　　“嗯。你一定很辛苦吧。”
　　“很抱歉，一点也不。我可是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爱因兹贝伦最高的杰作。这种程度的事情难不倒我。”
　　她的神情没有逞强的痕迹，只有身为御三家之一的公主的骄傲，但是士郎能够感觉到她和凛的区别。凛的眼神里还有着坚定和信念，昭示着那份骄傲只为她自己，但伊莉雅并没有。她更加的空洞，更加缺乏自我的气息。
　　士郎意识到她并不排斥，但也并不期盼圣杯战争。
　　但是，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士郎并不想思考圣杯战争。他只想谈一件事。
　　“我听说切嗣以前……不太讨人喜欢。”他顺从着自己的感觉，不管伊莉雅是否回应地说道，“但是我记得的他一直都很好。”即便是在教他使用枪械的时候，切嗣都给人一种在教普通的数学课的温柔耐心的感觉。
　　“我胆子一直没有很大——也就普普通通，七八岁的时候，晚上在公园里黑漆漆的地方也是害怕过的。这个时候老爹就会把我背起来。在他背上我变得很高，可以看到草丛里的萤火虫和水面上的月亮的倒影，很亮，然后我就不害怕了。”
　　既然伊莉雅不愿意说，那么就由他先说吧。
　　“他不太会照顾自己——不是自理能力差，而是他好像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比较低。他不太会做饭，我还没学会料理的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在外面吃饭，他也总是会无意识地选一些快餐店，像汉堡、薯条之类的东西。我可能是那时的同龄人里第一个自己意识到均衡饮食的重要性的孩子，毕竟因为一段时间没吃蔬菜我不停地上火。”
　　“我刚开始学料理的时候不太上道，也有做出失败品的时候。不过，像什么尽管难吃却吃完了这样的情节是没有发生啦，毕竟切嗣他其实挺不细腻的。他尝了一口，露出那种吃到了难吃的东西会有的表情，然后说‘士郎要继续加油哦’。那句话……嗯，糟糕透了，一点也没有安慰到我。”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睛一亮，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有一次，我大概十岁，是在初春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去公园玩游戏，比赛找樱树的新芽。”
　　身旁的少女忽然抬起了头，但他因为暂时地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没有来得及注意到。
　　“那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游戏了，而且当时我也不算小了。但是因为感觉挺新奇，就陪他玩儿了。最后是他赢了，毕竟我还很矮，看不到很高的树枝上的一点点芽。我说他真是孩子气，他说他就谢谢我陪他玩游戏了。真是的，我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是大人了……伊莉雅？”
　　少女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神情。伊莉雅睁大着殷红的眼睛看着他，嘴微微张着，一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似的样子。
　　“伊莉雅……？”
　　他愣愣地发问。少女没有反应，依然是那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模样。
　　房间的大门打开，人造人们沉默地走进来，手术的器械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的时间又结束了。士郎想握住伊莉雅的手，但他动弹不得，只能用力地看着她。
　　“再来吧。伊莉雅，再来吧。”
　　下一次醒来的时候，我还想看见你在我旁边。
　　“我很高兴。”
　　一名人造人将手搭在伊莉雅的肩上。
　　“小姐，手术要开始了，请您回避吧。”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褪去了，神情有些呆滞地被人造人牵引着离开房间。
　　“伊莉雅。”
　　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期待，只是单纯地想叫叫她的名字。
　　“伊莉雅。伊莉雅。伊莉雅。”
　　可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他依然不舍又痛苦到挣扎起来，使得人造人们不得不得按住他。

　　“骗人的……”
　　银发的少女背对关紧的房门，双眼却不正常地大睁着，瞳孔颤抖，仿佛内部在进行着什么激烈的挣扎。
　　“这种……简直无聊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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