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Soul]灵魂尽头

作者:魔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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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宛若天堂第三十章终于,救到你了


      啪!
      Saber的竹刀第三十八次击中士郎,这次是后背。
      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出现淤青吧。
      但是,少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迅速地与少女拉开距离,重新握紧竹刀摆好架势,调整着因为剧烈运动而加快的呼吸,眼眸的视线一秒也不曾离开面前的对手。
      Saber没有丝毫紧张地抬起竹刀,架势严肃却完全没有战时的紧绷,但这已经足以让少年全神贯注了。
      身体摆出那个一直在脑中回放的起手势,双腿迈开的步伐使得速度迅捷却不至于失控,竹刀从上到下地向少女砍去,被理所当然地躲开。
      然而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般,少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瞬息之间便将挥空的竹刀收回,扭转身体向少女的背后斩去,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她不得不抬手格挡,将对方无间断的斩击一一接下。
      没有一丝花哨和多余,出剑的动作迅速有力,斩击方向的变换也是相当连贯,毫无疑问都是与少年的身体最为契合的技巧。
      Saber还记得昨晚少年与暗杀者对峙时的剑路,完完全全的零实战基础,无法通过剑术本身获得一丝一毫的优势,只能靠最基本的力量和速度被动地防御和进攻,愚钝又没有效率。
      而现在,Saber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少年如果再与Assassin来一次决斗,不论是技巧上的负担还是基础上的差距都会大大降低。少年已经放弃了无意义的形式上的架势,找到了合适的战斗套路,并且在每一次竹刀的碰撞中吸取经验。那样的学习能力,就连目睹过无数人才的少女王者都暗自心惊。
      ……仅仅是一次实战,就有这样的进步了?
      少女的竹刀像是要将他斩倒一样竖直地砍来,少年侧转身体,先是用刀尖触碰对方的刀刃,然后顺着少女的竹刀落下的轨迹用力抵住,刀刃的摩擦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冲击力,使得沉重的斩击变成了即使以少年的腕力也能阻挡的攻击。
      这防御的技巧不能再熟悉,Saber翠绿的眼瞳骤然收缩。
      ……面前的少年身影与红色的弓兵重叠。
      训练在竹刀第五十六次击中少年时结束,肌肉的钝痛让士郎再也无力站起,只能呈大字仰躺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喘着疲惫的粗气。
      “今天……好像不是很严格啊……Saber。”
      少女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身侧,额头上没有一滴汗水,那纤细的脊背还是像往常一样笔挺。
      “不,我的状态控制得很正常。”Saber摇头否定了他的疑问,“是士郎的技术有进步了。”
      “诶?怎么可能呢,这才过了一天而已……”费力地抬手擦着头上的汗水,细密的刘海湿漉漉地附着在前额上,士郎索性把头发全部向后抹去,让早晨的凉风能够蒸发额上的汗水。“肯定是Saber有些放松吧?”
      “不是的,士郎的剑术确实有很大的改进,身体活动得非常顺畅,原本多余的部分终于是舍弃了。”
      “多余的部分……?”
      “就是不适合战斗的形式上的架势。看起来,通过昨天的实战,士郎已经初步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了呢。”
      “是这样吗……我只是,模仿那家伙……”
      模仿那个,让自己着迷的,毫无花俏的剑术。
      因为那是最简单,也是他唯一能理解的了。
      不过,这可不能让Saber知道。自己明明是向她请教,却是模仿那家伙的剑术,这实在是……
      “士郎模仿的不是我的,而是Archer的架势吧!”
      啊……?!
      “你,你能看出来吗Saber?!”
      “当然了!本来士郎就连最基本的架势都没有!”
      Saber一扭脖子把头转过去,那副模样,绝对是生气了吧。
      ……补救!必须尽全力道歉才行!
      “对……对不起Saber!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
      这么想着,少年的思绪又不自觉地飘了出去。
      “只是,昨晚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脑子里……”
      全是那家伙的剑。
      自己与Assassin对抗的过程已经模糊,反而是那家伙的身影在记忆中愈发清晰起来。每一次剑光闪动时身体运动的轨迹,月光亲吻着白发,夜风带起水银般的波浪,鲜红的衣角翻飞飘舞,那双眼眸中流转的钢铁的反光。
      ……脑子里全是这些东西。
      随着时间推移,反而一点点深刻起来。
      ……这简直已经是痴迷的地步了吧。
      怎么,会这样呢。
      他和自己的区别,就像黑与白那样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久久难以忘怀呢。
      “士郎喜欢的话,使用适合自己的剑术就好。”少女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士郎一眼,也无法得见她的神情,只能凭那不同于往常的语气判断出对方生气的心情,“我没有任何意见。”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道场。
      “唉……”
      无力地闭眼仰头,卫宫士郎只觉得比跟Servant打了一架还要更累些。连Saber肯定能认出自己模仿Archer的招式都看不出来,这也是修行不足的一种表现吗?
      手腕碰到掉落在身侧的竹刀,少年的手指轻轻缠绕上刀柄。那是,对于一个持剑之人而言,过于纤弱的手指,在清晨那晃眼的阳光下好像透明一般。
      他的皮肤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白皙的,隐约的一点小麦色的暗沉也不过是正常的男性肤色。说不定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导致的皮肤问题消失,他还会继续朝着小鲜肉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脑海中倏地,就浮现出某个高大健壮有着矫健身段和男人味十足的褐色皮肤的男性身影,就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仿佛就能看到那双眼眸注视着自己的复杂与冷酷,如火般燃烧的恨意和如冰般封冻的凉薄,一如昨夜在月光之下的那个眼神。
      ……迷人的冷漠。
      少年沮丧地垂头叹气,颓唐的目光接触到自己纤细的手臂时更加黯淡了。
      自己的身高还比不上同班的柳洞一成,那家伙还是个运动白痴……而士郎可以锻炼了十年之久了。尽管他的身高一直有稳步增长,但是依照这个速度,要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个男人一样,变得……“男人”呢?
      微微眯起眼睛,士郎试图在脑中描绘出一个,有着那样成熟韵味的,未来的自己。片刻之后,却发现只能自己不停地回想起Archer的模样。
      ……怪事。
      那谜样的男人身上,有某种吸引着他的地方,亦或是说有某种他渴望自己能够拥有的东西。即便是弓兵一直以来都展现出与他截然相反的理念与态度,那份内在依然对迷惘的少年有着致命的影响力。光是这一点,少年抛开感性也能清楚地认知到那个男人是有着怎样的坚定和坚持,才会在无形之中流露出他的本质。
      ……不想输。
      缠绕着竹刀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少年感到身体莫名地泛着烧灼般的温度,那是内心深处有火焰燃起的证明。
      卫宫士郎作为人类的情感,是相当平缓柔和的。他不曾有过强烈的竞争意识,也不曾对什么事物产生过汹涌澎湃的激情,他的感情就是如此风平浪静,但并不代表他冷酷无情。
      唯一一个,在他的概念中能够与“热血”这一词相匹配的东西,就只有从记忆开始之时就怀抱着的理想。
      ……要证明,这是对的。
      ……即便一次也好,想要成功,想要胜利。
      只有面对理想,他才会在心中燃起争强好胜的冲动,才会将所谓“坚定不移”的概念由磐石转变为烈火。
      ……Archer的存在就像一颗火星。
      让他的信念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
      啊啊,士郎在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上扬,双目会聚着属于少年人的,好像清晨的朝阳般的神光,闪烁着志在必得的信念。
      ……看着吧,Archer。
      ……我,会达到和你一样的高度。
      ……我,会变得向你那样强大,然后拯救万人。
      我会,成为正义的……
      “啪——”
      就在,那个念头涌出的瞬间。
      脑海中响起像是开关打开那样的声音。
      ……风沙。
      ……贫瘠的荒野占据着世界。
      天空中没有一丝其应有的蓝色,被灰白、土黄和黝黑的云层覆盖着,像是这几种颜料打翻在画布上,干涸之后呈现出枯萎的颜色……又或是他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废墟中看到的,硝烟弥漫的天空。
      荒凉的风激起擂鼓般的声响,回荡在耳边时引出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黄沙乘着纷乱的气流盘旋在空中,擦过皮肤时留下火辣辣的痛楚,让人无法分辨周围的空气究竟是冷是热。
      ……剑。
      就在这个没有尽头的荒野上,锈蚀的剑一柄柄矗立在地表,深深扎入土地之中,那副姿态让人感觉像是那剑不是插在地上,而是捅进了心脏一样。
      ……血腥味。
      深红液体汇成水流流过脚边,腥甜的气味窜入鼻腔,夹杂着铁锈木石的刺鼻味道。
      男人背对着他,暴烈的风沙仿佛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般,他凝望着无际的荒原,像是一尊雕塑,一座由活人化成的石像。
      唯一能够确认他是活人的线索,就只有身体被利刃贯穿而淌下的赤红鲜血。少年不曾见过男人这副狼狈模样,甚至怀疑男人究竟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男人转头看他,白发散落在额头,血水顺着眼角划过下颌。没有少年熟悉的意气风发和英勇矫健,那眉宇之间只有无尽的憔悴,那双眼中只有无尽的悔恨。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场景倏地消失。
      “哈啊——!”
      啪!
      突然的清醒让士郎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握在手中的竹刀像是被扔出去那样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心上被生生挖去一块的感觉。
      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拒绝明白什么,肠胃翻滚,心跳加速,喉咙里泛起难以抑制的吐意。但最可怕的是那头痛,眼前完全是一片猩红,五感都无法正常地工作,眼眶烫得像是要涌出鲜血是的。这感觉就像被诅咒的魔枪贯穿了心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尽。
      ……刚刚……是什么?
      就在这个问题浮上的那一时刻,所有的痛苦消失了。
      士郎呆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刚……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是刚刚出现的幻觉,却一点也想不起内容。
      就好像,大脑为了保护他,自动地将其丢弃了一样。

      据士郎的计算,从圣杯战争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根据切嗣的描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已经足以让七组主从厮杀至最后一组,最终分出胜负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冥冥之中操控着一切,这场第五次圣杯战争直到现在还没有达到第一个小高潮——依然没有大规模的Servant群战出现。尽管各方势力大都已经显出真身,但仍有许多谜团尚待破解。更别说那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事故,什么两个Assassin,上前线的Master,在市区大规模吸取魔力的Servant,士郎都忍不住默默祈祷言峰不要过劳而死。毕竟冬木这一大堆事儿可都得靠他出面解决。
      不过,现在他需要担心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唔……食材不够了啊。”
      少年站在空荡荡的冰箱前,一边放飞自我一边计算着购买足够喂饱自家Servant一个月的口粮所需的经费。什么你说远坂?不存在的,如果能把某个大胃王喂饱就远坂那点食量难道还能成问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食不饱而力不足,才美不外见!
      唉……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
      “嘛这个月的工资勉强够吧……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食材都备好了,也不用担心经济拮据什么的……那就,下午去一趟商店街?”
      “要去商店街……吗?”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紫发的少女已经站在了他身旁。樱探过去瞄了一眼冰箱,露出认同的表情点点头。
      “嗯,这么下去不够做四人份的饭菜了,确实要去采购一趟了。把Saber小姐饿着了可不好呢。”
      “……”
      Saber……你究竟给别人留下了多深的印象……
      “啊,下午我找个时间和Saber跑一趟吧。只是去买点东西花不了多少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学长,如果要去商店街的话我也一起去吧。”出乎意料的是,樱似乎怀着一点期待地对他说,“最近总是待在家里,我也想出去走走。”
      “这……”
      现在是非常时期,樱的身体又这个样子,如果在家里还能靠着结界稍微保证安全,可要是出到外面去……
      仿佛是意识到了士郎的犹豫,樱的眉毛有些失落地弯曲起来,轻轻地垂下了头。
      “抱歉,学长,我有点任性了。”
      “不,没有那种……”
      “什么啊,这是要出去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朝气蓬勃。
      红色恶魔也一如既往的一身红。
      尽管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黑发少女那一身偏洋气的衣装依然与和式的卫宫邸有些格格不入。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远坂向他投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真是没办法,现在这个时候,不管对谁来说单独行动的危险性都很大吧。既然要外出的话,那干脆集体行动吧。这样的话,出了什么状况总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
      ……这真是,出乎意料。
      虽然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但只是为了买个东西就全员出动总感觉有点傻气……不,是没必要。想不到这个方案竟然会被一直独来独往的远坂率先提出来,这是最不可能的人了。
      “远坂,要一起去?”
      “姐姐,也要去?”
      面对两个人同时投过来的惊讶眼神,少女的脸颊不自觉地攀上一抹红晕,迅速地移开视线。
      “哼,谁叫你们两个一点Master的自觉都没有,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买东西,跟我想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嘛……而且,樱都说想去了,那我当然也要去……”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姐妹两个,很久没有一起走走了吧。
      “那么,就一起去吧,远坂!”
      “……突然笑得那么灿烂是怎么回事啦!再说了,你不是专门受训的战斗魔术师吗,怎么连战时的口粮都没有提前准备好?果然还是半吊子魔术师吗……”
      “……”
      他怎么知道他会召唤出骑士王!

      “呼……终于结束了吗。”
      两只手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这是家里四个人接下来一个月的口粮。不仅仅是士郎,就连几个女孩子手里也拿满了东西,这样的食物量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士郎不是很想知道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一开始会为了那些目光感到有些窘迫,但侧头看了一眼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少女王者,少年顿时感到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啊,集体行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啊。”远坂耸了耸肩膀,尽量把身体摆成适合承重的姿势,“按照这种数量,士郎一个人肯定拿不下啊……我说,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当然,凛。空腹是大敌,如果连吃饱都无法保证,那么还如何上阵杀敌?”Saber一脸郑重其事的神情,“我认为,这个量正合适。”
      “这就是……Saber的逻辑吗……”
      走出商场的大门,晴朗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道路旁的树木纤尘不染,装饰的花草也呈现出鲜艳美丽的颜色。前几天刚刚下过小雪,周围的一切都带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那种春冬交织的感觉总是那么沁人心脾。天空中的几缕云彩像是柔软的棉絮,士郎不禁想起欧洲的油画……抑或是伦敦本身。
      想到伦敦,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老师。
      眼前浮现出高挑的长发男子的身影,他看到那人总是紧皱着的眉头,每次发现少年又擅自整理他的公寓时变得更深的皱褶。鼻尖上仿佛飘浮着雪茄的淡淡烟雾,以及随着岁月流逝,不知何时那气味由呛鼻转为清香的奇妙过程。
      埃尔梅罗二世。
      韦伯·维尔维特。
      老师,以及朋友。
      尽快结束战争的期盼再次在心中燃起。和冬木市正在发生的事情相比,伦敦的一切是那么轻松缓慢。他无比想念伦敦的夜景,以及木梳滑过男子的长发的柔软细腻。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他要去伦敦看望老师,要带樱一起去赏花,要和远坂正式地结为好友,要重新成为弓道社的一员,要踏上追寻理想的旅途。还有生日——还有一个月,就是他年满十七岁的生日。
      卫宫士郎从来都不喜欢战争。
      “好累啊。去那边的草坪上休息一下吧,看起来软软的阳光也不错。”远坂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公园。
      “是啊,就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远坂和Saber就这么直接坐在草地上,而士郎和樱则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远坂的表情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难不成她很久没有像这样晒过太阳了?对了,魔术师的工房大都是封闭的结构,再加上为了筹备战争工作量增加,远坂这家伙怕是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放松过了。
      “好神奇啊。想不到,还能像这样和姐姐一起逛街,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樱的脸上满是恬静的微笑,深紫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在白色的衣领上,鬓角的红色发带显得格外鲜艳。这个笑容,士郎已经是不知多少次看到,但那双眼中满溢着的幸福,却是他从未曾见过的。
      这就是幸福。
      平静,安详,与所爱之人相伴,纯粹而美好的情感。这就是卫宫士郎想要成为正义伙伴的理由,这就是作为正义的伙伴应该守护的东西。
      这份日常,绝不能让任何污秽沾染。
      “樱,我问你一件事,要认真回答我。”
      “怎么了?”
      “你在这场战争中,有什么打算?”
      “诶……?”
      看着少女愣住的表情,士郎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没有考虑过吗。
      “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打败脏砚,你还要带着Rider继续参加圣杯战争吗?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远坂她可是认真地在打这场仗,毕竟是准备了这么多年的战斗,她恐怕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到底的。我和她的同盟只会持续到Caster被打倒,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也说不准。你要怎么做?是退出这场战争,还是继续参加?如果你退出的话,我和远坂肯定都不会把你牵扯进来,但如果你要继续下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尽管士郎一股脑儿地把情况倒出来,樱也很快消化了他话中的信息。她微微底下头,脸上流露出纠结的神情。
      “学长……要和姐姐为敌吗?”
      “如果战争能够发展到那个地步,这恐怕是不可避免的吧。在我们两个都没有失去Servant的情况下同盟达到期限,以远坂的性子,怕是不可能对我手下留情。说到底,我也是战争开始的时候才结识的她,在那之前都只是知道名字而已,我们两个的交情远远不足以让她停手。她好歹,也是个魔术师啊。”
      “是呢……很像姐姐会做的事啊……”
      “没错,远坂就是远坂啊。”
      不远处的草地上,黑发的少女正张开双臂躺在嫩绿的草地上,和身旁的Saber愉快地交谈着什么。看着这幅景象,士郎竭尽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在脑中描绘出与她为敌的状况,这或许说明了他完全没有与远坂战斗的觉悟。但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事情走到那个地步,战斗是不可避免的,这才是一个像远坂那样的魔术师会做出的选择。
      多亏埃尔梅罗二世的教导,他才能对魔术师的伦理观有清楚明了的认知。
      “如果只是一味地保护你,我觉得这反而是最危险,也是最不尊重你的做法。所以说,樱,如果你还没有思考过,那么就尽快想想这件事吧。或许这有些残酷,但我觉得,这个选择你必须做出。”
      这并不是残忍。
      让樱做出这样的选择,要说他不难受是说谎。
      但是,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善意的谎言所需要的代价,他在战场上已经充分地领略过了。
      出于自私的好意去隐瞒、欺骗,给对方带来一时的满足和安宁,这根本就不是温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士郎又回忆起自己最近一次对樱说过的谎言。
      “不过啊,这几年来,樱给我帮了很多忙,也给这个家增添了很多快乐,我和藤姐都非常喜欢樱在这里。所以啊,我可以原谅樱的。”
      是的,这……是谎言。
      他并没有原谅樱,也没有原谅的需要。
      即便承受着这么多的痛苦都温柔地对自己微笑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能怪罪。
      在这个城市里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的人,都在平静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生活的时候,也不曾对任何人诉苦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能怪罪。
      还有……没错,还有……
      在自己,失去切嗣——老爹,他理想的标杆——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宅邸中居住,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终有一天将会被迫逃亡的恐惧中的时候,以存在本身安抚了自己,在每次早餐每次晚饭与他相伴,让他找回了从简单的日常中获得幸福的能力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想怪罪。
      所以说,一定要让她幸福。
      要让她与家人团聚,重拾生活的希望,让她能够再一次地从现实中汲取快乐和力量,真正地坚强起来——她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自小被送去间桐家,被强制性地灌输自己已经与远坂的一切毫无关联的观念,她没有经历过任何能够让她坚强起来,或是让她懂得坚强这一概念的事情。能够忍耐,只是因为被洗脑,被剥夺了因为痛苦而反抗的能力而已。
      为此就算说谎也可以。
      就算不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可以。
      到头来,他也没有真正地视她为可以敞开心扉的友人,只是当成拯救的对象。就连“即便说真话,樱也会坚强起来”这样的信任,也没有交付于她。
      这……还真是……
      ……虚伪而毫无意义。
      跟那家伙说的,一模一样啊。
      不,这才是为樱着想,自命清高才是毫无意义。
      这自欺欺人的谎言,也不似以前那般屡试不爽了。
      “学长……真的想要和姐姐战斗吗……?”
      啊,是了。
      至少这次……可以不用说谎。
      “不,不想。我和远坂不一样,她是魔术师,我只是一个人类。确实以前我和她什么关系,但是要我对在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抱着杀心去战斗,我没有办法做出这样的觉悟。而且……”
      草地上,远坂仰起脖子伸了个懒腰,微微眯起的宝蓝眼珠与阳光的金黄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仿佛湖水一般碧绿的颜色。
      “她……跟你团聚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高兴。远坂她……真的是你的姐姐,并且每时每刻都在为此而幸福着,也为此而痛苦着。她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只知道名字的同学和战争中暂时的同盟,她还是你的姐姐,这一点比其他的一切都要真实。就好像,她每天为了看你,都去参观弓道社的训练一样。原本没有关系的事情,因为与之相关联的你,而变得有关系了起来。即便是这一点点的联系……也足以成为我不想与她战斗的全部理由。因为这个理由,比其余的一切都要重要。”
      ……不可思议。
      虽然不至于说是有交流障碍,但卫宫士郎从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
      对自己将会遇到的质问一一进行猜想,经过漫长和反复的思考得出难以反驳的答案,不断地经过阅读和学习来汲取经验,这就是卫宫士郎辩论能力的全部来源,至于突然袭击的发问,他的表现用笨嘴拙舌来形容也不足为过。他仍记得初中时在课堂上进行即兴辩论时自己被迫起立发言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时的尴尬处境,那次经历恐怕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才能从他的记忆中淡去。
      然而对樱的坦白,却是如此的流畅完美。
      唔……如果说这代表了诚实和坦率是卫宫士郎的本性的话,这可能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是吗……学长是这样想的吗?”
      “是呢。”
      “嗯,这样吗。确实呢,姐姐没有放弃我,能够选择接受这样的我,我真的觉得很高兴。以前,在难受得好像要忍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姐姐还不来救我,也暗地里生过姐姐的气。而且……如果姐姐她,真的选择杀死我……我一定会很害怕,很埋怨,很憎恨姐姐的吧。但是,即便是那样,我想我还是能理解姐姐的,不管再怎么抵抗,再怎么试图活下去,在心底里,都一定会理解。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姐姐,每次想起她,都会想起以前高兴的日子。所以,尽管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愿意去相信,姐姐总有一天,一定会来救我的。”
      “……”
      樱她……是这么想的呢。
      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只是凭借着过去如泡影般的美好的回忆,克服自己的种种埋怨,毫无保留地去相信一个人。
      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不知为何,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此时沉默下来,不再用言语来妨碍心灵的感受。树叶在温凉的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透过缝隙投下的光斑在树下的事物上摇曳。冬木依然处于冬天,但此刻的空气却是如此的温暖。
      “好的,我决定了!”
      士郎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过头去看着樱。
      樱做着一个握拳为自己打气的手势,一副干劲十足的表情,眉目之中都流露出朝气蓬勃的精神。她的话语像是孩子气的一时兴起,其中却又隐隐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和决心。
      “我,要保护学长和姐姐。”
      “什……么……”
      短短的一句话,承载的信息却让他的大脑无法处理。
      “学长和姐姐,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好。即便是打起来了,我也一定要让学长和姐姐到最后都安安全全的。我的身体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所以已经没有要圣杯实现的愿望了……本来也没有想得到圣杯的愿望。所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是理所当然吧!”
      如何思考,如何回应。
      对于这一切,士郎完全没有概念。
      樱所说的话——或者说,做出的决定,与预想中的相差太远。不,从一开始应该就没有什么预想,让樱在参与战争加入角逐和置身事外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远坂反目成仇之间做出选择,这种预想他还没开始就放弃了。
      “你……樱,你是认真的吗?”
      “是呢……或许,我确实有点天真了,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是真的希望学长和姐姐都能平安无事,让我不为此而做点什么,我怎么也做不到。而且,Rider是很强的啊,我相信她的力量。”
      是了……坦白自己真实想法的发言,跟天真不天真没太大关系呢。
      “你……愿意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吗,樱?”
      不可抑制地,为此感到惊异。
      “是的,我很高兴能够这么做。学长一直都在给我希望,我也一直非常依赖学长。虽然学长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一直都非常感激。所以说,如果能像这样成为学长的依靠,我感到很高兴。”
      那个纯净的笑容,没有任何掩饰的痕迹。
      怎么说呢……该说自己很开心吗?
      似乎,好像也不那么准确。
      但是,比这更加真实的,是莫名的满足感。
      樱做出这个决定,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嗯,那么,就交给樱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理智和身体仿佛还没有完全与身体契合,好像自己在凭借着本能说话。
      “远坂那家伙,虽然看起来一副可靠的样子,但实际上很容易掉链子,这一点跟樱真是没法比啊。既然樱这么说,那就要好好看着远坂哦!”
      “嗯,虽然有点听不懂学长说的话,但是我会加油的!”

      走在卫宫邸附近的道路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隐入了地平线之下。大地上已经没有直射的阳光,只有余晖化作橘黄色的晚霞涂抹在天空中。苍穹呈现出梦幻般的深紫,在地平线处逐渐转绿,变青,最后是白天最后一点不清晰的淡蓝。头顶上已有星光闪烁,虽说那是钻石般的银光,却莫名地让士郎想起曾一闪而过的,Saber的宝具的黄金的光辉。
      或许他联想到的并非宝具的光芒,而是金发的少女本人。那样高洁清廉的王者,正是地上的星星也说不定。
      原本计划中需要以极高效率完成的采购,却因不知名的原因进行到了傍晚。但士郎从未在冬木有过如此愉快而宁静的下午。
      “那么,采购就告一段落了。不,既然这是战争期间,不如说是物资的置备比较准确。”远坂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面,挺直的脊梁和轻松的语气,散发着自信满满的气质,“看这副架势,我们几个还要集体行动很长一段时间呢。既然这样,我也找个时间给你们露一手厨艺如何?士郎做的菜那么华丽,搞得我也想拿拿锅铲了。”
      “噢,远坂做饭吗!真是难以置信啊……”
      “什么啊,有什么难以置信了!我对自己的料理水平还是很有自信的。我看起来就这么缺乏生活自理能力吗?!”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远坂的话总是会让人联想到大小姐,事实也是这样……这种形象就很难跟家政联系在一起……”
      “哼嗯……也可以理解为气质到位的表现吗……那么就原谅士郎了。不过,下次可不许做这种拙劣的预测哦。女孩子也是很能干的,给我牢牢记住了。”
      “是,遵命。”士郎无奈地挠挠头发,“说起来,既然是锅铲……远坂莫非是做中国料理的?”
      “是哟。绮礼那家伙,年轻的时候似乎是在中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地,我也受到了一点熏陶呢。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决定,不过意外地很容易上手,味道也比较合胃口,就这么做下来了。嘛,我的口味是和绮礼那家伙没有一点共通啦。”
      言峰啊……
      这个名字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给现场带来凝重的气氛。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来。
      嗯,一会儿晚饭做点甜食吧,特意给Saber买了糯米豆沙馒头,巧克力味的已经吃过了,所以买了绿豆口味的。红烧肉可以放点白糖,把酱汁弄得浓稠一些,肥肉要脱脂……
      脚步停住。
      “士郎,怎么了?”Saber最先注意到Master的异样。
      就在五六米远的地方,是一点灯光都没有的,偌大的卫宫邸。
      乍一看和平常一样。
      但在它的主人眼中,和碎了没什么区别。
      “宅邸的结界,全部……”
      被毁了。
      卫宫邸的结界,被破坏到了崩塌的程度。
      “什么……宅邸被侵入了吗?”樱惊异又紧张地望向宅邸的大门,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起来。
      “入侵者?!”远坂睁大眼睛后退几步,从原先的走在前面到和士郎并排,“家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吧?为什么要闯进去?”
      “敌人就在里面,但是感应不清楚。”士郎皱着眉头,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门边,其他人也跟着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这是故意让我们知道入侵的。”
      Saber和他对视一眼,率先踏入宅邸。
      维持着黑暗的状态,经过空无一人的起居室,停在了通往院子的门前。
      ……就在院子里。
      连感知魔力都不需要,半透明的日式拉门上跳跃着诡异的色彩,毫无疑问是敌人的身影。
      士郎用眼神示意自己的Servant,Saber点头会意。
      双手抓住门框,士郎突然拉开大门,Saber的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出。跳跃之间换上战时的武装,转眼Saber已经执剑在手,与眼前的敌人对峙。
      “……终于等到了,小鬼,以及Saber。”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敌人。
      “Caster,果然是你……!”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的,是神代的魔术师。
      刚才就有预感,把结界破坏到那种程度,需要相当强度的魔术。
      入侵者是魔术师职阶的英灵,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你在这里干什么,Caster。”Saber一边握紧剑一边沉声质问,“你以为你能够在三个Servant的夹击下有丝毫的胜算吗?”
      “当然不是。这里并非属于我的神殿,在这里与你们战斗我没有任何优势。我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的。”Caster的语气依然轻松愉快。
      士郎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啊,理解得很快呢,那边的小鬼。”不知道是怎么察觉到士郎的反应的,Caster的声音更加的玩味儿了,“很好,这样就省去无聊的解释了。”
      没错,Caster不可能如此鲁莽。
      既然她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就意味着她手上有着足以让他们动摇的筹码。
      是什么?
      是……谁?
      “好好看看吧,小鬼。”
      漆黑的长袍如蝙蝠的翅膀展开,银色的细丝顺着Caster的手指延伸,缠绕在白皙的脖颈上。
      女性昏迷的脸庞是士郎从未见过的脆弱神情。
      “怎么……可能……”
      思考暂停了。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从有记忆起就一起长大的,亲人。
      “藤村老师!”远坂惊呼出声。
      “藤姐……!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
      为了让她远离圣杯战争,他明明已经特意叮嘱过她不要来家里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
      为什么,还是发生了……!
      “那么,情况了解了吗,小鬼?”Caster的嘴角弯成优雅的弧度,“这个女人的性命在我的手里,想要让她活下去的话,还是安分守己一点比较好。”
      “哼,真是老套的剧情。”远坂首先找回了自己,开口就是熟悉的犀利言辞,“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如果我们配合,你难道就真的不会伤害藤村老师吗?”
      “当然。这个女人的性命对我来说,只有在这一刻是有价值的。一个合格的魔术师可不会做出多余的牺牲,会这么想的你才叫愚蠢,小姑娘。”
      “你想要什么?”士郎用力压低声音,尽可能地只表现出紧张而不是慌张。
      “……不用多说,老朽是来要回孙女的。”
      熟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得令人无比讨厌。
      一片黑暗之中,仿佛从空气中融化出的虫使魔组成老人的身形,伴随着诡异的笑声。
      “爷爷……!”
      樱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恐。
      糟了,她身上的刻印虫并没有完全清除……!
      “脏砚,你这家伙……”第一个开口的反而是远坂而不是士郎,这样阴沉的语气他从未听过,“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打樱的主意吗?!樱已经不是间桐家的孩子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什么话。那个可是老朽培养多年的容器,怎么会让你们轻易地夺走。不过还真是了不得啊,卫宫的后人。老朽自认为给樱植入的刻印虫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融合,想不到还是让你找到了清除的方法。不得不说,你确实给老朽的计划造成了一些阻碍,老朽对樱的控制远没有以前自如了。”
      樱的双腿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料,眼中再次流露出空洞和恐惧的神情,仿佛想要逃跑却没有这般胆量一般。
      有着红色衣袖的白皙双手放在樱的肩上,惊恐的少女本能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姐姐蓝宝石般的坚定眼眸。
      “别害怕,樱。”远坂温柔而强硬地宣言,“我就在这里,士郎也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士郎皱紧了眉头,目光不曾离开脏砚一秒。
      “你不是说,打算把我做成圣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带走樱?既然打算让我成为圣杯降临的媒介,那么樱对你来说就没有用处了吧?”
      “……愚蠢的小子。你以为如果老朽只打算让樱成为大圣杯降临的媒介,用得着花这么多的时间来做这诸多准备吗?”
      “什……”
      思路一下子畅通起来。
      难道说,脏砚他想……
      “对樱的改造不仅仅是要让她成为圣杯降临的媒介,而是要让她成为圣杯的容器啊。取代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吸收战死的Servant,这才是玛奇里多年的努力成功的证明。”
      ……这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要在樱的全身都植入刻印虫。
      这是为了让她的身体,有能够吸收死去Servant的能力啊。
      “那么,话就说到这里。”
      干枯的手指轻轻一动,虫子像浪潮一样涌到藤姐的脚下。
      “选择吧。交出樱,否则她就死。”
      ……该怎么办。
      要放弃藤姐吗。
      要放弃这个,以开朗治好了自己的PTSD的,如同亲姐姐一样的人吗。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樱就要继续受苦。
      再者,如果脏砚得到了圣杯,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不可想象的。
      “卫宫君。”
      远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纠结。
      “我是绝对不会,把樱交出去的。”
      毫不犹豫的眼神,昭示着保护妹妹的决心。
      ……啊,是这样。
      樱的安全无需担心。
      他只要思考,如何救出藤姐就可以了。
      Caster想要杀死藤姐,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如果想要制造机会营救,那么必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率先出击。
      ……怎么办?
      ……Saber会有那样的速度吗?
      ……Archer会配合他的想法,营救藤姐吗?
      “……士郎。”
      吓——!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中响起,低沉,优美。
      是……
      “Rider……?”
      “是的。”
      是了,Rider也在这里,在樱的身边。
      “我能感觉到,樱非常希望救出那名女性。”
      “你打算怎么做?”
      意识的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也希望救她吗,士郎?”
      “是的。”
      “原来如此。虽然犹豫,但心意不容置疑啊。”
      隐约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可以为你制造胜机,士郎。”
      ……!
      “美狄亚快不过我的魔眼,但即便是石化的诅咒也困不了她多少时间。如果是你的Saber,想必是可以救出那位女性的。”
      “谢谢你,Caster,帮大忙了。”
      对方的声音没有了回应。
      “Saber,听好了。”士郎没有再多犹豫,接通了自己的Servant的意志,“一会儿Rider会配合我们牵制住他们,我们抓住机会救出藤姐。”
      “……可以信任吗?”
      “啊啊,如果是樱的Servant的话。”
      “考虑好了吗,小鬼?”
      过于长久的沉默让Caster主动打破了僵局。
      “你有三秒钟的时间,过时我就不会留情了。”
      “准备好,Saber。”
      金发剑士绷紧了四肢。
      “三——”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丝不真切的血腥味。
      “二——”
      风王结界的扭曲狂暴起来。
      “一——啊……!”
      随着空间变成血红的色泽,Rider灰色的眼瞳裸露了出来。
      明显地察觉到,Caster身形一瞬间的僵硬。
      “就是现在,Saber!”
      无需多言,少女的身形已经冲了出去。
      剑锋并未砍向黑袍的女性,而是斩断了那控制着藤姐的魔术之线。
      随后,Saber立刻扭转身体,向一旁的Caster奋力斩去。
      就在Saber缠斗的片刻,士郎已经接住了藤姐无力地下落的身体。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吗,卫宫的后人?”
      正要后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樱……!”
      樱突然捂住了胸口跪倒在地上,脸上是在竭尽全力忍耐着什么的神情。
      “脏砚,你……!”
      “你以为老朽多年的布置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抹去的吗?不许动,然后让Saber收手,否则樱就死在这里。别以为老朽没有这个能力。”
      糟糕了。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有着杀死樱的力量吗,脏砚!
      要让Saber停手吗?
      这样的话,不仅藤姐不能得救,若是让Caster夺走了Saber,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士郎,接住!”
      诶……?
      远坂忽然就双手抱起了樱,半推半丢地将她扔了过来。
      “把藤村老师扔过来!”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照着远坂的指示,将怀里的藤姐扔给了远坂,然后立刻接住了樱。
      手掌触碰到樱颤抖的身体时,士郎明白了远坂的意思。
      没错,他可以控制住樱的暴走……!
      手心抚上少女的后背,引导出自己体内那神奇的魔力,将樱体内的每一寸都覆盖住,防止任何魔力的侵入。
      很快,樱的颤抖停止了,扶着士郎的肩膀轻轻喘着气,即便脸色苍白但已经没有了痛苦之色。
      “哦,很机智的举动啊。”
      老人的声音更加愉快了。
      “不过这样一来,不就一网打尽了嘛。”
      老者的身体整个散开来,瞬息之间虫海已经蔓延到了两人脚下,团团包围。
      “投影,开始(Trace on)——!”
      一只手抱住樱,另一只手向包围自己的虫海伸展开来,士郎低声念出了暗示自己的咒语。
      “风王战锤(Air Strike)!”
      从骨架到分叉一一成形,青色的烈风模仿着王者之剑的风之剑鞘的姿态,化作横向的龙卷在虫海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士郎将怀里的樱打横抱起,就这么踏着狂风打算冲出重围。虫子不断地涌上,狂暴的风刃毫无例外地将它们撕成碎片。
      “士郎,快点过来!”
      远坂在道路的尽头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接住他们一样。
      一步,还差一步。
      只要跑完最后一点路程,一切就都……
      狂风消散。
      漫天的青色光芒像是破碎的瓷器那样炸裂,一点火焰般的橘红色流星破开龙卷,直直朝着少年的方向坠落。
      一只手,士郎看见。
      身体比大脑更早地回想起熟悉的敌人,心脏被抓在手中的错觉化作死亡将成为真实的恐惧融入血液之中。
      不可能……
      凭他的速度……不可能躲过去……!
      恶魔之手被银色的流星贯穿。
      Rider的锁链爆发出的速度丝毫不亚于Archer的箭矢,深深地钉入了Assassin那只恶魔之手的手腕。紫发飞舞,高挑的女子挥舞锁链出现在士郎身前,将自己的Master牢牢护在身后。
      然而,就在Rider与突然出现的Assassin缠斗的片刻,刚刚消退的虫海又一次涌起,距离近到士郎已经没有机会再一次施展魔术。
      “……不要动。”
      低沉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耳边。
      红光闪烁,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响声,从天而降的箭矢精准无误地将每一只虫子钉死在原地。
      Archer从高处降落时从不发出巨响。士郎只看到红衣的弓兵一甩双臂,黑白二色的光芒飞出,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的同时砍死几只虫海中的漏网之鱼,然后重新回到Archer手中,剑刃上甚至没有留下残血。
      身旁,银色的娇小身影划过,Saber看见Master脱离了险境,立刻从战中脱身,向士郎伸出手去。
      “士郎,快抓住我的手!”
      士郎的指尖探向那只被铠甲包裹的手。
      ……一把抓空。
      “诶……?”
      怎么回事?
      刚刚那个距离……明明肯定可以碰到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消失了。
      在Saber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指尖化作了泛着荧光的紫色蝴蝶,并慢慢朝着手臂蔓延而去。
      天空中,Caster张开了宽大的黑袍。没有一丝杂色的衣料上勾画出的诡异的魔术之纹,像是投影机那样影射在了地面上。
      Caster的身体,慢慢地化为紫色的蝴蝶。
      ……!
      竟然可以……这样吗……
      Saber在察觉到事情的那一刻就迈开了脚步,但是却被Archer猛地抓住了肩膀。
      “Caster的魔术已经成立了。”英灵的声响冷淡而缺乏起伏,“你踏进那个阵里,只会和他一起消失。”
      “但是……!”
      “你想成为Caster的Servant的吗,Saber?”
      少女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绿色的瞳孔无力地放大着,注视着少年的离去。
      ……樱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她的脚边泛起紫色的荧光,虽然很快魔术也将把她吞噬,但她的身体还未开始消失。
      士郎看着少女浑浊的紫色眼珠,那里面满是心急如焚和痛苦万分的神情,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焦急地注视着一切,却无能为力的远坂,看了看被Archer拦住的,试图来救他的Saber。最后是Rider,她的脸庞意外的平静,但看着那蓄势待发的肢体,他知道那只是代表她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樱而已。
      ……这可,不行啊。
      “樱,你想活下去吗?”
      少年握住少女的肩膀,轻声发问。
      樱紧紧地盯着少年的眼眸,那金和蓝无法像人类的虹膜那样反射光泽,并非正常的眼瞳颜色,让他看起来有种非人的恐怖感。但那其中的温柔神情,是两年来不曾变过的。
      “我……好想活下去,学长……”
      这个少年的存在,仿佛就是在提醒人们生命可以多么美好。
      “是吗。”
      那么,不做不行呢。
      用还未消失的那一只手,士郎用力将樱扔出了那正在运行的魔术阵外。
      少女放大的瞳孔,弥漫着迷茫和惊恐的神色。
      Rider轻盈地跃上半空,将樱稳稳地接住。
      “终于,救到你了,樱。”
      少年露出一个没有一丝阴霾的微笑,瘦削的身影被紫色的荧光所覆盖。
      “……学长——!”
      浓浓黑夜之中,偌大宅邸的主人化成满天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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