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番外

　　黑色的邀请函落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薇塔偏过头去，看到通体雪白的冰狼浮在封面上，昂着头，宛若下一刻就要嗥叫出声。

　　“恰尔内家发来的，奎恩的葬礼，冰狼大公希望你也出席。”

　　“恰尔内……奎恩？”薇塔坐在轮椅上，重复了一遍，“葬礼？”

　　“我希望欧文告诉过你葬礼是什么意思。”梅洛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是的，我知道，让死者的遗体置入土中的仪式。”薇塔不太确定地问道，“我应该去么？”

　　梅洛文斟酌了一下措辞：“你有权前往。”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希望我去么？”

　　“你在这种时候反倒是很敏锐。”梅洛文偏过了头，“你对奎恩一无所知，以葬礼本身的含义而言，你的出现反而是一种亵渎——即便奎恩本人大约是希望你能在场的。”

　　“森之杯我和他是搭档，我们走散了，他的死亡有我的责任。”

　　“不，他死于帮阿历克斯隐瞒出逃的事情。”梅洛文的语调波澜不惊，听上去严苛到不近人情。他闭着眼睛，微微侧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薇塔气息轻微的起伏，于是他扭动了一下脖子，缓慢地补了一句，“也死于，他的那个誓言——他发誓会守护阿历克斯，直到阿历克斯死去。”

　　薇塔盯着梅洛文的脸，却无法像是观察人类一样看出梅洛文的情绪：“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甚至不明白人类为何如此珍惜尸体。”梅洛文看向了薇塔，“以我个人的看法，或许宣布你重伤尚未能行动会比较好。等到日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后——假如有那么一天——你大可以再去往他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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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恶心。”阿历克斯少有这么真心诚意地开口，以至于对面亚麻色短发的矮个子男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愉快地笑容：“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就是这点很恶心。”阿历克斯毫不客气地继续道，“别跟着我。”

　　“他们要我跟着你。”男孩子并不气馁，两步跟了上去，“他们说，我得离你近一点，你需要我的魔法力。”

　　阿历克斯漂亮的脸上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我需要？我需要把你杀掉，一块一块地切碎吃下去，你也乐意么？”

　　男孩仰着头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因为走得太快而有些喘气，没顾得上答话。

　　“我不是为了世界，才去当什么英雄的。”阿历克斯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想要挥开那道视线，“奎恩·恰尔内，你弄错了，别那么看着我。”

　　“我知道。”奎恩抓住阿历克斯的衣服下摆，“我也不是为了世界才同意来这里的。”

　　————

　　“阿历克斯？”奎恩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边缘发着呆，身为冰狼大公的长孙，他早已经拥有了定制的魔法杖，他并不打算过去凑热闹，再进行魔法杖相性的检测，以至于他发呆发得有些久，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与自己同来的友人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你要去哪儿？”

　　“我打算去和那位道个歉。”阿历克斯并没有回过头来，“你要一起去？”

　　奎恩顺着阿历克斯的视线看过去，却一眼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来自蝮蛇家族的林内特·加洛林。在奎恩并不算太多的社交记忆中，这位蝮蛇大公的同胞妹妹并不经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正撞上奎恩的视线，隐瞒相似的背景而来到的学院的两人都稍稍怔了怔，随即各自稍稍点头以示打过了招呼。

　　偏开视线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林恩边上那个浅栗色短发的少女。她无比安静地跟在林内特身后，目不斜视地从那些名贵的魔法杖中穿过，仿佛并不打算侧头看一眼。

　　“很可爱的女孩。”奎恩下意识地低声说道，等阿历克斯诧异地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微微涨红，“不，我是说，阿历克斯，你太有名了，你就这么过去找人，又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的话，大概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历克斯左眉微抬，偏了偏脑袋：“那你介意帮我一个小忙么？比如说，替我去跟她道个歉？”

　　“好主意，那我——”

　　“记得报上你的名字。”阿历克斯用肩膀碰了碰他，“戴上眼镜，千万别话没说完先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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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历克斯！阿历克斯！你在家——啊，你果然在家，你说你要去森之杯是什么意思？”

　　阿历克斯单手把奎恩拉进了门里，阻止他在门口继续这个话题：“森之杯举办的时候，一定会是那座山最混乱的时候，要是想要去山顶的话，那绝对是最好的机会，仅此而已。”

　　“你要逃出去？”奎恩压了压自己的胸口，“……哇，你打算溜出去多久？”

　　“要是我说永远不回来的话，你要举报我？”阿历克斯侧头看着他。

　　“那倒不至于，我还是挺了解你的。森之杯的时候护卫也多，我也在会场，反而比平时都要安全才对。”奎恩摸了摸下巴，“你想去费利佩先生的住处？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是啊，是要找什么东西。”阿历克斯听到前半句，眉头稍微动了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森之杯之后，我就要去亡者森林了，所以还想去那里的话只能趁着现在。”

　　“……你要动身了？是那一天近了么？”

　　“大概是。”阿历克斯眯起了眼睛，“你也快解放了，他们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去亡者森林的。这样不用呆在我身边供应魔法力了，我以为你会觉得轻松的。 ”

　　“阿历——”

　　“别这样，奎恩，你答应过我不会为死亡这种事情难过的。”

　　“我怕我会食言。”

　　“那你可真是个糟糕的朋友。”阿历克斯嘟囔了一声，“对了，那个女孩，我是说薇塔，我看到你今天跟她说话了——我记得自从你上次去找她搭话到现在，她没主动联系过你。”

　　“没错！”奎恩听到这个名字，无视了后半句揶揄顿时来了精神，“原来她是蓝狐家的养女，她也报名了森之杯，我们俩组队了。”

　　阿历克斯怔了怔，眉毛飞快地皱了下，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他无意识握起的拳头很快又松开了：“那就麻烦了，薇塔参加的话，欧文也会去。”

　　“欧文……欧文·拿萨？你不想见他？”奎恩回过神，耸了耸肩，“无意冒犯，阿历克斯，我对蓝狐家的欧文印象还不错。我很难想象你为什么会对他似乎抱有怨恨，我是说……毕竟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是费利佩先生血缘上的弟弟。”

　　“我没有不想见他。”

　　奎恩再度耸了耸肩：“我信了。”

　　“你这家伙——算了。”阿历克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稍稍支起上身，随后又躺下，“反正厄德殿下大约也不会老实呆着，欧文会出现也不算太意外。”

　　“要我脱队去保护你么？需要的话我得跟薇塔商量。”

　　“难得你有机会接近那个小姑娘，我还是不劳烦你了。”阿历克斯扯了扯衬衫的领口，“那是他住过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

　　“阿历克斯，躲在里面先别出来。”奎恩背靠在洞口边的岩壁上，右手捂着左肩流血的地方，“该死……怎么会这么多雇佣兵，女皇从哪里得到了你的消息？”

　　“去山顶，只要到了山顶就是安全的。”阿历克斯闭了闭眼睛，飞快地在心里清点着状况，“这起码说明，女皇知道末日预言的事情了，特务部有人走漏了风声。”

　　“不，我们得呆在这儿。”奎恩长长地吐了口气，给自己加了两道止血的魔法，“我们现在绝对走不到山顶。”

　　“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阿历克斯看向了山顶的方向，“我闻到了那种气味，就在近处。”

　　奎恩怔了怔，没听明白：“那种气味？”

　　“末日的气味。”阿历克斯的侧脸在洞穴晦暗的光芒中显得有些诡异，“那种生物的恶臭——有洞在附近打开了。”

　　奎恩的瞳孔微微放大，没等他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漆黑的屏障轰然落下，将整座山笼罩其内。

　　“黑夜屏障。”奎恩撑着岩壁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天空。他很快回过了神，从手环里取出一瓶药来灌了下去，“阿历克斯，你说得对，我们得向上走了。希望薇塔能靠着魔法感知找到我们这里。”

　　“她不会有危险的。”阿历克斯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奎恩把禁药吞下，只得咬了咬牙，轻声回答道。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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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喉咙的创伤阻断了他连续的声音，奎恩伸出尚还能动的右手，摸索着握住了阿历克斯的手，“我……的……你……你没事……”

　　他的左腿已经在刚才的交锋中被斩断了，腹部也几乎被撕开，他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杀死了最后一批追击者，却也耗尽了禁药提供来的魔法力。他终于攒出来些许力气的时候，便挣扎着从阿历克斯背上摔了下去。

　　“奎恩？”阿历克斯没松手，正要再把他拉起来，却看到奎恩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银色的什么东西，正要递过来。

　　——那是一套刀叉餐具，有那么一会儿，阿历克斯以为奎恩伤到了脑子，才会在这时候拿出这种东西。

　　“我知道……你……不喜欢徒手抓吃的。”鲜血从口中呛了出来，可是奎恩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他涣散的目光从阿历克斯脸上扫过，想要笑，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我的心脏……不要浪费……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你——”

　　“……我发誓过要帮助你，成为你的力量……形式……不那么重要不是么……”奎恩终于咧开嘴，龇牙咧嘴地笑，“我们说过的……不管谁死了……都不会难过……”

　　“……我记得，我不会难过的，也不会浪费你的魔法力。”

　　“还有……薇塔……在水源边上的山洞……你……记得让救援去……找她……”

　　“我会的，你别说话了。”

　　“阿历克斯……你会……你是……这个世界的英雄。”奎恩用力呼吸着，缓慢地吐出气来，“我很高兴……也能成为你的同伴……阿历克斯……死神在上，地狱再见……”

　　“恩，死神在上，我们地狱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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