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丸中心]Abyss

　　1

　　麻烦的事情通常都有一个麻烦的开始。

　　而越怕麻烦就越是不可避免地遇见一件比一件麻烦的事，当奈良鹿丸的车抵达jing察局时，他突然觉得这句谶语比任何诅咒都要来得可怕。

　　执勤的犬冢警官是他多年的同窗好友，见到他的车就急冲冲迎了过来，几乎是将他从停车场的位置直接拖到了办公室。

　　“你说我为什么想不开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奈良鹿丸悲怆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你热恋期时间宝贵，这不是非你不可吗？”犬冢警官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个案子的情况在电话里也跟你讲了，性质很恶劣，昨天傍晚在白街附近已经出现了第十三名受害者，最大的嫌疑人现在就坐在里面，她的情况……嗯总之你先观察观察她是不是精神病。”

　　“我可没有独立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精神病的资质，等等，这次不会又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吧？”

　　“没有，二十出头的一个小姑娘……”犬冢牙将一个档案袋递给他，在目送他踏进审讯室的瞬间他的语气凝重地提醒道，“但是别小看她。”

　　奈良进门时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纤薄的手掌举到比额头稍稍高一些的位置，五指微张，像是在从指缝里看通风窗里漏下来的阳光。

　　脸被一侧头发挡住，看不清表情。

　　资料上记录小姑娘的名字叫合原尚子，二十三岁。

　　从奈良鹿丸推门，进来，坐下，到拿出纸和笔，期间小姑娘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不是那种故作傲慢，而是专注到就像没有感觉他的存在一样。

　　从昨天到现在，奈良鹿丸估计她至少被审讯过三次，对待非暴力不合作的嫌疑人，犬冢和他的同事们向来只采用一种解决方案。而看她现在的态度，很显然该解决方案并没有见效，奈良鹿丸觉得也许可以换一种和善型策略。

　　“你在看什么？”

　　“我已经承认了。”女孩没有看他，径自说道。

　　“承认什么？”

　　“人是我杀的。”

　　这不是挺合作的吗？新策略的有效程度大大超过了奈良的预期，他拿起按下录音笔，并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原因呢？”

　　“想那么做就做了。”小姑娘把下巴抵在胳臂上，更加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十三天袭击了十三个人，都是因为你一时兴起？”奈良鹿丸放下笔盯住她。这算什么？对罪行供认不讳，但相关的原因经过一概闭口不言？这样的嫌疑人确实不多见，难怪犬冢也觉得头疼，“合原小姐，请你面向我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长相看起来要更小，大概十八九的样子。五官算不上出挑，但是那一对狭长的眼睛却非常有神，甚至透着几分率直与天真。

　　打量她的同时，她的目光也一直停在鹿丸脸上，但是眼神近乎痴愣，看得奈良十分不自在。

　　鹿丸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受害者都是成年人，其中有几位的体格比你强健近一倍。如果如你所说你是凶手，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有别人帮你行凶？”

　　“没有。”小姑娘答得十分干脆，却有些苦恼似的地皱起了眉，接着动了动嘴唇，在鹿丸以为她要改变口供时开口道，“对不起。”

　　“什么？”被她这句看似毫无来由的道歉感到不解的奈良鹿丸也跟着微微皱起的眉。

　　小姑娘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来了精神，一对眸子变得更加神采奕奕，“嗯……刚刚，我不看着你说话并不是蔑视你，是因为他们每一次进来都问同样的问题。”

　　奈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方似乎对他印象还不错，“没关系，我没有介意。刚刚的问题希望你继续回答我，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些人，而且，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要伤害他们，是他们一直向我扑过来。”小姑娘提起这个话题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情愿。

　　“你是说，他们想要侵害你，你是出于自卫才……”鹿丸细细回想犬冢在电话里交待过的细节，“有什么证明吗？据我了解到的信息，他们当中有两位是你的大学校友，我们的警务人员问过你的同学，两位都是很有教养的人，在学校里对你也十分照顾……”

　　“我讨厌他们碰我的手。”小姑娘打断他，“而且，我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想过让他们去死，第二天他们就都死掉了而已。”

　　“你是说特异功能？”鹿丸重新审视她，觉得她所说的行凶动机和手段都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鹿丸觉得这次谈话基本已经有结果了，再请精神科专家进行一些检查，不久之后，这姑娘的资料上就会新添上“精神病人”这四个字。

　　“你不相信我。”

　　“能证明给我看吗？比如隔空把这支笔拿过去？”

　　“不能。我的能力不是隔空取物。”小姑娘摇摇后反而勾起唇角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哦。呐，奈良鹿丸。”

　　被叫出名字的鹿丸压制住心里某处涌出的强烈不适感。他从事的这个职业虽然不像**组偶尔需要和一些媒体打交道，但行内的人多少还是会听过他的名字和经手过的一些特殊案例。所以不排除犯罪嫌疑人之前通过某方面渠道了解过他的信息，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什么能看见每个人的姓名和寿命的眼睛[1]。
　　“知道我的名字并不能说明什么。”奈良接道。
　　“嗯，说得也是。”即使这么说却不见她有什么失望，倒不如说她的眼神更加洋洋得意了，“我还知道你十四岁进木叶中学，怕麻烦，不爱笑，爱睡觉，和一个胖胖的男生最要好，还有，你的后座坐着一个胆小怕事女生……”

　　小姑娘一口气说了很多鹿丸中学时期发生的事，对一些细节的印象甚至比鹿丸自己还要清楚，虽然很难解释，但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说的那些事也不能充分证明你有特异功能，”继续这种谈话恐怕要在这里呆到明天早上了，鹿丸关上录音笔，“你的情况我会根据我的了解报告给犬冢警官，我得先走了。”

　　“等一下。”小姑娘在他起身时叫住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要和我交换。那个，可以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吗？”

　　鹿丸想了想，伸出了右手。

　　“真好，还是这么温暖，一模一样。”小姑娘呓语般闭上眼睛，嘴角上扬，表情近乎虔诚。

　　“就和你交换这个秘密好了，今天，会死的人是——”奈良离开审讯室时她笑着向他挥手，并说了这句话，最后的人名只比了口型。

　　鹿丸离开审讯室的表情绝对说不上轻松，刚进办公室便被犬冢一把拽住，“怎么样？是不是？”

　　“没办法确定。”鹿丸将档案袋拍到他胸前，“我要回去找一些资料，明天我再和她谈一次，不行的话就只能请精神科的专家来给她做检查了。在此之前，你派人注意一下一个叫前田秋矢的人，和嫌疑人有关。”

　　2

　　合原在讲述他的中学生活时心情并不好，虽然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他还是注意到了这点，甚至像那些事曾经给她带来过不愉快的记忆一般。

　　鹿丸在路上稍微理清了一下思路，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了那本尘封已久的纪念册。

　　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很多人都已经叫不上名字，但是好在班上只有三分之一是女生，去掉几个印象比较深和毕业之后还有一些联系的，还剩下五个。

　　鹿丸播通了井野的电话时她正在午睡，被吵醒的老同学对着他咆哮了一通后还是十分给面子的翻出自己的纪念册并开始帮他回忆，但也只能勉强记起其中两个人的名字。

　　对方似乎回忆得十分辛苦，在电话的另一边直叹气，“真的很多年没跟大家见过面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翻纪念册了？”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

　　“哎？不是有谁突然出现叫你还欠下的旧债吗……”井野开起了玩笑，说到这里，顿悟一般拍了一下什么地方，“这样说起来我稍微想起一些了，你看第二排左边第一个，戴眼镜的这个女孩，有印象吗？我记得她很少说话，好像体质也不太好……有次在田径运动会上摔倒，还是被你扶起来的呢。”

　　“你怎么只记得这种事……”鹿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可是八卦校队队长的战斗力，”听得出井野笑得十分开心，“因为这孩子坐到你后座的第一天还向你表白过，只是你当时睡得太熟，被叫醒后还以为放学了，拎起书包就走，害得人家躲你躲了好久。”

　　有这种事情？一谈到八卦这项专长井野立刻变得精神振奋，鹿丸不由地质疑起这番话的含水量，突然有什么快速闪过他的脑袋，“井野，你刚刚说她坐在我的后座？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绪。”井野努力回想着，“啊啊没办法，她实在太不爱说话了，都没什么印象了。”

　　“拜托了井野！再努力想想，想到什么之后立刻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鹿丸立刻播通犬冢的电话，连试了几次都是占线，只能一边继续打，一边上路再去一次jing察局。

　　古怪的谈话，井野的回忆，不能触碰的右手，叫不出名字的老同学，真相的一步步接近也让他越来越不安。

　　在抵达jing察局的最后一个红灯处，鹿丸接到井野打来的电话，“合原绪！她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3

　　“怎么电话一直占线！”电话接通的瞬间犬冢牙劈头盖脸地冲他吼道。

　　“……我有很重要的发现！”鹿丸无视他的恶人先告状开口道。

　　“那个等下再说，我们已经发现第十四个死者了，死亡征兆和前十三个完全相同，就是你要我们注意的那个前田秋矢。”

　　“那个嫌疑人现在在哪里？”

　　“这就是我要说的，鹿丸。”对方的声音变得更加压抑，“合原尚子消失了，前田秋矢……是在拘留她的13号拘留室找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丸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好像有巨大的寒意不断从电话里往外涌，冷得他想立刻丢开电话。那种寒冷在瞬间带走了他的全部体温，从皮肤表面迅速渗入血液，深入骨髓，令他浑身战栗，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那个女孩是真正的魔鬼。

　　4

　　“鹿丸！鹿丸！”

　　鹿丸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屋外是嘭嘭嘭的锤门声和奈良家的镇宅闹钟——自家母亲的女高音。

　　鹿丸瞟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九点整，自己记忆断层在去见犬冢的路上，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给自家母亲开门，果然不出所料的挨了一记暴栗，“怎么不睡死过去啊你！不是说好人家姑娘今天要来吗？！”

　　“哪个姑娘？”鹿丸一脸迷茫，总觉得这场景有点莫名的熟悉。

　　“你敢装傻试试看！千代婆婆给你介绍的姑娘！昨天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还不快去洗脸换衣服！还想挨打啊你！”

　　千代婆婆介绍的姑娘……那不是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吗？鹿丸愣在原地，他知道哪里不对了，这分明是半个月前，刚刚和自己的女友相识的那天。

　　这半个月，都只是一场噩梦？

　　鹿丸压抑着内心的忐忑完成了个人卫生清洁，下楼时看到自家父母和对面的父女二人面对面地坐在客厅地沙发上，气氛看上去十分融洽。

　　“鹿丸下来了。”奈良夫人和善可掬地介绍起自家不争气的儿子。

　　随即那女孩起身，她将脸转向鹿丸时鹿丸看见那狭长的眸子里满是阴冷的笑意。

　　“初次见面，鹿丸君，我叫合原尚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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