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鬼

　　一路上，望着脚下混乱喧腾的城市，想道鬼牢山吉凶未卜的现状，两人的眉宇间都充满深深的忧惧之色。

　　突然，猫语大叫一声“不好”，手便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可天马飞翔的速度实在太快，不能立即停住，所以还是向前滑行了四五米。

　　正奇怪是怎么回事儿呢，这时阿悟只听到“砰”的一声钝响，似乎是前边撞到了什么东西。巨大的惯性力让坐在马背上的两人都向前方扑倒，阿悟整个人都压在猫语的背上，吓得他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嘭嘭嘭嘭嘭”！

　　因为撞击，变形符彻底失效，像皮球一样爆裂成碎片。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簇水晶形状的巨型光柱，眼看就要和两人相撞。阿悟连忙御气，将猫语和自己悬浮在了空中。

　　趁这个时机，猫语赶紧祭出另一张符纸。那黄符飘落到下方，迅速膨胀显形，它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化作一只巨大的红眼金雕。

　　阿悟收掉法术，两人便齐齐跌坐到雕背上，压得金雕发出一声厉啸。猫语忙驱使金雕向下飞去，这才险险避开那层坚硬厚实的光柱。

　　***

　　他们仰头朝高处望去，只见一道透明的光之屏障横贯在空中，就像蛋壳那样，包裹住连同青城在内的大片土地。无数根与黄金同色的光柱倒挂在众生头顶，仿佛地下溶洞里逆向生长的钟乳石林。不过这些光柱并不总是一成不变，它们很快又萎缩并伸长为尖针的造型。猫语很庆幸自己不是在这时候撞上去的，否则她和阿悟登时就变成活人版的烤串了。

　　“这......这就是我说过的结界。”猫语按住胸口，心有余悸道，“想不到才一会儿工夫，它便已压低了这么多。”

　　阿悟皱眉道：“这么强的结界，我们竟然都没感应到。”

　　猫语扭头望向他道：“有可能破开它吗？”

　　阿悟摇头道：“不行，这结界太坚固了，虽说不具备攻击性，可它的强度甚至还在困住我的血阵之上，仅靠我们两个人的法力，还不足以直接和它对抗。”

　　猫语急道：“那怎么办？现在不光是我们，整个青城附近都被这结界给罩住了。”

　　阿悟无法回答。他估计了下结界所覆盖的范围，沉默了会儿，道：“不急，我们还是回地上，找人一起想办法。”

　　猫语叹了口气，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说着她驱使金雕，以接近笔直的角度俯冲下去。

　　***

　　风声呼呼过耳，空气里虫尸烧焦的糊臭味还隐约可闻。

　　越靠近地面阿悟就越觉得冷，气温不知何时已下降了很多。虚空中慢慢又出现丝丝缕缕的黑气，一团团乌云聚拢过来，遮住了午后强烈的阳光。

　　邪气收得快，聚得却更快。才过去十几秒的工夫，天色就彻底晦暗了。看到周围越发深浓的邪气，阿悟心底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等他们落到地面上，被结界包裹的整个区域都已进入最深的黑夜。人们早害怕得关紧门窗蒙上了被子，都恨不得在地上打个盗洞逃到城外去。长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无数团邪秽和磷磷鬼火在四处飘浮。

　　“喵！”

　　不远处忽然传来猫咪凄厉的叫声。周遭安静得出奇，更衬得这声音刺耳和诡异。

　　阿悟和猫语都听出了这叫声的不寻常，因为伴随着它的是阵阵妖气和凛冽的杀意。普通的猫，哪怕是积怨而生的猫鬼，也不会带有这么强烈的煞气。

　　猫语厉声道：“是只猫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对同类的忌惮，她鼻尖耸起，目露凶光，嘴中的獠牙也已探出了唇角。但出乎意料的是，猫语并没有拔刀。她将两手的手指勾成爪状，指甲迅速变黑、伸长，形成十根锋利无比的爪刃。

　　阿悟知道，那只是妖族嗅到危险后的自然反应。特别是猫妖，对待敌人尤以残酷和嗜血闻名。不过能让猫语作出这种反应的对手，一定不会是什么善类。

　　他一边屏息聆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边聚气成球团在自己手中。这便是阿悟的防备手法，他的速度很快，不需要提前制造出防御结界。只要手里不是空空如也，他就来得及抵御任何形式的伤害。

　　***

　　那妖物喘着粗气，从深巷里探出头来。只见它壮硕如小山，个头是猫语身高的四五倍。且浑身漆黑，这在夜色里是最好的保护色。妖物的一双巨眼大如灯笼，闪烁着冷绿色的让人心里发毛的寒光。

　　此时猫妖也注意到了两人，它扭过头来，又是一声凄厉的长嚎。兴许是受到了那怪物的刺激，猫语立刻龇牙暗啸着，就要冲上去和它对撕。

　　这时阿悟已经看出对方是谁，他连忙拽住她的手臂道：“且慢！它是墨风，对我们没有恶意的！”

　　听到这话，猫语才稍微松懈下来。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她忍不住笑道：“哦，道恒的坐骑，原来就是它啊！”

　　阿悟点头，冲变形后的墨风挥了挥手。那家伙果然没再显露凶相，反而顺从地朝这边走过来。

　　墨风在两人面前站定。然后它俯首对阿悟道：“你……出来了？！”声音由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啊。”阿悟眸中已有泪光。他指着猫语道：“这位是猫语，便是她出手斩开了结界，把我救出来的。”

　　墨风冲猫语点头致意，两眼微眯，似是在微笑。它道：“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猫语也笑道：“你知道我？”

　　咕噜道：“那是自然，你可是莲湖神女手下的一员大将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替那瞎眼老头子打探消息，怎么会连你的名号都不知道呢？”

　　猫语道：“瞎眼老头？哈哈，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位请得动满天神佛、法力高深莫测的道恒大师吧？！”

　　墨风却嗤笑道：“就他还配叫大师？那老头除了会暗地里使些绊子，还能有什么真本事？”

　　阿悟听到这里，忙笑道：“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现在情况很紧急，可不是开茶话会的好时候！”

　　“哼！”咕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他们的右前方。

　　***

　　邪气已变得越来越浓了，必须尽快驱散才行。

　　可怪就怪在，他们三个都只会攻击型的法术，面对这团铺天盖地的邪气，一个个反倒都束手无策起来。

　　阿悟的鬼蛊已经装满，暂时也用不了了。如今之计，只能先等那东西形成一定的气候。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到办法对付它。

　　这时忽听见猫语问道：“刚才那个能收掉蜘蛛残骸的人呢？”

　　阿悟一想，对啊，那人既然能使出那种程度的法术，要对付这些污秽之气应该不太难吧？

　　墨风扭过头来看着她道：“你是说无名么？”

　　猫语道：“无名？他是谁？你的朋友吗？”

　　咕噜道：“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吧，只是我上次回来时在路上认识的一个小孩儿。前几天又见过一次面，算是比较熟而已。”

　　随即它嘲讽道：“他那招并不是什么法术，只不过是仰赖着一件法宝罢了。那东西遭到飞天蜘蛛的粘液腐蚀，现在估计已经报废了。”

　　“啊？不是吧？”听到这个消息，猫语禁不住可惜起来。这种吸纳类的法器虽是修行之人所必备，但具有这么大容量的也实属少见，就这样被毁掉了，搁谁都会心疼的吧。

　　谁料墨风却说道：“没什么，那小子家底甚殷，且背景很硬。这么点小东西，实在不算什么的。”

　　除了莲湖水府，世上有这么大口气毕竟在少数。猫语闻言好奇道：“这人究竟是谁？不知道我有没有听说过？”

　　墨风一笑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受他家里的嘱托，这底细我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猫语心中已了然，笑道：“莫非说了会引来危险？”

　　墨风点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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