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你是说——你是通学生？”
　　“唔唔”
　　赵晨叼着面包急急忙忙敲下两个字，迅速关掉对话框，最大化了习题的word文档页面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身后的门也同时打开，妈妈端着牛奶姑疑地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急急忙忙的。”说着把还带着热气的牛奶放在她手边。赵晨扭过头眯起眼睛笑，“刚看完资料准备做习题呢。”
　　妈妈又看了一会儿，推门出去前还嘱咐道：“那你慢慢看，没有上晚自习就得好好追上他们。”

　　赵晨读的Y中是A市唯一一个在市区的高中，但因为学生是从整个市考来的缘故，Y中以“方便学生回家”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寄宿制的封闭学校，每三周才放一次两天的月假。即便是就住在校门口附近的赵晨也只好别着嘴搬进了宿舍。
　　可没过多久，赵晨的哮喘就犯了。赵晨妈妈和班主任商讨了一下午，最后决定让她不上晚自习，下午下了课直接回家，好好治病。
　　刚体验集体生活不久的赵晨就再次脱离了集体生活，随之还付出了在晚自习前做好作业、为了学习晚上睡得比同学还要晚诸如此类的代价。

　　确认妈妈坐在客厅了，她才悄悄调出被隐藏的□□，那边的小人果然一闪一闪个不停。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赵晨抖了抖身上的面包屑，喝了口牛奶，“那你好好学习哈~”
　　那边不再回话，她抓了抓头发，想了想打扰全校第一同志的晚自习时间真是太罪恶了，这才认真看起了习题。

　　说起全校第一同志，赵晨也是辗转着试探着打听了一圈熟识的伙伴才要到联系方式。刚放月假的晚上就心急火燎的抱着电脑搜索添加好友，还在想着对方会不会同意好友申请，隔了会儿那边传来一句“你是？”。赵晨小粉丝上身，迅速星星眼：“我是你的崇拜者！”
　　……得到的是一连串的省略号。
　　赵晨都能想到对方脸上倏然失语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然后就懊悔着“嗷嗷嗷嗷他要是被我吓跑了怎么办！”
　　顿了顿，接着就看到全校第一同志的消息：“眼保健操时间到了，可以做眼保健操了。”
　　？？？学霸都是这种超于常人的思路吗？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纪检会的小队长跑来叫赵晨，说是今天的课间操检查轮到他们小队了。她默了默，踌躇了一会儿：“我……我该怎么检查啊？”
　　小队长笑了笑，“一个人负责一个班，现在……唔还有一、二、四、五、九班没分配到人，你就去一班吧？”
　　一班？赵晨哽住，迅速摇了摇头，“我……我还是去二班吧。”
　　一班……可是有全校第一同志啊，赵晨同学心里的小九九转了转，直接面对他会不敢直视的啊！虽然……虽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跟他聊天的小粉丝……

　　网上有一句话，似乎是“去做课间操的理由，就是在转体的时候偷偷瞄一眼喜欢的人”。赵晨想了想这句话，又看了看旁边整齐地排成一列的一班，以及站在一班队列最前方的第一名同志，尴尬地抽了抽眼角。她装作高冷脸地找到二班班长，细细问好应到人数实到人数，然后就站在一旁等着音乐响起。

　　回来后只想抽自己几个巴掌，明明对方不认识自己，怎么跟浑身长了刺一样一点都不自然呢？他做操的时候，有看自己吧……哪怕只是抬眼轻轻地瞟来了一眼。赵晨捂住略带烫意的脸颊，一头栽到了桌上。

　　到第二个学期的时候，她的哮喘好了一大半了，但还是和学校申请了每天回家——毕竟家住得近，不回白不回。
　　其实上学期期末的时候，赵晨有在□□上试探全校第一同志要不要申请走读，得到的是凉凉的一句“我为什么要申请呢？”
　　因为你家也住得近啊！
　　全校第一同志家原来住哪她不原本清楚，直到有一天也住在附近的同学一脸惊喜告诉她“你知道吗我们学校那个成绩很好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就住在我家附近欸我爸爸还认识他！”
　　赵晨压下心中瞬间涌上的激动，“啊，是吗。”

　　要是他也是走读就好了，还能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他。
　　赵晨边想着，边默默地踢着石子，不知不觉走到校门口，却被保安拦了下来。原来今天放学早，还没有到开校门的时间。她默默地转了个身，却发现远远走来的身影有点熟悉。
　　哎哎？那不是全校第一同志？
　　他从远处走来，身后是学校大片大片的灯光和月色下斑驳的树影，莫名有点好看。然后，然后他就走到了自己身旁。
　　“怎么了？”是听过很多次的，从学校礼堂的话筒里传出过的声音，脱离了电波的干扰，更加真实和……好听。
　　是在问我？赵晨踌躇了一会儿，才从嘴巴里吐出几个字“唔，还没到开校门的时间。”
　　“这样。”对方点了点头，倚在了保安室旁，不再言语。
　　赵晨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就是不往他身上看，只敢用余光忍不住去打量。啊——真的很好看呐，不是光荣榜上面无表情的公式照，也不是站在学校礼堂上发言时的面瘫脸，夜色下的他甚至带了一丝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等到走出校门，全校第一同志颔了颔首，往与她回家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她才回味过来，不是说不申请走读吗？！刚想回家好好问问，突然想到这样就暴露身份了，又冷静了下来。

　　自那以后，每天晚上她都能看到全校第一同志的身影。有时是走在前面，脑袋顶上的呆毛随着步伐一抖一抖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有时是走在后面，赵晨转弯的时候从余光里瞄到那一方身影，然后迅速挺直腰杆，保持自己最好的姿势。
　　但□□上的聊天却因为学习压力越来越重，慢慢就中断了。

　　升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大榜，全校第一同志又一次不负众望地拿到了全校第一，站在学校礼堂上发言。赵晨因为班级在后面，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远远地看下去，礼堂里一片人头耸动，站在演讲台上的男生也看不清模糊的脸，只能听到声音从音响里传来。他说的不急不缓，但却不像文科第一那样乏味地喊口号，有时还会严肃地开几个玩笑引得全场大笑。赵晨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她和他的联系，就是每天回家路上的那一段小小的时光呢，虽然很短暂。
　　到了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上来一大批黑马，学年大榜的布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淡定地坐在最上方的全校第一同志。学校也在每周三下午设置了体活课，每个班都能自己去做体育锻炼。
　　“……下次考试chenchen你努努力，把第一抢过来。”
　　赵晨正叼着冰棍和同学走在一起，以为有人喊自己名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班的几个男生，抱着篮球不急不缓地走在后头。
　　“宋白你发挥真是太稳定了啊，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咦前面那个姑娘为什么看我们？”
　　等赵晨消化完“前面那个姑娘”指的就是自己时，全校第一同志已经笑了笑，“她以为你在叫她。”
　　“啊？”
　　“赵晨。”他朝自己抬了抬下颚。
　　男生摸了摸脑袋，“哦~我说的是我旁边这位陈沉。”
　　这边赵晨急忙转过了脑袋，胡乱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拖着同学就往班上跑，同学还在疑惑地问“欸晨晨？原来你和宋白认识啊？”
　　是啊是啊，她的确认识全校第一同志，可是谁知道对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啊！

　　到了晚上放学，赵晨更不敢大摇大摆地回家了，等到整座教学楼都快全熄灯了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教室，恩，前后都没有人。
　　但是刚拐过一个转角，就发现她躲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依然前面走着。赵晨的脚步顿了顿，又抿着唇继续走着。
　　前面的身影走出了校门，拐弯的时候远远看过来一眼，似乎是笑了笑。

　　等回了家，因为下载一些资料登陆许久没上的□□，才发现第一名同志也挂在线上。赵晨等着资料下好等得无聊，顺手发了一句“咦你在啊”过去，却没有人回答。
　　只是挂机吗……
　　等到资料“叮”地一声下载完毕，他的头像也跟着闪了起来——
　　“放学不要这么晚才回家，不安全”

　　赵晨呆了片刻，手忙脚乱地迅速把□□下线了。

　　快要高考的那天下午，大家把书都往外抛，不论楼上楼下。
　　赵晨站在旁边看着纷纷扬扬的书页，突然泪水就有往外涌的趋势。她望向天空想止住眼泪，却看到第一名同志倚在三楼的阳台上，撑着腮往下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默默忍泪的自己。她隔着纷飞似雪花的书页对上他的眼神，突然想起高一刚开学的某个雨天，她在教学楼走廊这边坐着看雨，一扭头看见走廊那边的尽头远远地站着一个少年看着这边。
　　那时还没有换教学楼，旧旧的二层楼有点漏雨，走廊这边和走廊那边中间有淅淅沥沥的小水滴。
　　时隔三年的对视，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看着看着，倏然笑了起来，楼上的少年也弯了弯唇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