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更天

作者:文婆昔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12 章


      12

      汤崇义认为既然纪兆先并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房号,那肯定还是要硬着头皮回来取卡的,毕竟他连自己的房卡都没带走。可等了半小时对方都没回来,这就有点怪了,按理说纪兆先不知道去处,摸错门以后只能回来吧?难不成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暂时不见汤崇义避免尴尬?

      可是这人连手机都扔在房间里,还能到哪儿去呢?

      穆怀一说,“你这样不行,我先下来”,于是便带着电脑敲门。据说纪兆先开了门看见他,说声抱歉弄错了,留下房卡便走,没别的事;而穆怀一看本该在汤崇义那儿的东西转到他手上,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没追问对方,先给汤崇义电话。现代人没了手机真是找不到行踪,三十多岁的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酒店里,任谁都放心不下。

      “要不,再等等吧。”总不好惊动团里其他人,汤崇义不想让纪兆先惹上麻烦,“或者晚点我给他开个门就好。”

      “之前还说为了明天的演出要好好睡觉,怎么能让他打扰你?”穆怀一都还记着呢,“开门交给我,下来都下来了,不走了。”说完往汤崇义床上一坐,打定主意不走。

      一听这个,汤崇义赶紧说道:“你都暴露在人家面前了,不避嫌还大剌剌待在我这儿?”“纪老师刚才进来我又没光着身子躺床上等着,有什么让他多想的?我是你的助理,跟你睡一间也没人能说什么,你拿着我房卡怎么了?别的老板半夜灵感乍现还把助理叫起来记录呢,你因为跟别人住,半夜灵感乍现跑我那边揍我起来干活,别人顶多说是你虐待助理吧?”穆怀一可不接受他那么多顾虑,“现在好了,纪老师的错,他回不来了,助理帮你在这里守着门开门,你安安稳稳睡觉,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可汤崇义那神情,顽固得很,并不接受这说辞。

      “要我说本来就不该省间房分开来住,反正这边有个要花钱支持的人。担心赛迪,又担心纪老师,还帮团里操心,怎么就不想现在是我多花了笔钱——你为我操操心也好啊!”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又想太多,穆怀一就算笑着说自己负担,不代表没有脾气,“凡事都是外人不容易,要委屈就委屈自己好了,顺便委屈自己的家人,越是亲密越是要替你为别人委屈,我是一半高兴你把我当自己人,一半不高兴你怎么什么事都不为自己考虑。

      “自己过得开心点有什么错?一个人的心没那么大,总为别人着想,回过头看拖累的都是你最亲的人!”

      差点就直接说出你儿子的事也是因为你这种臭脾气,穆怀一及时打住。试探底线的事情,一次不能做得太多,凭对汤崇义的了解,他认为自己有资格如此教训,但如果话说得太直,涉及赛德里克或者托德高的名字,那可能一点挽回余地都没了。东西方人的脑筋回路到底不同,穆怀一该说的说了,对方被说成这样,心里肯定也有火;有火就静静燃烧去,汤崇义是很难对他发出来的;而且,有火了,说明一是在乎他的话,二是能给汤崇义本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回转过去考虑考虑,总知道他在是为谁好的。

      “我留下,你早点睡觉!”拒绝商量,穆怀一直接掀开旁边纪兆先床上的被子坐进去,打开电脑,看起资料来。汤崇义站在那儿翻来覆去有股劲头想冲出来赶人,可不知哪儿一股气短了半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穆怀一话说重了,真重了,年纪轻轻地就敢这么教训人,他们俩是什么关系都还没个定论,却敢这么教训他是,他不像纪兆先那样,别人背后议论什么都不在乎,他在乎的事情多,考虑的更多,他有他要做的事,他有他要维护的东西,责任既比旁人重,自然不会像个二十岁的孩子似的,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即便是高宝琳那性情,二十岁头吃了亏,受了教训,出去下狠劲儿吃苦努力,才有现在这副快活的样子。

      不是人人都有师弟的运气,也不是人人一着失误多下功夫就能翻身的。穆怀一是小,不懂,若是能一辈子都不懂这个道理,便是运气,若是总有一天被逼着必须懂了,回过头看,悔意只能往肚里咽。如果汤勉之跟他计较这个,那他说也要把儿子说服了,可这不是汤勉之,他没身份教训人。没什么好说的,穆怀一要睡这儿就睡,等纪兆先敲门,他又不能挪到汤崇义的床上。

      时间不早,不争辩,睡觉。汤崇义关了自己那边的灯,背向穆怀一睡下去。他可不能再让这孩子戳着他心里最软的地方随口乱说了,这样下去说什么相处,不撕破脸皮都算好的这么想着,背后的灯似乎也关上了——如此相安无事就好,有问题慢慢化解,有决定稳稳再说。

      窸窸窣窣,却有人扒拉开他被子一角,热乎乎地钻进来。还没出声就被人搂上腰,汤崇义不知这人要做什么,在一片黑暗中紧张了一阵。

      “别急,现在纪老师又进不来,等他来了我再走。”穆怀一的声音洒在他颈间,轻轻地安抚他,“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块儿,又受不了你为了有的没的拒绝我你明明也跟我想的一样,可你怎么就能忍得住的?”

      因为你现在正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年纪。汤崇义没说出口,任他搂着抱着,热气扫过肩头,不痒,但挺有存在感的;很快后面的人调整脑袋的位置,那热气终于不会影响他了。

      穆怀一就这么贴着他,好像他们俩本来就是长一块儿似的。汤崇义总想就这么说点事,把一切道理说得通透点,可还是舍不得此刻的宁静。不过短短的时间,他放不下这个人,心口一直有个声音,要他按着穆怀一的喜好和想法,把生活一一安排好——穆怀一喜欢听什么,他就想唱什么,穆怀一想钻研什么,他也想跟着一起有些举动,要是对方为二人拿出点提议来,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打算答应的。这不是汤崇义过去该有的模样。

      可退一步说,真正的汤崇义,到底该有个什么模样呢?

      心里多少有点触动,穆怀一说的话是为他好,可他从头至尾似乎都没为穆怀一想过。动了动双腿,找了个两人都更舒服的位置,尽管一言不发,但还是把搭在他腰前的那只手,给握住了。

      纪兆先又是一夜未归,但汤崇义平静多了,等人毫无办法只能敲门的时候,他跟穆怀一打点好东西打算下楼吃早餐。看见穆怀一在这屋里,门外的先是一愣,很快说:“这回还麻烦小穆陪汤老师守着,惭愧了!”

      穆怀一在这儿有的是理由,这话不假,关键是即使纪兆先看出来,理亏的是纪兆先。“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又见一双红眼,汤崇义压下莫名冒出来的劝说之辞,只提早餐的事。今天是他的重头戏,而纪兆先并不紧要,回来再休息会儿也不要紧。

      “啊,不用,我吃过了。”说着纪兆先就把门边玻璃柜上的卡套摸进自己口袋,往里面走。穆怀一想起来,急忙说:“对不起,纪老师我昨晚睡了你的床”“这有什么要紧!”他不嫌弃,找到手机便往床上坐着换鞋,大概是打算再补一觉了。

      看起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但汤崇义还没关门呢,就见领队过来他们房间里外探望。“二位正好都在,”领队有事,又把门边的人拦到房里,“主办方刚才跟我说,昨天看了效果,担心大家初来乍到不习惯,几位重要的演员,都拆成单间住吧,房间都准备好了,在上面几层,汤老师看,有空是不是让小穆帮您搬过去?”

      主办?单间?更好的房间?这是从何说起呢?

      之前就听人说,这次宾馆方面都是费子肖费小先生出力的,两两一间,眼下要拆,看来还是这位小先生在背后支使的。拆就拆吧,还说是“看演出效果”,似乎是对昨天演出很不满意。新的房间条件肯定比现在的好,所以领队请他搬而非纪兆先,可是纪兆先看看那边都快卧倒的男人,汤崇义心里有个地方明朗起来:“我这边住习惯了,正好现在要赶紧去吃个饭就到剧院去,小纪还不急,让他搬过去吧。”

      领队迷惘了片刻,只好听他安排。那边纪兆先行李几乎没打开过,口头推辞两句,拎了箱子就要上去“小纪,别忘了房卡。”这么一提醒,纪兆先懂了,背过身把插一块儿的两张里挑出一张来留下,而这时汤崇义才注意到,另外一张卡片,外形跟他们房间的跟穆怀一的,都不大一样。

      “纪兆先这事,不太简单啊”“这还不简单?有人看不下去,让我们俩别吵,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边说边摸来被留下的卡片,穆怀一自从昨晚发脾气以后,悠然自得地笑了,“再没什么理由阻挡我们了。”

      话虽如此,只怕纪兆先住了新来的豪华房间,又要被人背后说上一通。可是今天没多少劲头再管旁人的事情,《四郎探母》是此番巡演在汤崇义身上最重的任务,自己背着,等秦黛然来了再对着背,排在第一场的“坐宫”一炮打响,后面那就顺畅多了。但这出戏还有点特色,讲的并非天下大义,而是人之常情,练得深练得多了,不免让人心里多转几个弯弯,把自己的情绪绕进去。

      连这刚认识不久的穆怀一都说,他就是拖累最亲近的人。这话熟悉,不止一人说过。最亲近的是谁?血脉,结发,八拜之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亲近之人当中,也分亲疏远近。对于戏里这四郎延辉来说,国家大义叛将威风之类的争论先放一旁,一边是母亲兄弟,一边是妻儿家园,取舍间两难分辨,到了最后,只能感叹人无完人,忠孝节义都不可兼而有之,更何况这戏说的,句句都剜在心头肉身之上,字字都刻下血泪深情。

      可对于汤崇义来说,如今生活里不止杨延辉这些,他还多了个说不出亲疏远近的穆怀一。好像是有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牵引,他们俩互相看到一起,就看得分不开了。虽然穆怀一说他是因为此前看过汤崇义的戏才多有关注,但仅凭看戏迷上的,多是一时冲动,不能保持长久的兴趣,说到头来,一切还是见面那一瞬间决定的事;穆怀一坚信他先从汤崇义的眼里看见喜欢,但从汤崇义看来,话就要反过来说,衷情的顺序也要反过来——他不是少年英俊义无反顾的年纪,随随便便表错意的事,他不会做。他要有个确信,确信有了,他才好动起更深的念头,才好为此改变原有的轨迹。

      想得深想得多了,戏自然就好了。今天的戏,纪兆先打扰不到他,仅仅对几句,倒觉得这人显得比昨天柔和又有韧劲,总算是乐意好好托着戏了。今天的上座比昨天看起来更漂亮些,叫好声也是熟悉路数的,听着舒服,待到谢幕,汤崇义跟秦黛然还被大家请出来分别加唱一段,尽情尽兴,这心上身上热火的,比剧场外面的天气还要厉害。

      站在台上,望着涌向台缘的观众,汤崇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知道有个曾为了“坐宫”惦记过他许久的孩子就在今晚的观众中,或许他听见的“好”里,便有那孩子的一份。

      捧着花下台就看那孩子已经在幕布旁等他了,一双边角精巧的眼睛,像是用油彩勾出来似的,脸颊上不知因为温度还是激动,红润的皮肤在暗地里发亮。

      汤崇义简直想把花束塞过去,狠狠亲他。

      可等站定了脚步,而少年接过花,汤崇义到嘴边的冲动又转成言语:“今天我们走回去吧,你陪我。”

      剧场边上是江水,江面上有人行的桥,散场后的夜风没吹开多少热气,倒是卷着湿意,将走得并不贴近的人给黏在一起了。宾馆过桥后并不远,无言间把桥走了大半,汤崇义停下,回看剧场——景观灯彻夜长明,在水雾中为江畔添上一道虚幻飘渺的美景。

      不再是过去精雕细刻的戏台,现代剧场自成趣味,将古老的美感也都规范到它们的框架中,装点出现代人的文化。不再有人来人往的喧哗,观众凝神于独立的空间中借舞台上的纷扰思索自我,渐渐孤独与寂寞的,不仅是传统,不仅是舞台,还有台下那一张张面孔,一个个魂魄,一段段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的故事。台上与台下,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个时刻,曾建立起刹那相通的联系呢?即便有过,待大幕拉起,大家都转身忘怀,各自劳碌,或许今生都找不回那刹那间的交错。

      台上与台下再度重聚在幻觉营造的灯光中已是缘分,更别说能像他们这样,相聚在幻境之外,并肩而行,用缓缓流淌的时光为对方的生命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勉之跟你说过他母亲吗?”既然决定开口,那就没有犹豫,演出的兴奋感并未从他身上退去,反而把心里松动的东西逐一拉扯出来,交给别人,或者交给他自己审视一番。穆怀一点了点头,他便继续:“她是我同届的师妹,算起来应是花衫,小小年纪就到处给人配戏,上台早我多年。一起分到团里以后,师傅喜欢,我就喜欢,她大概也是这么喜欢的,年纪一到,便顺理成章,赶忙为承继打算,结婚,有了勉之。

      “生勉之的时候可能是她练功未停练出问题,医生说胎内缺氧,先天不好的几率很大,领了证明,可以要二胎。可我为戏,怀孕期间怠忽了母女,丢了女儿,又伤了母亲,她转去做老师,日渐钻研出头绪来。

      “而勉之后来长好了,嗓子好身段佳,天生是学戏的脑筋,一步一步按我们的想法培养,乖巧可爱,小有名气。直到他妈妈有天说要出去读书,不要家也不要他,一门心思要出去看看。

      “本来我以为分隔两地而已,有什么事能拆得了家呢?可后来她告诉我她忍耐多年,总算是有积累有魄力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我就问她,那你的人生里没有勉之吗?她说要是早点醒觉过来,那就不会有勉之的。这我就没办法说服她了,去意已决之人,断得了母子情谊,我留不住。

      “后来回想我才明白,我这个人,从来就没属于过她,连我们的家,也不过是成就于无数次的撮合与一念之差。我亏欠她的东西太多了,亏欠勉之的东西也太多了。”

      “赛迪的妈妈如今已经是比较戏剧领域的重要人物,她来我们学校讲学的时候我去听过。”穆怀一在对方情绪和声调都降到低谷略有停顿时说道,“她独立做出重大的抉择,时时刻刻自信而美丽,并且,没有放弃赛迪,他们看起来很和睦。”

      “对,我也见过后来的她,她选择了正确的路,错误是我酿成的。”汤崇义没有被他安抚的语言打动,“她走后我又想当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勉之,最后发现,我给的,都不是勉之要的。他恨我如何对待他妹妹,恨我如何对待他妈妈,恨我如何对待他。他倒仓的时候练功没放松,还跟着鼓师学了一段时间,可最后他对戏曲所剩的一点兴趣还是没敌过恨意,他从这里逃跑了,去追求自己的自由生活和人格,向往着他妈妈的路。这里便只剩下我了。我还有戏,我还有学生,我还有没学完的东西,我还有没传下去的东西……”

      “可是,这都是汤崇义的事情,你不记得你还有汤林。”穆怀一没让他说下去,“赛迪的妈妈选择了自我,赛迪也选择了自我,不论他们对你是爱是恨,他们都已经是选择自我而没有选择你的人,放弃你的同时,事实上就是放弃了你想象中的那些爱恨情仇,他们有更多属于自己的事要考虑,他们没空恨你。

      “但你害怕的不是恨,而是不恨,不对吗?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不再挂念你。”

      穆怀一说着,转过身来,不看剧场的灯光,而对着汤崇义:“现在赛迪再见你以后种种反应其实是好事,他在乎你,即便是恨他也在乎你,他还把你当作父亲,这很好;他不懂怎么表达怎么描述自己的情绪,你不懂怎么接收怎么理解他的情绪,所以你们现在很尴尬,都想逃避——但这种事都只能躲得了一时,要不就是时间到了问题自然没了,要不就是时间到了问题严重到必须强行修复——其实我倒不觉得他恨你,他跟你有点像,不该想的事情考虑太多,即使做出决定,也不够潇洒,夜深人静悄然想起,说不定还会泪湿枕巾。”

      玩笑或是真实,穆怀一轻松的口吻像是汤崇义点燃的忧郁气氛的灭火器。他是勉之近年的好友,他有发言的权力,可若是说到家庭,这显然长成于完美家庭的孩子,能否真正换位思考呢?

      “别那样看着我,你也知道我跟我舅舅一个姓了——我出生前就出去,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汤崇义跟好几人提起过穆平,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不是遗腹子,可在母亲眼里他就是个死人,只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才会拎出来骂一顿,所以他那些破事我从小就知道。”

      这是汤崇义没有想到的,他总觉得观念如穆怀一,必定是一个美满的高薪移民家庭才能养育得出的。

      “不过我不是恋父情结或者父爱缺失哦!你不能这么想我。我母亲和她的家族都是很好的家人,我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校园欺凌……好吧,除了中学时代忙于戏剧会被人取笑就是了……”会喜欢上好友的父亲,这个嫌疑真的很难洗清了,别人要说他管不了,至少汤崇义不能这么想!

      “那你……”汤崇义没有他担心的想法,“你第一次回来,不去看看你父亲?”

      “哦,他死了。”他这就是与穆怀一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了,“后来他第一次出国,还没见到我,他就出车祸死了——不过,他并不是死在去见我的路上,而是死在去剧院的路上。”

      穆怀一想了模糊的父亲形象,又想想自己:“真讽刺啊。”

      有点像是叹气的尾音,敲在汤崇义的心里,这个偏过头望着他的孩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成熟而又充满魅力。他们分别说着无关的故事,可说到最后,他们各自的故事又好像是连在一起的,如同他们俩的人生正连在一起一样。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些事,汤崇义必定要出言安慰对方,可穆怀一不一样,穆怀一不需要安慰,穆怀一想做的,是安慰他。

      “怎么绕到我身上来的?”弯着眼睛笑起来,这个站在少年时代尾巴上的青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担当,跟年长之人在一起,却要张开自己的双臂去承担对方的情感,“我是越陷越深了,什么事情都围着你转。我每天都在嫉妒别人,因为你总是在想他们的事,总是在想跟你本人都没关系的事,却不想想我,不想想我有多喜欢你,更不会想想你自己,以及,你有多喜欢我。”

      汤崇义觉得,刚从舞台上下来时的冲动,又回来了。

      “我们能见面真是不易,而互相喜欢,那真是,我一发现这事,就想,要是你旁顾左右我干脆把你眼睛蒙起来整个儿藏起来算了。”穆怀一不知认真还是玩笑地说着心里话,“今天我都看了些什么?‘坐宫’啊,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坐宫’,你那些词把坐我周围的华侨们唱得眼泪稀里哗啦,就我一小孩在那边,看着你直笑——今天就是‘坐宫’啊,今天估计只有我坐在那边被你唱得稀里哗啦,想想我这四郎哦,我好好地放在他身边,他却翻过山跨过海去担心从不挂记他的人物,都不看看我们那个坐我怀里撒尿的娃哦……”

      这外国长大的青年借着戏文自怨自艾起来怎么也这副恼人的腔调?汤崇义听不下去,一点也听不下去了,纵使花束不在手上,也不碍事,可以直接把穆怀一抓着,狠狠地亲他。

      桥上人流并不多了,浓重的水雾让剧场的灯火更加晦暗,汤崇义把比自己身形小的男人抵在栏杆上吻着,也没多少人看得清性别,更是不会追究面孔。

      多不容易的事情,耽误了分分秒秒,悔恨可就不是一辈子两辈子,是刻在三生石上,都要给人唾弃的。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740973/1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