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说着说着，这五水就该圆满闭幕了，该抵达这最后的终点，每个人都振奋着，天色也并不像之前的那般漆黑，多多少少算是有了些光亮，这也是一个好兆头，激励着每个人。
　　到了温州的正中央，却不是想象中的陆地，而是一片海，蓝幽幽的大海，这倒是奇怪，这里也将它称作海吧，因为它确实是一望无际的，原以为陆地上出美人鱼，这倒是确实令人好奇的，来了才发现，原来是海，这就符合了美人鱼的说法。
　　此时的念头，似乎都集中在美人鱼的长相上，这是凡任最关心的事，反正有时间，他必然作一番美好的想象，与童勇的话题也逃不出固定的思维框架。
　　“这美人鱼倒有什么好欺负的？”凡任怜惜道。
　　“如果确实丑，你还怜惜嘛？”童勇笑嘻嘻地问。
　　“呸呸呸，乌鸦嘴，从没说过香喷喷的话。”凡任说完，即不愿搭理。
　　尹惠说是这蓝海之中有一座岛屿，就在蓝海正中央，是一座紫色的岛屿，紫色的岛屿之上就住着美人鱼，然而蓝海上异常凶险，且没有航行工具，船。
　　“没船，可是最头疼的事，这节骨眼。”付夸盯着花婆子说着，他或许想通过花婆子的表情，猜测花婆子是否已有措施。
　　“那就先做。”花婆子笃定地说。
　　“先做？做船嘛，这可是大工程，况且我们并不会呀？”凡任张大了双眼，表示不敢相信。
　　“真是笨，做个大竹筏不就了事呢，还大工程，你还指望单手造飞机不成。”尹惠取笑着凡任，若有人此般取笑，凡任定然嘴上不饶人，无奈是女人，还是个美女，他只得悻悻收口，脸上还陪着笑脸，似乎颇为得意。
　　“倒也是，你瞧我这猪脑子。”凡任张口就是自嘲。
　　“承认自己是猪了吧，枉费我替你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你竟然自己都没藏住，绝对不是说漏嘴这么简单。”童勇逮住了机会，像是摆上桌一份免费的大餐一般，哪有不吃之理？
　　“小勇，别得理不饶人。”凡任语气干涩，近似于哀求。
　　“动手吧，我们的活宝。” 花婆子提示道，她面朝着凡任的方向，语气中夹带着说不出的喜悦。
　　可以听出来，花婆子倒是渐渐喜欢上了凡任的嘴上耍宝，也理解了几个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毫不留情，确实让旅程多少活络了起来。
　　花婆子她们早就开始了制作竹筏的前期准备工作。
　　蓝海之边长满了竹子，中等的、大的、巨大的都有，好像专门准备的一般。选择较老的毛竹砍伐，去枝叶，留下较粗部位，将所有毛竹劈成合适相同的长度，然后扎制，双层绑定。
　　花婆子对于制作竹筏，富有经验，还对着制作好的竹筏进行什么浮力测试，浮力测试是术语，也就是保持竹筏承受所有人浮在水面上，经过努力，合格的竹筏终于制作而成。
　　漂浮在海面上，我们只靠着两节细毛竹划水，行进的速度有限，说也奇怪，仰头看天，天上竟然出现了无数的星星，有种久违的耀眼，不知道什么方向？或许还挂着一轮明月，在这幽蓝的海面之上，美的静谧，美的安然，美的钻进了骨髓里。
　　“怎么天空又被放出来了嘛？”凡任焦急地询问着，他面朝着花婆子，期待花婆子回答他，花婆子并没有言语，倒让凡任心生强烈地不安，他莫名的看向了小勇，小勇笑眯眯地对了他一眼。
　　“或许是种暗示，此水一除去，天就该放晴了。”付夸淡然说道，口中吐露的每个字都像是舞动的音符，即鼓励着每个人，徘徊不去，又害怕一去不复返，不过是种恼人的希冀而已，则更加伤感。
　　“危险该来了。”花婆子表情严肃，语气凝重，都在说明着危险的临近。
　　“即使它来了，人也该好好活不是嘛，空有的恐惧根本就是消耗生命，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人生真谛。”凡任嬉笑道。
　　这一番话，倒不失为道理，恐惧、防备、过度的防备，也都奈何不住危险的临近，既然它必来，既然它出其不备，不如开开心心，平复好心情，或许头脑也更加清醒，这大概就是花婆子从未制止凡任他们耍嘴宝的真正原因。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上了。”付夸对着凡任就是一根大拇指，尹惠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付夸应势躺在了竹筏上，两眼望着星空，发呆，尹惠也躺了下来。
　　“你说这宇宙多大呀，这么多星星都比地球大。”尹惠感慨道，“人死了，会不会住上了这些星星。”
　　凡任被尹惠的话题带动了兴趣，类似调戏的语气，戏谑道，“如果我先死，我一定不愿离开你。”
　　“瞧瞧你嘴甜的，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对女生献殷勤。”尹惠说，然而躺在这么美的，久违的星空下，任何事物、语言都在挥发着美丽，即使凡任的一句戏谑，也让尹惠倍感幸福，她问道，“都死亡了，怎么能不离开了。”
　　凡任来了情绪，说话有些结巴，脖子也渐渐红了，脸颊上可以看出红晕，“我听说，真正爱一个人，脑子里全是她，当死亡来临，魂魄就会时刻紧跟在所爱女子的周边。”
　　尹惠发了怵，好像余话的魂魄就在身边似的，他转了头，竟看到余话正对着她笑，她猛然起身，又是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童勇问道，凡任也因势而起。
　　“我好想看到了余话，就躺在我边上，很真实。”尹惠颤抖着说，声音里夹杂着恐惧。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嘛？还是自然而然看到的。”童勇问道，其实他的语言中却包含着“你是否出现了幻觉”之意，而是含羞的表达而已。
　　“我很清醒，一定是他。”尹惠争辩道。
　　“难道是……”凡任不敢继续往下说。
　　“到底怎么回事，别说半截话。”付夸叫道，语气中夹杂着怒意。
　　“难道真有魂魄之说，尹惠你是否与余话相爱着？”凡任问着心中所想，尹惠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我正说着，爱一个人，魂魄就会时刻紧跟在所爱之人的周边，你就看见了余话。”
　　“就是幻觉，大家都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付夸说道。
　　“你还记得，五星级饭店的那次晚餐嘛？”童勇似有重大秘密要说，声音微弱，犹如自言自语，再微弱的声音都在平静的海面上熠熠生辉。
　　“杜威，不用花钱就能随意挑选衣服、饰物，甚至奢侈品。”凡任说。
　　“就是那次，你知道我看到了谁。”童勇问。
　　“谁？”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我看到柳乐了，当时我的脑海里唯有死而复生的想法，可是，如果他死而复生了，却为什么不找我们？”童勇情绪低落。
　　“柳乐？”又是惊讶的声音，异口同声似的。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付夸质疑道。
　　“给你们希望，再让你们落空，这种残忍的行为，我怎么愿意对你们说？”童勇有些自责，“今天，听到了尹惠的情况，提醒了我，或许真有魂魄的存在。”
　　“别胡想了。”花婆子正要制止，竹筏竟转动了起来，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大家都牢牢地抓住竹筏，以免飞走，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迷蒙中的童勇，睁开眼，却进入了一间屋子，没有一点点声响，却总有一个身影跟随着童勇，感觉就在身后，这种直觉是定然不会错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这有些诡异。突然间，他余光瞥到房角夹层的位置，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一定有双眼睛，童勇异常肯定，离近了夹层，发现上面摆放着一只玩具熊，两只眼睛活了一样，死死地盯着童勇，诡异的氛围立马涌现了出来。
　　“到底人在哪里？他一定就在身边。”童勇不断地重复着疑问，心跳突突加速着，他不怕危险，不畏艰难，可难以抵挡诡异的恐惧，就像人吓人一样，这种恐惧是致命的。
　　空气凝结了似的，感受不到任何声音，即使自己的脚步声也突然不见了，不是不见，这些声音都还存在着，只是被童勇屏蔽了，他的脑子里，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看不见的身影上，这个身影在呼吸着，现在在喘气，像是跑过来一样，大喘气，然后就没了，一连四五分钟没有了呼吸声。
　　突然耳边，有气体冲撞着耳朵，童勇快速回头，没有东西，“究竟你在哪里，右边吗？”童勇猛向右边回头，还是没有，头皮全部发麻了，有种冒刺的痒，钻进脑子里，这是童勇应对害怕的自然反应，头皮痒代表害怕异乎寻常的强烈，“你究竟在哪里，求求你出来吧。”童勇在心里哀求着，嘴势微动，已然出了声，他耳朵里却没有残留，身影像是接受了请求一般，走了。
　　似乎只走到了门边，就回过头，笑着，变态地笑着，童勇进而望向门边，没有人，身影却还在耳后，因为耳边的有鼻息声。
　　童勇双手捂住耳朵，抱紧头颅，直接蹲在了地上，缩成了一团，他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吓坏的，就像是有人逗着你玩，不断地吓唬着你，而你却不知道他是谁，他究竟在哪里？
　　这种恐惧是会让人发疯的，他准备平复情绪，尽力抛弃脑子里的恐惧，他深呼吸，吸气，吸了一大口气，而进入嘴里的气，不是吸的，却是谁吐了一大口气，吐进了他的嘴里，吸气与别人的吐气是有明显差异的。
　　童勇睁开眼，闭住，他猛地站起身，恐惧，毫无方向地走着，不是走，是跑着，拼了命的奔跑，早也不顾狭隘的房间能否够他跑，突然掉进了浴缸里，他挣了下眼睛，察觉有身影突然从门外穿过，童勇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这下终于发现你了。”童勇的恐惧在撤退着，毕竟找到了那个人，恐惧的威力就大大减弱了，他随着人影来到了露台，花盆边有东西一闪而逝，童勇壮大了胆子，走进细瞧，确是花婆子。血淋淋的脚，血淋淋的手，衣服也是血淋淋的，满脸灰乎乎的，更诧异的是，她还大着肚子，像是要生了一样。
　　花婆子并没有理睬童勇，貌似看不见他，她痛苦地张开了双腿，自己在给自己做分娩，她不是自然分娩。确是手拿一把刀，自己在开膛破肚，童勇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想去制止，却被花婆子一挥手，溅了一脸的血，他说什么花婆子都不理睬，或许真的看不见。
　　童勇难以忘记花婆子的脸，那一张扭曲的脸，她在变态地笑，嘴里不断地吐着气，像是吐进了童勇的嘴里一般。
　　童勇心想，那就是刚刚吐进童勇嘴里的空气。
　　一条鱼尾巴露了出来，花婆子剖腹产出来一条鱼，这让童勇震惊，他没想到，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因为这条鱼是鱼尾人身，也就是说，它是一条人鱼。
　　“你不记得她嘛？”花婆子出乎意料地说，语气中满是悬念，她将血刀放在地上，抱出来人鱼，将人鱼转了身，正好面朝童勇。
　　“马雪？”童勇惊讶地叫道，他全身颤抖得更叫厉害。

　　“这是在哪里？”我疑惑着，场景突然变换了，满天星空，幽蓝的海洋，“原来我还在海上。”童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像是做了一场梦，他却找不到了花婆子他们，唯有他一个人，也不是在竹筏上，而是在皮上，硕大的皮上。
　　“喂，喂。”有声音越来越清晰，有人影冲着他招手，“小勇，这边，这边啊。”
　　原来是凡任的声音，凡任就在他不远处，他赶紧回以挥手，凡任正向着他划过来，速度挺慢，童勇也用手划水，向着凡任靠近。
　　“他们人呢。”我问凡任。
　　“不是竹筏子不停旋转嘛，应该都落了海，但不知道具体位置，我第一个发现的你。”凡任藏不住内心的喜悦，拥抱着童勇，“你说奇不奇怪，落到水里竟然有张人皮自动出现在身下，就跟小船一样。”
　　“我们赶紧找他们吧。”童勇催促道。
　　“没事的。”凡任平静地说着，没有丝丝担心，“都会碰到的。”
　　“你怎么铁石心肠，只顾自己死活，都一点不在乎他人。”童勇被语气平和的凡任激怒了，“你不找，我来找。”
　　“遇到什么怪事了吧，态度急急躁躁的，连脑子都不会用了吧。”凡任教训道，表情却是释然，语气也是玩闹，“你瞧瞧那边，都会在那边汇合的，不要着急了。”
　　凡任所指的方向是一处紫色的岛屿，这就是尹惠口中的美人鱼所在的地方。
　　“你看我……一根弦崩的太紧了，还产生了幻觉，可能太累了。”童勇解释道。
　　“什么幻觉？”凡任突然表现出未有的兴趣。
　　“我竟然看到花婆子怀孕了，还生了一条美人鱼，你说可不可笑。”童勇无奈着陈述道。
　　“我也是。”凡任异常兴奋。
　　“什么你也梦到了嘛？”童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跟你不一样。”凡任说，清了清嗓子，“我梦到尹惠跟我表白了，你说刺不刺激。”
　　“别胡闹？”童勇反驳。
　　“我都能相信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凡任失落道。
　　“好好好，我相信，你知道美人鱼是谁嘛？”童勇说，其实童勇并不相信凡任所谓的幻觉是真有其事，或许是他听到自己离谱的幻觉后，编出的瞎话。童勇难以知道是否真有其事。
　　或许凡任也认为童勇编瞎话逗他玩吧。
　　上了岛屿，岛屿上很多黄沙，有些小山，有些绿植，整个儿不大，怀疑走个半天就能围着岛屿走一圈，可为什么会是紫色的岛屿，远看却是紫色的呢，这就难以说清了。
　　花婆子已经等了很久，她是直接落到岛上的，然后等来了付夸他们，我们是最后到达的。
　　“走吧，去岛上瞧瞧。”凡任说着，迫不及待。
　　“尹惠还没到。”花婆子回答。
　　“平时见你一个劲讨好人家，原来也就是口头上功夫而已，尹惠不在都没有一点察觉。”付夸说话，几个字一顿，说起来简单有力，每个字的伤害性也越大。
　　“谁说。”凡任想反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了尹惠很久，也没见尹惠的人影，大家担心起她的安全，有的人双手合十祈祷，有的人口中咒骂，花婆子沉默不语，久之。
　　“不等了，她已经先到了。”花婆子笃定地说，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美人鱼可能是马雪。”我说，嘴巴好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付夸问道。
　　“幻觉告诉我的。”我照实回答。
　　“幻觉，多可笑。”付夸不屑道。
　　“什么可笑，我也有幻觉。”凡任反驳着付夸，“尹惠跟我表白了。”
　　“一对可笑的人。”付夸似乎跟凡任斗气都习惯了，每次凡任一介入，立马语气变得恶劣。
　　童舟与欧阳泪沉默不语，看她们的表情可知，她们一定在担心着尹惠的人身安慰。
　　“我早就猜到了。”花婆子说，示意别吵了，“先去岛上去。”
　　我们跟着花婆子，却听见她自言自语，
　　“也该见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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