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一方匣子的诡异故事还在浩浩荡荡地上演着。

　　“往边子靠靠，火把近点。七，眼瞎裆里啦，这边，往这边。”花婆子一句一个令，一帮武行还得匀着喘气，怕不小心接错了茬。
　　“姐，你看这算不算开眼的。”小七一转身就被花婆子冷冽的目光吓了个激灵。
　　小七搡了搡花婆子，花婆子竟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几个练过家伙的，一身腱子肉，赶紧靠了过来。“怎么啦”，“婆子”，“姑娘”…….一阵杂乱。又是推，又是摇，能使得法儿都在尝试。
　　小七眼看要出大事了，赶紧把火把插在土壁豁开的口子上。
　　婆子飞起一脚踢在小七的腚上。
　　小七没顾着叫疼，就一把抱住了婆子，几个武行赶紧往边子靠。
　　“怎么了，姐，我还以为你真被偷魂啦！”
　　“别说胡话，什么狗嘴里的你都信。”
　　“婆子这刀子嘴，不知又伤了哪块豆腐心啦！”角落里飘出一句闲话，一下子逗乐了大伙，有几个嘴势微张，显然有话在喉，却没了下文 。
　　一个黑影在火光下一闪，只听见一声惨叫，马上又归于寂静。
　　“小七，婆子，肥子搁这儿认个错。不该在孩子前漏嘴！”
　　花婆子正眼都没给肥子，反而对他更加厌恶，这句话一出就更印证了小七的想法：魂会被偷！
　　花婆子取过火把，指着小七所谓开眼的小门嘱咐着大伙：在门外机灵点。有点家伙拾儿的也就你狗嘴肥子，你随我进去！你们得护好了小七。
　　小七寻思：众人本心不向婆子，可领头的牛皮似乎一心想癞蛤蟆爬天鹅肉，不许有顶撞婆子的，大伙也只能“多受点气，少挨顿打”！小七又哪里清楚事情原委，也只能往儿女私情上乱扯，可本在这个年岁，又不无道理。再者花婆子虽名婆子，长相却一点也不搭这个糟践名字，是谁起的，哪个瞎了眼的臭东西竟将貌美如花的姐姐贴上婆子的标签。小七太小了，他只记得刚记事起，姐姐就叫婆子，连爹娘有时都打趣姐姐为婆子，好像这名字与生俱来似的。
　　花婆子安抚了下小七，就随着肥子进了小门。
　　小七本想进去探个究竟，却被姐姐拒之门外。没办法，只能紧贴门缝观察着。然而小七能看到的也就是一星火光，不，不应该说成火光，或许鬼火更加贴切些。火星左飘飘右浮浮，忽而一阵沙风沿缝而出，小七迷了眼，待小七揉好眼再看时，已经一团乌黑。
　　“牛皮哥，借我火把。它爷爷的鬼风，鬼火。”话刚出，大伙都条件性的打了个抖，却一言不发，警惕都吊得足足的。牛皮一件麻布衣，短丝裤，脚踩黒缎靴子，一条又黑又粗的辫子盘在脖子周围显得极不相称。
　　小七年纪虽小，不过常被私塾先生鞭手，也记住了些历史知识，小七摸了摸后脑勺暗思:怎么还有那鬼东西，那东西是他娘（公元一六四四年）顺治入关时搞得，那时推行了什么“留发不留人，留人不留发”的强制扎辫政策。不过辛亥革命推翻清廷后，观念新了起来都剪去了，这家伙思想何其落后！小七偷偷笑着，含着讥讽。
　　“让开，我来辨一辨”。牛皮手举火把在小七身前半蹲下，小七顺势坐在土堆上，抬眼看散布在前方的四个人：牛皮、龅牙瘪、铁粪、青麦，各举一把火。转而一想，不对，天啊，出大事了！
　　小七毛骨悚然，定定地坐在原地。他终于懂了花婆子异常的举动，他脑子里一阵翻滚，眼珠子乱转：原来，她早发现了。为什么她不带我走，小七觉得不该在这当口考虑这个问题。四把鬼火忽闪忽闪，如四张嘲笑的脸，突然生出华丽的翅膀，变成一只嘲笑的鸟，不是凤凰，不是孔雀。牛皮一张大脸堆在小七眼前。小七强压恐慌，脸部不断抽搐，嘴也向一边歪着，紧接着睁大双眼。
　　“牛皮哥，寻摸到什么了？”
　　“我看不到东西？”
　　小七脑袋陡然清醒了！他紧咬着嘴唇，使出全身力气，向上挺了挺“你眼珠不见了。”牛皮凉森森的手接触到小七颤抖又火般烫热的皮肤，小七猛地缩回手，牛皮两边嘴角下拉，诡异的笑一闪而逝，其余三位同时面朝小七。
　　“没错，都没有”小七强装镇静。
　　牛皮一句“瓜熟自落，拦也拦不住！”小七慌了神。
　　待回过神来，花婆子正把自己拥在怀里。
　　“叫别跟来，偏不信，来了个累赘”花婆子自言自语，小七把脸避向肥子。
　　“天快亮了，快往回走”肥子扑灭火把，原路返回，一条不知踩了多少回的路，摸黑也不是头一回了，石壁上的边边角角都可以说了然于心。小七的脑袋昏沉沉的，蓦地想起牛皮脱口而出：牛皮哥！花婆子猛地用手捂住小七的嘴，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一片寂静没人答话。一丝光线从不知哪里的缝隙里漏了进来。
　　“肥子，小七没呼吸了！”
　　花婆子紧着将小七放在光线充足的墙角。肥子伸出食指置于小七鼻子下方“呼吸很微弱，他姐，赶快拿狐狸臭，有的救。”
　　花婆子左手伸进腰间的麻衣内，手及一方匣子，一个激灵遍及全身，后背隐隐发凉，似乎后脊梁失去了知觉。
　　“天意如此，好人不成活啊！”肥子一阵埋怨上天，他似觉得花婆子丢了那瓶救命的宝贝。而花婆子稍稍缓了缓，从腰间取出白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丸子。肥子喜极而泣，赶紧上前欲扒开小七的嘴，接下来的一幕却看惊了二人：
　　小七嘴唇突然血口大开，喷洒出的鲜血溅了肥子满身满脸，肥子根本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血液像雨点般打了过来，他赶紧以手阻挡，血液溅入眼睛里有种刺痛的灼热感，手上留下了多处灼烫的伤疤，花婆子正欲上前，突然有东西从小七的血盆大口里探出头，小七的上片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下片嘴唇好似要掉落了，小七浑身抽搐，然后一只浑身斑点的癞蛤蟆扒拉着出来，没有一点点血的痕迹，蹦跶到地上，一蹦一蹦往黑暗处。肥子顾不得疼痛，睁开眼，定了定神。
　　“什么东西？”肥子诧异着，花婆子并没有理会，正蹲在小七的身边。
　　癞蛤蟆刚跳出去，小七立刻变回原样，不一会儿，小七微微睁开眼，匀了匀呼吸，激动地叫着：好可怕，牛皮哥眼珠子没了！
　　肥子一头雾水，看着一手的伤疤，质疑着，“什么眼珠子没了，谁是牛皮哥，都造了什么道？”
　　花婆子一语道出了玄机，吓得肥子连连退步:你被偷魂了！
　　小七张大了眼看着肥子：原来你是牛皮哥。
　　事情更加扑簌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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