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自从花婆子苏醒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冷冰冰的，也很少说话。我曾多次询问她，她都默而不答。去找欧阳泪，她给出的反应，也和花婆子如出一辙。因而面对着我极其感兴趣的故事，却终究下不了手，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着。久而久之，也就消停了。
　　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我放弃之后，它却悄悄地降临到我身边。故事就是这么奇怪，想而得不到，不想却遍地都是，哪儿哪儿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们准备离开八卦城，去往下个城市，毕竟这座城并没有给我们多少提示，是关于那方匣子的。不过，花婆子、欧阳泪倒是例外。
　　我们坐着大巴车赶往伊犁的火车站，说说这辆大巴车吧，首先这大巴车是辆老的不能再老的车，边边角角都破了皮被氧化成了黑色，整辆车锈迹斑斑的，发动机一发动就发着怪声，车厢里都是怪味，反正是多种气味的混合，不开窗就能把人熏死的那种，好像有点腐尸的味道，车里坐着不到二十个人，我们七个人坐在一起，在车子的最后边。而其他的人，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每张脸都沉淀着泥土，像是长时间受着风沙的侵蚀，连我这种黝黑的小伙子，在他们面前都显得细皮嫩肉的。司机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一定是个好性格，对谁都笑着，想想也是，这样性格才适合做司机嘛，虽然是强词夺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他不善言辞，也可能他本身是个哑巴，我们问他话，他只是一个劲笑着并不作答。
　　大巴要经过偏僻的河道、山路、荒草原才能到达火车站，这是我死皮赖脸，问烦了我前座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告诉我的。他还说这到火车站怎么也得大几个小时的路程，让我们赶紧闭闭眼，睡一觉就到了。还好心提醒我：别一个劲瞎看，赶紧把窗户关上，并伴随着全身颤栗，然后就不敢说话啦。
　　我还在问着他，他却怎么也不愿再说了，任我怎么骚扰他都没办法。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一位吸着大烟袋的老者，五十岁左右吧，走到我身边，他用烟袋杆子敲了敲我走道边的那个座位上的人，好像示意了他什么，这个人灰溜溜的带着行李走了，原来是老者要跟他换换座位。
　　“你们都是外地来的吧！”老者吸着旱烟，烟味刺鼻的紧，我赶紧用手捂起鼻子，我不想搭理他，于是后脑勺对着他，没有回话，柳乐他们也没有搭理这位老者。我一转脸的瞬间，看见花婆子挣了下眼睛，眼珠了转了一圈，随即闭起了眼，这一举动倒让我对这个老者起了好奇，正当我要作答时。
　　“看着也像，也就你们这种不知死活的，才敢胡乱说话，还开着窗子。你不要命，我们还怕了。赶紧关了窗子。”老者声调越起越高，直到最后一句，差不多都成了咆哮。我们突然被惊着，柳乐、凡任不争气地关上了窗子，我一转脸却看见老者微笑着的脸，这张脸虽然有些黝黑，却富有光泽，并且没有一丝皱纹，我心里不免嘀咕：难道又来了一位邪乎的。车里的其他人没有一丝反应，都闭目睡着，司机依然专心的开着车，我搞不清他们到底是真睡还是假寐
　　“我们不太清楚这边的危险，还劳烦老先生多加提示。希望老先生可以原谅我们的冒失。”我赶紧礼貌地道着歉，假装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也为刚才鲁莽道歉，希望小兄弟以及小姑娘们原谅。”老者说道。
　　“难道这边果真有什么怪事嘛？不说话、关着窗子都是一种手段吧！”我问道。
　　“不会这边有那种能要人命的脏东西吧，比如食人虫，毒蜘蛛什么的。“余话迫不及待地询问。
　　“呸呸呸，别胡说，满嘴狗屎没一句好话，闭紧你的嘴，你一开口就吐不出好事。“尹惠咒骂道。
　　柳乐赶紧用手捂住了余话的嘴，笑眯眯的看着尹惠，另一只手比划着胜利。
　　凡任、付夸却把眼睛伸向了窗外，陷入了沉思。
　　花婆子依然闭着眼睛。
　　欧阳泪也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别猜了，这里面的邪乎也不是你能猜到的。反正，记住了要闭上眼，关紧窗户，到河道、山路、荒草原，窗外的东西会吓死人，你们敢看不要命的话就试试，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想安然无恙，就闭紧眼睛，到了火车站，司机会叫唤我们的。”老者说道。
　　“可是司机为什么可以睁着眼”余话问着话，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这个老家伙呀，他可奇的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老者有些感概。这一问似乎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这段路，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着，河道一块，山路一块，还有荒草原一块，都集中在这三块地方。反正我们那边人都很少走出去的，一辈子都窝在自己的小县城。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以置生死于不顾，才敢走这段路出去，反正他们都没有再回来，十之八九都被这段路收了吧！哦，除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傻脑瓜，也就是那个司机。大家可以叫他傻脑瓜，那是因为之前他是个傻子，有一天离家出走，听说就是走的这条路，就那么消失了两个年头，五年前的一天，好像是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听他爹说，晚上有个人猛烈的敲着茅屋的破木门，这一开门，竟然是自己的仔活过来了，他爹娘当时就吓晕了，老人家都年近古稀了，哪还能禁得住这样吓得。不过没一会儿，他爹娘就醒了过来，听着儿子谦逊的举止、顺畅而缜密的谈话，活脱脱像个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老夫妻俩喜极而泣，都认为这段路程给了儿子新的生命。当然，他骨子里还是散发着善良的光芒。这些事情，他爹娘见人就说，搞得我们那些人都能背了。”老先生吸了一口烟袋，吹出了一圈烟雾，老人讲故事有种特别的魔力，只要开了头，就让人有种想一直听下去的欲望。我们几个人都聚集会神的听他述说着，连花婆子、欧阳泪也被吸引了过来。
　　“从那之后，这傻脑瓜就在我们那个地出了大名了，每个人都想跟他套近乎，每个女娃子都想跟他抠爱，大家都认为他不是人，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一个能保佑他们的神。后来，时间久了，又有着傻脑瓜的护佑，每个人都想走出去，到外面大世界去看看，儍脑瓜就叫上我（我们两家住得近，他不在时，他爹娘都承蒙我们家的接济，所以平时我们两个人走的也近），我们在小县城里找到了辆报废的大巴车，当时我们那边根本没有这种四个轱辘跑的玩意，都是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这辆报废的车，也不知道修自行车的老板哪里弄来的，听说好像是某支探险队留下来的，说他们把车停在这里就去探险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十之八九被那条路收了，连骨头都没落下来，当然这就只是听说。然后那辆大巴车就被搁置在了修自行车的老板那儿，重点也没人会鼓捣那玩意，就一直放着风吹日晒了一年半的时间，锈迹斑斑的都不能去看，现在我们用了起来，保养了一下还稍微能看得过眼。我们就用那些想出去看看的人所筹集的钱，买下了这辆破旧的大巴车。当然，那个修自行车的，原本想修一下这辆车，苦于不懂根本无法下手，不停地耸肩膀。看着两眼放傻光的修车老板，儍脑瓜赶紧操起家伙，给老板演示怎么去修车，事后，老板高兴的合不拢嘴，说是长了大见识了，非得把买车的钱退还给我们，我们实在没法只好收下钱，我们就拿着这笔钱买了结实的玻璃安装在车上，儍脑瓜说，没这层坚固的玻璃作防护，哪也别想去。从那之后，我们就开始了这段接送的旅程。”老先生舒舒服服的吐着烟雾，看样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
　　“奇怪，老先生说县城没有四个轱辘跑的，可这八卦城可不多的是嘛？”余话反问道.
　　“小伙子，这里可不是八卦城，我们这里叫凤城，是个很小的地方。八卦城和这里隔着一座八卦山以及一条巨大的天堑：渭水河。两边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基本上不会互通往来的，你说这边是八卦城，你这不是说胡话嘛？”老先生放声的笑着。
　　“可是，可是。”余话一个劲说着，脸上泛满了讶异，不仅仅他这样，我们其余人都是一副惊诧的面孔。
　　“那么这辆车是开往哪里的？”我赶紧问道。
　　“开往凤城火车站呀！你们这群人也是挺邪乎的。”老者说。
　　“是火车站就好。”我心里一阵呜呜噜噜，想起我们下了山，就稀里糊涂的问着哪里坐车去火车站，我们只知道八卦城已经变成了废墟，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了凤城，更可怕的是：这个地方跟八卦城竟然隔着一座山以及一条天河，根本就通不了，我们怎么走过来，越想越心慌，身上一阵阵鸡皮疙瘩。
　　“听说八卦城成了一片废墟，可惨的很，你们不会从那片废墟逃出来的吧。哎，你看看我这个脑子，不顶用了，隔着一条天河怎么可能过来，就当我没问。” 老先生自问自答着。
　　傻脑瓜应声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八卦城变成一片废墟的消息。在我们耳边久久徘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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