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你8岁就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嘛？”我尽量保持平静、淡然的腔调。
　　“生活本来就是可怕的。”徐莲淡然一笑。
　　我还想顺着问题再纠缠下去，可是徐莲似乎察觉到我的坚持，她脸色稍稍有些变化，那未启的朱唇却让我听见一声：别再纠结这般普通的问题啦。声音顺风而逝，无影无踪。
　　“那你有发现爷吃孙、爹吃孩的源嘛？到底是巫术还是谎言。你只听说有近千年的老者，但是你真的看到过嘛？或者说你有真实见过超过人类生命极限的人存在着嘛？比如说：两百岁左右的老人。毕竟你还小，才活着近二十年，你怎么能亲眼所见。人言有多少可以经得住推敲？”我肆意地发问着，这些问题，她的脑子里应该早就考虑过吧。
　　“所以，我要活下去，活很久，是谎言，我就去捅破；是巫术，我就去破解；凡此丧天害理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即使我只剩下魂魄，我也要附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去完成我的誓言。”徐莲撂出了一个担子，却让我若有所得，我总觉得她的话像一根线，串着许多东西，虽然我看不到东西，但是顺着这根线，我就都能找到。
　　面对着徐莲，花婆子的笑脸生动得浮现着。直觉告诉我：花婆子或许就是徐莲达成誓言的工具，这一想法在脑海里拼命盘旋着，挥之不去。那么花婆子的消失也就有迹可循。八卦城无缘无故疯了、花婆子无缘无故找寻祠堂、临近祠堂又无缘无故消失、再者这块字迹清晰的徐莲牌位等等，这一切都有了解答。这明明就是徐莲刻意为之，为了让我找到这地方，了解她的故事。她不想这段故事尘封被掩埋，或她不愿孤军奋战，有个人帮她不是更好嘛？不对，我不就是她培养起来的嘛？我又何尝不是她的工具。我的心里涌起了层层的失落。我的人生被绑架了。但突然的使命感，以及对这段故事的期待，瞬即打散了我的失落。我现在反而对徐莲从8岁以来的故事充满着好奇，我要试着打开这段故事。
　　“那你怎么活过来的，带着可怕的誓言。”我问道。
　　“我每时每刻都提防着他们，不听他们的甜言蜜语，我一直将甜言蜜语等同于毒药，在我九岁的心里，就种下了毒药的种子。”徐莲却不愿看着我的眼睛，又说道，“不过，也奇怪，我想听你的甜言蜜语。你可以跟我说些嘛？”
　　她闪烁的眼神，时不时地对焦着我的眼睛。我有些疑惑不解，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我就要你说一句甜蜜话嘛？”徐莲一副小女生的娇气。
　　“好，莲儿长的好美。”我硬着头皮奉承了那么一句，嘴里还残留着枯萎的口水，粘粘的，好不舒服。
　　“一点都不过心，你要不说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欺骗我了？”徐莲梨花带雨，眼泪说来就来，我一时慌了心。虽然搞不清晰，却不能旁观着任凭徐莲一个人流泪。
　　“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道甜言蜜语究竟长什么样？但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一阵发抖，我试着用手探了探心跳，快的惊人。我怕再快点，它就跳了出来，于是呼了大大的一口气，手脚都使劲的抖动着，我想让心跳慢下来。如果你非要我讲一段甜蜜话，我觉得这些细节最甜蜜。”我说着，没有看着她，我需要静下心来编这段话，我不指望会感动她，尽快搞定吧。
　　“谢谢你，小勇。即使是编的，也天衣无缝，你已经感动了我，我从8岁以来，主动屏蔽所有的甜言蜜语，在我脑里回荡的全部都是：咒骂、怨恨等言辞。我怕我在怨恨的沼泽地里越陷越深，让我也变了质。我需要缓冲。”徐莲犹如一只飞了很久的鸟儿，空中对于她而言，是个无法剥离的存在。我望着蓝天，她好像还在飞着，那一瞬间，我涌起了惆怅，原来人是这么容易受感动的动物。我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你的怀抱好舒服，没有丝毫负累，只剩下轻松。”徐莲没说几句，竟打起了呼噜。
　　“睡吧，你太累了。”我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脊背，一边安慰道。
　　而她的述说才刚刚开始，她双唇上下扇动着，无意识的脱落出心中的苦水。
　　“哥哥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只要我想他了，我就到那间小黑屋去感受他的气息。我阿玛、额娘也由于我的抵抗渐渐疏远了我，脸假意的关心也省略了，他们对我不闻不问，只让下人到点给我备些饭菜，可这饭菜能否到我口中，他们也不关心。于是我有大量时间呆在那小黑屋中，没人找我，即使我消失了，也该没人知道的。
　　小黑屋里，一到晚上就会有怪事情：我听到乱七八糟的鬼叫声，只要我冲出小黑屋，声音就戛然而止，再进去又是鬼叫，听久了也就不怕了；我曾多次看到哥哥，他面皮更加白净，身材更加修长，连个子都高了许多，我想他肯定在另个世界里茁壮成长着，也会抽空回来看看我，虽然他每次都不说话，呆个一炷香就走，可我已经满足了；我见得最多的就是虫子，它们并不坏，还能说着简单的人话。
　　虫子说：‘我们要活着，就那个得吸人血，没什么怨的，为了生存罢了，其实我们也不想的。’
　　我说：‘但你杀了我哥哥，我恨你们。’当时我还小。
　　虫子说：‘我们也是逼不什么出来，那个不得已，上面有传达的那个东西，我们执行罢了。’
　　我说：‘你们也有团伙？’
　　虫子说：‘我告诉你，我们也那个你们人类饲什么来的工具，也得听你们的。我们血吸完后的血出来送到你们那去，好乎什么阳寿气息延长那个你们魂魄吧，你们都活大的好多好久岁数。’虫子要大篇幅表达一个复杂的意思非常困难，我只能连猜带蒙地理解虫子的意思，不过每次都理解的八九不离十。
　　因而我花了五年的功夫了解虫子的习性以及它们的窝点，最后我终于发现虫子的致命弱点：只要吸完血后不及时输送回窝点，十只以内就将面临意外身亡的危险，十只以上将遭受种族灭绝的审判，这位独裁者是谁，我一直没有找到。不过靠着这一点，我轻松消灭了虫子种族。然而虫子种族灭绝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化，爷吃孙的现象一如既往。可这种现象的手段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虫子嗜尸，转变成子孙突然暴毙。
　　顺便说一句：眼看着四里八乡的子孙都暴毙而亡，我却迟迟没有动静，我阿玛、额娘可想坏了脑袋，最后只能逼我自杀。
　　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破解“爷吃孙”的方法，却老是以失望告终。但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终于找到延续魂魄的方法，□□的苍老死亡，我没办法改变，但是灵魂，永远不死。 ”徐莲平静陈述着，直到最后一句，才带入了情感，并伴随着两声尖酸刺耳的笑声。
　　“灵魂不死”我重复着徐莲的话。
　　“多可怕的誓言，多可怕的灵魂，难不成，徐莲的灵魂会找特定的寄宿体。对，肯定会找寄宿体，这才是不死灵魂的延续方法。”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正看了下徐莲的脸，仔细打量着徐莲，她确实像极了花婆子，只是她出落得更加青春，脸上无一丝皱纹，光滑白皙的皮肤嫩的都可以挤出水。而花婆子脸上横生了些皱纹，头发剪了短些，其它则别无两样。
　　“花婆子是徐莲的寄宿体。”我恍然大悟，不过这也仅是我的猜测，回忆的真实性也难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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