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俊美付夸慢悠悠地走进了房间，紧紧地抱住我，没有言语。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到了冰点，像一把就将我们几个人一下冰封住似的，无任何一人先开口，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而时间却在饱受艰辛的小跑着。
　　“他都知道了。”花婆子首先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他都知道，我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究竟该说点什么？毕竟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该如何找出合适而又恰当的词句，这可真让我为难，我唯有保持着沉默，或许这是我最恰当的行为。
　　花婆子置身于如此死寂的氛围中，她有点心慌，要了解别人的心理，必然得通过交流和表情，现在这些都没有，她愈来愈害怕这种死寂，因为死寂中孕育着难以预料的死神。
　　我更害怕死寂中孕育出的死神，因而首先缴枪投降。
　　“你知道你最多能活五天吧！”我语气平缓，没有夹杂丝毫的怜悯与伤心。
　　“我知道，这就够了！”付夸（俊美付夸自此都以付夸称呼）笑靥如花，这是自然地流露，没有一丝假意。
　　柳乐也表现得出奇的平静，不质疑，不愤怒，不责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付夸的脸。或许看累了，他微开双唇，带着微笑。
　　“好美的眼睛呀，好美的嘴唇呀，好美的白皙皮肤呀，一切一切，说实话，打我记事起，我就特别讨厌那种长的好看的孩子，一种打心底的厌恶。自我能辨别是非后才发现：那是一种嫉妒。可是又怎么样？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身边人就喜欢给美貌孩子无限的赞美，而我了，连父母都不会说个好字，他们老是羡慕左邻右舍家的貌美孩子，时时关心着哪里哪里又添了可爱美丽的胖小子。回到家，等待我的只有批评与谩骂：他们不喜欢我留在家里碍他们的眼，又不喜欢我出去丢他们的人。”柳乐轻轻抚摸着付夸的脸，他闭起眼睛，一定在回味着曾经，因为他的眼泪像泉水般模糊了他的脸。
　　“好紧致柔软的皮肤呀！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如此好的待遇。上天对我也该是不公平的吧？当我懂事后，本来不争气的脸上又爬满了恶心的痘痘，那样的脸为什么会留在这个世界上了，让本就自卑的自己雪上加霜。从那后，我一个人就躲在一间地下室里，幸好白天可以透进一丝丝光线，那里成了我的天堂，因为我父亲酷爱读些神鬼怪谈之类的书。我就偷取他的书看，看完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不让我父亲有丝毫察觉，到了上学年纪，他们并没有让我上学，而是一门心思都花在我那个面皮白净、五官立体的弟弟身上，他们将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一个理：读书并不一定能让人进步，反而会让一个人更加肮脏，加倍的。毕竟我父亲就是个读书人。”柳乐突然止口，他偷偷瞄了我们两眼，随即用手擦拭着不争气的眼泪。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别当真。”他如负重担，一口气吐露完了自己的身世。而那个抹着泪，述衷肠的柳乐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那般窒息的美丽，原来真实的自己都是如此的可爱。花婆子与付夸也算对柳乐有了重新的认识，有那么一瞬，他们睁大的瞳孔，惊愕的神情，都在述说着惊讶，这也被我毫无遗漏的捕捉了。而花婆子难以解读的笑也留在我的眼里，这让我捉摸不透。
　　“其实付夸也不是完全没救。”花婆子向着柳乐走去，似乎柳乐的身世打动了花婆子，她搀扶起柳乐，并帮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怎么救？”柳乐来了一个屁股落水，溅起了灿烂的尘土。付夸没有吱声，却被柳乐的一屁股笑了个满怀，那笑容像要把花儿比羞，草儿泛黄，彩儿浮现。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不变的真理。”花婆子定定地看着我，让我浑身发怵。
　　“你就直说吧。”我说道。
　　“简单点说，付夸跟你有血缘关系，你就可以分给他你的阳寿。”花婆子没有继续，我知晓她在等我的回应。
　　“我愿意。”我快速回应道。
　　柳乐说不清是喜是悲，而付夸确十足沉浸在悲中，不一会儿，他竟向着墙壁奔去，然后他轰然倒地，在倒地的瞬间，我看到手拿木棍，一副慌慌张张模样的柳乐。
　　“不能看着他做傻事。”柳乐憨厚地笑着。
　　花婆子紧闭眼睛，我难以想象她接下来的大动作，突然她发魔怔似的胡言乱语。
　　“要魂，天地万物均有魂，胆大你就来；
　　要魄，寥寥几物方有魄，我要你得现；
　　哭泣；
　　狂叫；
　　静默；
　　一把火起；
　　光亮之处，所有魂来、魄现；”
　　房间里似有鬼火，蓦地亮起，如同白昼。花婆子疯狂的手舞足蹈后，一睁双眼，眸子亮得像澄澈的天空，有种天眼的意蕴，仿佛有人隔着天幕，巴拉着双眼注视你的一言一行，而你却难以发现目光的来源。
　　“我盯着你，要剥你的皮i；
　　吃你的肉；
　　喝你的汤；
　　更得，
　　拿了你的阳寿；
　　屋外平静如水，日子流水过，一日还一日，一日胜一日，时间从东流到西，也可从西往东逆，只要功夫深，铁杵照成针。
　　屋内暗流涌动，一人昏迷一人飘忽……..”
　　“飘忽”两字刚出，我就像喝了几十斤的二锅头，吸了成吨的大麻般，脑袋飘忽起来，只能见着成千上万个花婆子，张动着成千上万只嘴巴，渐渐离我而去，光亮也无目的的转动着，脑子好晕。但痛苦的是，我如置身在这样的梦境中一般，就那么记忆着，经历着，难以醒来，可能那就是醒着的状态，无比的痛苦。事后，我再来回忆这段记忆，或许这就是减寿的过程吧。当然，我问及花婆子如何实现减寿，她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无论我呆多久，她只如同木头一样，我实在不得其解。
　　还是先忘了减寿这件事，毕竟有令人振奋的事：付夸终于回来了，带着绝世的容貌，但是他的声音、语气、举止、眼神以及事事爱幽默一把的小劲头依然如故，只是有时候又会异常的冷静执着，也不再对女孩子特别上心。
　　余话、尹惠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欣赏一幅油画般欣赏着眼前的付夸，从尹惠偶尔挣大的嘴以及余话嘴角流出的一点哈喇子，都在强调一件事：付夸，真美。
　　他们并没有问询过多的事，或许他们的脑袋中都被一个词闹闹占着：整容。对呀，反正整容那么普遍，又有什么好问的，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我们当然不能把付夸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们听，事情还得顺其自然，不能强求。
　　“不好啦，八卦城的人都疯疯癫癫的，见人就咬，怎么办？怎么办呀？”凡任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不断重复着上述那段话。
　　大家的心整个“咯噔”一下子，表情上就可以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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