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魂匣

　　柳乐，不参与谈话，也不为我的恢复而开心，整天忧愁着一张脸。我尝试着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他忧愁的来源，都毫无进展，但天生的知觉却让我将矛头直指一个人：付夸。
　　时隔一周，付夸终于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可刚开始，我却没有认出他。
　　柳乐依然如故，半天不张一次嘴，不响一个屁，到哪里都形同背景。我们静静地坐在“blue sky ”轻咖啡吧的角落，嘴里还遗留着卡布奇洛的泡沫与香味。一个不留神，方桌的对面坐下了一位肤白如雪、皓齿娇唇的男子，梳着一袭溜顺的发髻，左耳朵上打着一闪眼的耳钉，最要命的是他时时绽放着的如花的笑靥，这样奇美的男子，让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小勇，不认识了嘛？”男子带了些戏虐的表情。
　　“我们有见过嘛？”我有些看不惯他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
　　“没见过，那我见鬼啦！”男子无聊的打趣着，坐在一旁的柳乐放下杯子，起了身，走到对面与男子勾肩搭背，这一幕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是谁？哎，柳乐你也别光顾着自己嗨，说句话！成天没个屁，忧郁着一张臭脸，今天可倒好，有个笑脸，还把我甩在了屁股后。”看不惯男子得瑟的我，一肚子的火气全都咕噜噜地像泼水似的，我一口气全泼在了柳乐身上。
　　“换了张脸就不认识啦！这语气，这幽默劲头，你就没想起来？还这么多年好兄弟呢！”柳乐口吻中有一丝责备。
　　“付夸！”我恍然大悟，讶异地问道，“怎么八卦城这么小的地方还有整容的地儿，还别说，这技术真没地方说闲话。”
　　我话没说完，柳乐就做出了嘘声的手势，看着柳乐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察觉到柳乐的忐忑不安，直觉告诉我付夸真的出大事了！
　　“我希望你们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好吧，这东西憋在我肚子里，真他妈难受，花婆子不让我说，怕影响你的情绪，说是你还没好透容易翻了个底朝天，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柳乐说着，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气，付夸一直试图用手捂住柳乐的嘴，并在柳乐耳边耳语着什么，似乎这也没有打消柳乐要全盘拖出的念头，柳乐又思虑了会儿，押了一口咖啡，抿了抿。
　　“其实，付夸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这幅皮囊是他最后的愿望，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都是一枚开心果，带给别人快乐，但是他觉得不够，这辈子还没尝试过所谓装酷的日子，于是他对着花婆子提了这最后的请求。我也不清楚花婆子怎么弄的，付夸就变成了这幅俊美的模样！起初，我也没有认出他，就因为我没认出他，就让他开心了一个晚上，他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柳乐有些哽咽，我更是摸不着头脑，然而付夸那些逗乐的瞬间也在我脑海里回荡着，想起付夸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总会一个劲对我使着眼色，给我传达种要与他狼狈为奸的信号。而那种情况我都会直接拒接，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当时我总在想：等等吧，可能某个下次，我就会与他狼狈为奸。没想到事情竟成了这般模样，“狼狈为奸”也成了一道温馨又好似难以实现的存在，付夸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一般，面带微笑，似乎正在回味。
　　柳乐接着说：
　　“我说你已经有了绝美的模样！可以出去耍酷啦！为什么还窝在这空荡荡的小房间里。
　　他说：我突然后悔了！我不应该要求戴着这幅皮囊，因为这样我就不能与小勇、你、凡任他们开心的玩乐了，我当时眼泪就有些不争气的悄悄落下，我转头快速的抹了泪。
　　我说：这是你的愿望啊！你可以达成你的愿望后，再回来与我们玩乐，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嘛！
　　他说：可是，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我怎么能够再用其他的谎言去欺骗你们，如果说漏了嘴，让你们知道我将死的消息，你们不是会很伤心嘛！我怎么能舍得你们伤心。我情愿被丢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就这么安然死去，我死了告诉你们一声就好了，也不用陪着我伤心这么久，只是苦了你，柳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不伤心。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踏出过那空荡荡的小房间一步，一直窝在哪里！”柳乐好不容易才述说完。
　　我们陷入了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再张一次口，柳乐稀里哗啦的哭着，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根本还没有回过味来，究竟付夸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又为何时日无多，我就像是只宠物一般，被柳乐稀里糊涂的胡乱牵着走，柳乐自以为说出了全部的事实，自己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难以自拔。而如同云里雾里的我，却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付夸笑眯眯的看着柳乐，用手揉着他的肩膀，说道，“别说了，说的我好像伟人似的，哪有这么夸张？小勇，别听他夸大其词。”
　　听着付夸略带忧伤的语气，我猛地站起身。虽然没搞清楚事情因果，但知道了事件的缘由，因花婆子而起，就该由花婆子而断，我拉着付夸他们就往外走，柳乐却不断往回缩着手。
　　“你要干什么？”柳乐不悦道。
　　“你爷爷的，你真傻假傻，我怎么有你这个缺心眼的朋友，整天以泪洗面的娘娘腔！”我骂道。
　　“你神经病吧！”柳乐不解。
　　“就知道哭，也不动点脑，你都说花婆子能把付夸弄成这幅摸样，就没想到点什么？”我说。
　　“怎么，你也想换一张俊美如仙的脸。”泪痕还没开的柳乐竟然开起了玩笑。
　　“我真是服了你这木鱼脑袋，真是个木头嘎达，我是说既然花婆子能有方法给付夸另一幅摸样，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他性命嘛！”我一个劲轻敲着柳乐的脑袋。
　　“可是，不是，她肯定无能为力才会帮付夸实现最后的心愿，如果能救他，为什么要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柳乐有些不甘示弱，开始反复鼓捣着这些话，翻来倒去的，令人厌烦。
　　“废话，但是花婆子是不是比你我更有能力？找花婆子想办法去救付夸，总比你在这傻哭好吧！”我似乎点通了柳乐的神经，让他开了窍，他立马愁容顿失。
　　“赶紧去找花婆子！”这是近段时间，也是我印象中，柳乐说的最大声最有激情的一句话。
　　付夸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我们的谈话，他没有插嘴，他一直微笑面对着，在我们达成一致以后，他奇怪地说：“我觉得你们的刚才的争讨声像黄鹂鸟一般动听。”
　　我看着容貌巨变的付夸，听着他未变的声音，却感觉声音变得美妙起来，原来一张皮肤所带来的变化，真是无可估量的。

　　我初次近距离目击着付夸的真身，全身流着脓血，说句不好听的话，像是被人泼了一身的硫酸。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躺在一方形似棺材的木盒子里，盒子边沁着脓水以及一些红色的结痂，一阵胃酸涌起，好不难受。他嘴角在动着，想说什么，可根本没有声音出来，连一丁点都没有。
　　“这就是付夸的真正的模样，我束手无策。”花婆子无奈地表示着。
　　“他究竟怎么弄成了这幅模样。”我有些不解，却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还不是因为你......”柳乐脱口而出，付夸赶紧捂住柳乐的嘴，克制住他的冲动。
　　事态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好奇心作祟，同情心泛滥，促使我必须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是不是处女魂在作祟！”我猜测道。
　　我一斜眼察觉到付夸真身的肚子位置有些微微涨起，付夸肚子微涨的一幕稍纵即逝，却被我闹闹定格在眼睛里，紧接着，我做出最大胆的质问，“付夸真身是不是怀孕了？可能不止一胎！”
　　花婆子犀利的眼睛余光瞥了我，又急势收回。我从未见过花婆子如此冷冽的眼神，我心中有些突突，直觉告诉我：我正一步步陷入危险的沼泽，将在这片沼泽里销声匿迹。花婆子一言不发，只留下背景像是嘲笑着我的自作聪明。柳乐瞪大了双眼，他喉咙里必定塞满了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吐露。一个动作猛地抓住我的注意，俊美的付夸，一直面带笑容，却在这个空当展露愁容，同时一转身，离开了这块是非地。
　　或许，不是或许，是一定被我猜中了。这个空间里的氛围急转直下。我在等着花婆子开口，我知道：他一开口又是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付夸已经死了！”花婆子极力掩饰着哭腔。
　　语气里充满着自责。
　　与我有关，我能感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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