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见红

　　破败不堪的瓦房在阴雨的夜幕下更加显得岌岌可危。
　　“儿啊，是爹没用拖累了你，咳咳。”一个被病痛折磨得枯瘦如柴的老人说道，他的脸已经成了黑紫色的，身上的皮肤被一块块癣给覆盖住了，甚至散发出了些恶臭的气味。
　　“爹，不要说这些，这都是儿子该做的。爹先把药喝了吧！”上身打着赤膊的男子说道，他的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左手以一种奇怪的姿态下垂着。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让我死了吧！”老人望着男子身上的伤突然哭天抢地起来，随即剧烈地咳嗽着。
　　男子赶紧上前拍抚老人的背，“爹，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儿子真的不觉得苦，只要爹好起来就行。”
　　老人紧抓着连棉絮都外露的脏旧被子呜咽不止。

　　第二天天不亮，何长生就在巷口找了个郎中为他接骨。“我虽然是个江湖郎中，但治跌打损伤可是我的绝技，只收你十五文算是便宜的啦！”那郎中自吹自擂地将那十五文收入怀中，“看你可怜免费送你瓶药酒。”

　　“何长生你他妈的有记性没，洪爷我说了，你的手现在不能用了，所以你已经被解雇了，赶紧给爷滚！”满脸横肉的工头不耐烦地说道。
　　何长生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洪爷，我右手还能用，您就看在我以前比其他人都卖力的份上，赏我口饭吃吧！”
　　“滚开！你卖力是为了多挣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洪九冷笑了一下，便要走开，何长生仍不肯死心，上前拦住洪九，“洪爷，我能背多少货就算多少钱，又不多拿。”“哦，可是我嫌你这个废物占地方！”何长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看着洪九渐渐离去的背影。
　　“长生”何长生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他转头一看是之前跟他一起背货的阿来。
　　“阿来，我被解雇了。”何长生平静地说道。
　　“长生，你实在太拼了，我们平常背货都累得要命，你倒好背的比我们多不说，还跑去给人拉纤，吃得消才怪！”阿来有些责怪地说道，“不过谁让你爹得了重病呢！长生你现在左手刚接上，也干不了重活，你知道城东有家裁缝店吧，他现在招人，你去碰碰运气吧！那里活轻，你那么聪明，手又快又巧就算一只胳膊也顾得过来，不像我们这么糙，干不了这么细的活。”
　　“阿来，谢谢你。”何长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把这个袖子改下，张太说太长了。”裁缝店的女主人江妍对她的女儿佘小菁说道。
　　佘小菁抬头说“是”的时候，看见店里晃进了个人影，有些油腻脏乎乎的长发，衣衫褴褛，不过个子却很高大，像她这种裁衣服的，一眼就看出他的身材比例很好。
　　这是来讨饭的？佘小菁虽然不想对这种壮青年有所施舍，可想到要被缠上好一会儿，她决定还是给些零头打发他走。
　　“老板好”何长生低声对江妍说道。佘小菁拉开了抽屉摸出了几枚钱，一看有四枚又丢回去了一枚。“给你。”佘小菁不带感情地说道。
　　“我不是来讨钱的。”佘小菁把那三枚钱又丢了回去，“那是来干嘛的？”她语气沉静。
　　“讨工作，这不缺人吗？”何长生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前面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佘小菁想笑，笑声都闷在了胸腔里，虽然她自问内心并无什么情绪。
　　江妍接过话头，“你是来做工的？”“是。”“先回家把衣服换换，洗洗澡剪剪头，明天再来。我们这里毕竟是裁缝店，你这样会吓坏客人的。”江妍劝说道。“好的，太太。”何长生神情何长生神情低落地走掉了。

　　“你应该直接拒绝他的。”佘小菁既没有蔑视，也没有抵触地说道，她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说真的，店里不需要这样的伙计，招了这样的人会给自家带来损伤。
　　“你看那人身高体壮的，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若是发起疯来，咱娘俩可拉不住。”江妍语重心长道，“多学着点。”“恩恩，母亲大人高明。”佘小菁皱了皱鼻子敷衍道。

　　被拒绝了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家门口。

　　“参叔，参叔。”何长生扣响了隔壁的门，虽然参叔家也穷苦，但总是要比他家好上太多。
　　“长生哪，好孩子，找你参叔什么事啊？”老人驼着背用浑浊的双眼心疼地望着他。“参叔，能借我件衣服吗？”“当然可以，快进来。”这可怜的孩子现在是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
　　这才初春，河里的水还是刺骨的冷，但也确实该洗洗了。何长生觉得自己身上的污垢都快成泥成土了，连他也觉着恶心。
　　回到家里又用那锈迹斑斑钝的很的剪刀一点点地绞着头发，何长生“啪啪”地打了自己两巴掌，这个样子可不行，精神点！

　　“你叫吴阿宝？”佘小菁很满意地说道。“是的，小菁姑娘。”“你以前学过裁剪？”佘小菁看他不像个初学者。“有当过三个月的学徒。”吴阿宝讨好地笑着。

　　晚饭时间，“就留他吧。”佘小菁对着江妍说道。。“不再看看有没有别人应招了？”“我们这都几天了啊，工钱低都没什么人愿意来，这个吴阿宝有些经验不好吗？难不成你要招白天那个人？”佘小菁反问道。“也是。”江妍附和道。

　　第二天，吴阿宝准时上工。“嘿嘿，太太您的女儿真是漂亮。”吴阿宝殷勤道。“哎呦，哪有哪有，一般般啦！”江妍掩不住愉悦地说道，她虽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对这一套受用的很，所以她是越看吴阿宝越是觉得满意。

　　有个健硕的身影又晃进了佘小菁的视野，她一开始是有些发懵的，这人是谁？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这头发虽然比昨天的短些，但剪得真是惨不忍睹，倒是没想到洗过澡后皮肤到挺白的，衣服虽然朴素但把他修长的身材衬得很好，精气神也比昨天好太多，总之，不像个疯子了。
　　只是佘小菁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吃早餐，脑子有些运转不过来，竟然觉得他带了丝隐约的气质。“老板好，我是昨天的那个人，何长生。”这次他终于把头抬起来了，浓眉大眼的。佘小菁感觉自己真的是大脑发懵了，看着他这像被狗啃过的刘海，竟然还能觉得他挺英俊的。
　　“何先生，这恐怕是不行了，因为我们已经招过人了。”佘小菁指了指吴阿宝，“他有经验。”
　　何长生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佘小姐，我打听过了，你们店里的生意挺好，只找一个伙计够用吗？”江妍想了想，“小菁，我觉得就招一个人不够。”
　　何长生内心满怀希冀地望着佘小菁。
　　佘小菁摇了摇头，对江妍说道，“娘，我觉着够了。”她实在不想多花那份钱，这店里的活她可以多做点，这钱就能省下不少。
　　“这···”江妍有些犹豫，“店里的活也不算少。”“行的，行的。”佘小菁连忙答道，她可不愿多花钱。“你就是怕多花钱。”“是又怎样？”“当心累着。”“这我还是挺得住的，毕竟我训练有素。”佘小菁故作自豪的样子。虽然，她知道她现在的这样，会很讨对面人的嫌。
　　“佘小姐···”何长生不肯放弃地望着她，希望能有转机。
　　“对不起，何先生。”佘小菁语气温和但却坚定。一个大男人去哪儿找工作不行？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何长生找不到较轻的活，跑去过船舶，车厂，都被赶了出来。“有只手都不能使呢，还敢来我们这！”

　　何长生又是一脸泥泞地走在路上，刚刚他去偷饭店里的剩饭，结果被店里的人围起来的暴揍一顿，幸好他人够壮实反抗了几下冲了出来。
　　他狼狈不堪地弓着身体，东张西望着，家里最后的粮要留给爹，可他也想吃饭！
　　突然，一股热乎乎的香味传到他的鼻子里，包子，是包子！他再也忍受不了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何长生扑上去抢了那袋包子。“啊！”一个女孩随即尖叫了起来。

　　他本来抱着这袋包子就要跑，可他几天没吃饭了，而且又刚被打了一顿，现在再被这些热心人士一围攻，他根本无力反抗。
　　他被狠狠地踢踹着，殴打着，但他一直死死地护住那袋包子。

　　林冰柔吓了一大跳，望着眼前吵闹的一切，她有些惊恐，又有些烦躁，还有人围观着，让她心里恼火极了，这种事很麻烦的，她甚至想快点走，心里既埋怨抢包子的人，也有些烦躁周围的这群热心人，吵闹的她头疼。

　　可这么一些人帮她，她又不能立即走。“好了。”她试探地喊了一下，没人听见，她提高声量，“好了，算了，这包子我不要了。”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那就散了吧。“臭小子，再敢抢人家东西试试看！”还有几个人不忘回头冲他挥挥拳头。

　　人群散开，何长生忍不住窘迫地偷瞄了这个女孩两眼。
　　林冰柔看见他在看她，为了维护面上的温和，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这个女孩好像会发光，简直如个仙女般，在这个窘迫的时刻肯理解帮助他，而且又如此美丽动人，何长生想他会对她一眼万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