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女怕缠郎

　　过了快一个小时，和小寒才回来，看表情是高高兴兴地，一路颠颠地跑着。没有人会讨厌笑脸，尤其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姑娘，其他人和她打招呼，“看你这么高兴，是捡到钱了？”
　　“比捡到钱更好。”和小寒乐滋滋地说。
　　拐过弯，看到林铎坐在椅子里休息，和小寒跑得更快了，迫不及待要把事情说给林铎听。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楚林铎手里的杯子，有些眼熟，“这杯子……”
　　“我知道新杯子使用前要清洗，已经用温水洗了三次，泡了一次。”林铎扬了扬手里的水杯，里面已经装上热水，他正用着喝水，“我很喜欢这个杯子，谢谢你。”
　　“哦。”和小寒又看了眼那个杯子，咬着下唇，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因为她也不知道那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混沌的、模糊的、分不清楚。
　　“找你什么事情？”林铎见和小寒一直看着他手里的杯子，表情，有点不太舍得，“这杯子不是买给我的？”
　　“导演说你演得不错，入戏很快、表情自然、举止流畅，想要把你的角色再圆润一些，再加几场戏，问我你的时间安排。”和小寒差点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奇怪，明明刚听到时候，她很高兴的，这会儿说出来，又是平静的。
　　“哦。”林铎淡淡地，对这个好消息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喜悦，他仍是问和小寒，“这个杯子，你本来准备给谁的？”
　　“我自己用的。”和小寒说，“你用就用了吧，我再去买一个。”
　　用得上，总好过闲置着吧，谁用不是用啊。

　　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人高有点胖看着就粗狂彪悍得很，和名字有些不太搭，他叫赵萌。不是威猛的猛，而是萌萌哒的萌，和小寒第一次见这人时候，导演坐在凳子里，他有点胖凳子窄，双手就放在腿上，她就觉得这人像功夫熊猫里的阿宝，再想想电影里角色的蠢萌耍宝，每次看到导演是要勉强忍着笑的。这导演，积攒着的两部剧一部电影相继播出，都很成功，无论是点播量还是评价都是不错的，这也让这位年轻的导演成功挤进了名导演的行列里，更有说他是电视剧界的李大导。
　　林铎能被这样有分量的人，认可演技，是件不会差的事情。

　　林铎是男六，戏份不多，但他有心学习经验，拍完自己的戏份也没立刻走，而是坐在现场看别人怎么演。
　　和小寒跟着陪在旁边，她仔细地揣摩别人的语气、表情、动作，试图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想着林铎需要时候，她能熟练又快速地提醒他。

　　这场戏，是男女主的戏份，拍摄的是场浪漫的戏份，男女主在雨里骑车，女主坐在前面的横梁上，钻在男主的怀里被男主遮风挡雨的场景。男主和女主都是这两年飞速蹿红的人气流量担当，演技嘛，不重要，投资人、电视台、广告商爸爸肯买账就行。
　　而那几位赫赫的老戏骨，曾声称不和无演技的人搭戏的人却在这部戏里，出演了用力过猛、夸张到疯疯癫癫的人物，甘当绿叶陪衬这势头正猛的小花小草们。有节目来采访时候，这群老戏骨们，慈祥地称赞几句，必定能得到大批粉丝的感谢，比如“谢谢刘戏骨对我家哥哥的照顾”“我家姐姐就是这样人见人爱”还有发“祝您老身体健康”，好像夸的是他们家孩子一样，好像如果不说几句假话，就要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和小寒刚进这个圈子时候，对这点十分的不适应。这是个狼多肉少的圈子，资源优劣参差不齐，有些人有演技有人品却因为不肯配合圈子的规矩来，最后落得落寞离场的不在少数。而有些人，生来就带着这些轻而易得的光环，某某明星姐姐家老公的侄子，拐着十八道弯要扯上些关系。
　　锦上添花的事情，每个人都不会嫌多。
　　林铎刚入圈子时候，秉持着“做好自己”的原则，碰的灰头土脸后，他学会了说话，学会了做一个适合这个圈子里的人。剧在拍着，不少流出去的路透剧照等，拍这两位热门的男女主时候，偶尔会有林铎入境。
　　林铎第一次演戏，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就去网上问，这时候林铎的经纪公司只要配合着发篇通稿，把林铎推入大众视野里，既为人解了疑惑，同样打出了林铎的知名度。
　　事半功倍的事情，没人会犯傻。

　　“这个小哥哥是谁？长得好帅啊”，“啊，他原来是唱歌的，还得过前三名呢”，“小哥哥对我们姐姐好好啊，很温柔啊，要对小哥哥路人转粉了”……
　　而这些，少不了和小寒抱着电脑、折弯着脊椎，噼噼啪啪敲字。
　　人气，是个气人的东西，它是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的必备项。
　　林铎在变得越来越好，和小寒知道，也有预感，他们会越来越远。

　　戏拍完了，道具还在，不少人试着骑车，林铎也试了，他腿长轻易地撑着地，年轻的少年、俊朗的五官、在阳光里，笑得温和又张扬。林铎很少这样大笑，和小寒看得入迷。这个时候的林铎又是没变的，他还是那个光彩夺目的人啊。
　　“多多，你过来试试。”林铎很开心，就叫了和小寒的小名。
　　和小寒赶紧摆手，“算了，我一直学不会骑车。”如果把每个人比喻成系统，那么和小寒最严重的BUG就是骑车，她平衡感十分的差劲。
　　“你过来，我帮你扶着，不会摔倒的。”林铎说着，怂恿她。
　　在场的其他人态度温和，看热闹一样地说，“是啊去试试，现在能找到一辆这样的车，不容易。”

　　和小寒过去，她刚开始左脚踩着脚蹬子，右脚在地上滑了几下，车子往前跑，她赶快撤开右脚。腿，是应该从横梁上迈过去，还是从后座那里绕过去呢，这是个问题，可时间不允许和小寒多想，车子已经开始晃晃悠悠地，和小寒情急下，从横梁下面掏过去，踩着了另一侧的脚蹬子，一圈都蹬不了，只能半圈半圈地换。
　　她个子不矮，这么憋屈地踩着两个脚蹬，踩了几次就累得不行了。
　　林铎看她着急的样子幼稚的动作，一愣之后发出爆笑声，其他人也跟着笑，没有嘲笑的意思，很善意地笑，只当是一个糗事。

　　“除了刚学车的小孩子，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这样骑车的。”林铎单手扶着车把，他脚踩着脚蹬子，脸上还有笑。
　　和小寒被揶揄得脸发烫，“你们玩吧，我不骑了。”
　　“我带你。”林铎把车子倾斜着，他坐在座上，回头对和小寒说，“你坐后面。”
　　“我现在坐，还是车子跑起来，我再坐？”和小寒认真地问。
　　林铎说，“你现在坐上来吧，省得待会儿你追不上。”
　　和小寒踩着坐上去，她有点紧张，手紧紧地拽着屁股下的铁，脸上的表情绷着。
　　“走咯。”林铎回了半圈脚蹬子，右脚踩着更高的脚蹬子，用力一踩，车子就转起来了。
　　和小寒被吓了一跳，“你慢点，别撞着人了。”
　　“不会，我不会把你摔着的。”林铎带着和小寒在场地里，转了一大圈。

　　回到原地，电视剧的女主角，也就是林铎饰演角色的姐姐，过来，“你自行车骑得挺好。”男主角不会骑自行车，是拍的静止的车子，加的动作，到底不自然。
　　“还行。”林铎倾斜着车子，让和小寒下去。
　　女主角还穿着剧里的衣服，“带我一圈，怎么样？”
　　“行啊。”林铎直着车子，“坐上来吧。”
　　女主角从他胳膊下面钻进去，她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拽着林铎的肩膀，屁股一抬一落坐在了前面的横梁上，“我坐这儿。”
　　和小寒傻乎乎地站在旁边，给人让路。
　　林铎骑得很快，女主角坐在前面，她高兴就脱了披肩，两只手抓着两个角，扬在身后，做迎风飞扬的动作。男的帅女的美，画面和谐又养眼，有的人却心在滴血。

　　旁边的工作人员说，“看她平时冷傲得很，也有小女生的时候啊。”
　　和小寒嗯了一声。
　　那人又问，“你和林铎真是表亲戚？仔细看，你们还真有点像。”
　　像你妈啊。

　　和小寒坐后座时候，没觉得这一圈这么大，能骑这么久。林铎骑车回到原点，女主角搭着林铎的肩膀下来，她优雅地说，“谢谢你。”
　　“不客气。”林铎淡淡地说。
　　“你是今天戏结束吗？”女主角又问，“最后一场戏是不是我们搭？”
　　“是。”林铎戏份不算多，而且有和小寒为他做整理，他才能清晰地记得。
　　女主角说，“我们再对一下台词吧。”林铎跟着她走了。
　　和小寒不想跟他们过去，她又没其他事情可以做，看着自行车停在那里。心里憋着一股怒气，不信学不会了，她把自行车推起来，找了块人少机器少的地方，自学成才去了。

　　中间休息，导演赵萌正在看接下来的戏，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抬头，看清来人，有些惊讶，“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来这出差，刚好经过，过来看看。”陆良锋环视一圈，都是不认识的人，“结束了？”
　　“喏，嫌累去休息了。”赵萌摇头说，“拍了十条都没过，僵硬着脸台词都念不完，还好意思说累。”
　　“女主角是她？人气很旺。”陆良锋看了一眼，被人簇拥着照顾的女明星。
　　赵萌说，“如果不是这点人气撑着，谁用她啊。”
　　陆良锋笑了一下，没吭声，这个圈子他没过多了解，也就没什么可点评的。他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说，“明知道是烂片，你还拍。”
　　“欠着人情比欠着金钱更难受，刚从事这行时候，不是受过李老的照顾，他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导演无奈地说。
　　“和李老有关系？”那可是业内泰斗，得的奖家里要放不下了。
　　赵萌知道陆良锋对这个圈子不感兴趣，就简单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不就为了那么点事儿。”

　　陆良锋笑，没附和没否定，他看着桌上放着个水杯，拿起来看，“这是保温杯？”
　　“可能是演员放这里的。”赵萌看着正一本正经对台词的林铎，满意地说，“这次过来也是有收获的，有个演员还不错，是唱歌的第一次演戏，还可以。”
　　“林铎？”唱歌的，现在演戏，陆良锋认识的只有这一个。
　　“他名气没大到连你都认识吧。”赵萌惊讶。
　　陆良锋说，他说话，三分认真，七分随意，让人听不明白，“车里广播听过一次他的歌。”再看那个水杯也没那么特别了，刺手就跟老树皮一样，放回桌上。

　　赵萌抽着烟，对旁边的人说，“这个杯子看着不错，问问林铎是在哪里买的，天冷，你们一人买一个。”
　　站得近的，刚好是与和小寒一起买的那个工作人员，她说，“是林铎的工作人员买的。”又笑嘻嘻地问，“给报销吗？杯子挺贵的。”
　　“看看人家的工作态度，再看看你们……”导演骂了一圈，又问，“是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买的？杯子？”急匆匆地说，“把其他人叫过来，这场戏改一下。”
　　人到齐了，导演说，“加一场，女主给男主买杯子的戏。”
　　“杯子？”其他人迷瞪，“好，我现在去改，改好了重新打印分发下去。”

　　让人去工作，赵萌兴高采烈地说，“疯狗，你真是我的福将，上下两场戏串起来总不自然，这下顺畅多了。”又自言自语，“一辈子。”
　　“什么意思？”陆良锋问。
　　赵萌解释，“一看你就是狗血电视剧看得少，朦胧内敛的感情不容易表现，买礼物赠送是个不错的主意。杯子，一辈子，暗戳戳的小心思，多撩人啊。”
　　杯子，一辈子，表白。
　　这些词，连起来，陆良锋的脑仁都疼了。
　　腻腻歪歪的，没完没了了，这都谁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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