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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婚(完整)
康熙一直是个孤独的人。
可他同时又是强大的,一个帝王的杀伐决断,无一不在他身上体现。所以他可以驾驭这种孤独寞,并让它臣服,从而习惯并享受这种孤独。他幼时并不被顺治所喜,生母地位低下,所幸天资聪颖,由祖母养大,而祖母对其是非常严厉的,什么和颜悦色是万万没有见过的,有的是严厉,更严厉。而后年幼受命而即位,却是被人处处掣肘的,先是朝堂上要跟当时的四大辅政大臣商量自己的决定,私事为人处世要同皇祖母孝庄太后学习或者听令,如此的忍耐,如此的成长,慢慢除鳌拜,平三藩,平叛乱,管理西藏,集中皇权,巩固皇权。所以当一个平常家庭的少年开始成年开始肩负家里的重担时,他已然是一个肩负国家的责任的帝王!所以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是国大于家的,先有国才有家!
所以当他知道宓玉被暗算而失明太医反复诊察无果时,有的是惋惜,还有失望,他本来是想让她来作胤礽的贤内助的,所以说,最难测是君意!他心知宓玉聪明,冷静,有魄力,可是失了明,也不过是当得起半个聪明人了,而半个?那是很容易找寻的。其实她对于康熙来说,他确实是对着半个女儿来对待的,为什么说是半个女儿呢,儿女在康熙看来其实也是功力的存在,伟人,之所以存在,也是有很多苦衷和舍得的,女儿远嫁和亲,儿子联姻巩固皇权,这个是历来的手段,他虽雷厉风行,却也是同意的。而宓玉,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远嫁的!
没有真挚朋友的人,是真正孤独的人。她是独立存在的皇室之花,因为有她所以他突然感觉自己不孤独了,只是有点单调罢了,所以他安排她最好的衣食住行,最好的侍卫看护,最容忍的态度,最直接而平和的交流,她是他孤独而寂寞的帝王生涯里一朵解语花,她懂他,他亦懂她,她对他没有任何功利和阿谀,以诚待君,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他们之间傥荡而真实,可是毕竟是300多年的封建社会,康熙帝还没有那么大的先进思想,会让这般的宓玉成为未来的皇后人选。而且幕后之手还是没有头绪,所以首要就是让宓玉离开皇宫,让她有个依靠,之前他确实是打了留她一辈子皇宫的打算,但是也是稍纵即逝,如果不是留了她太久,说不定她还是完整的宓玉。只是这要给她指婚,指给谁呢?
必须得是嫡福晋才是啊,老大,老三,老四是已经成家了的,老八老九是刚刚指婚的,老十也是马上要办的,十二太文弱,十三倒是可以,只是……十四又太小,唉,突如其来的事故,倒是让康熙乱了脚,这人意欲何为呢?连太医都是不知那毒是什么来历,而下手的人也是一个死,一个如同空气般,消失的没有踪迹,除了宓玉失明,确是没有任何征兆的。
而这些儿子中,康熙虽独爱胤礽,却是最看好十三的,十三磊落而傥荡,是个好的人选,而且他也是对玉儿青眼有加的。康熙脑中回转,他本来就一直是撮合这对小儿女的。已然思量出一个很好的对策。将来他的这些个儿子之间势必还是要争斗不休的,总是要给宓玉个好的依靠。先前宓玉出宫为了一个理由让马尔汉暗中带领也是让他们认做父女,现在倒是歪打正着,那晋月福晋身子不好,温婉而只育有一儿子,也是极喜欢宓玉的,本就是一般般的背景,但也是旗中的大家,朕再御赐个公主之实,也是不可以的。
“李德全,招马尔汉和他那家子进殿。”
“皇上,这个时辰,是不是?”
“是,立马,马上,利索点。”
温柔的拇指缓缓地按在宓玉的额头,满身冷香的味道,“你怎么不去休息?”康熙四十一年的秋天,宓玉俨然已经成为了十三嫡福晋,十三被派遣去祭祀完泰山,康熙就赐婚了,场面十分隆重壮大,康熙甚至还在那时遣返了一批适龄宫人出宫。当然恩赐也是一天接着一天,赏赐大概过了整整十天才结束。这在京城是轰动一时的新闻了,哪个公主出嫁都没有这样的排场,更何况宓玉当时是从宫中出嫁的,并不是从马尔汉府中。
胤祥见她刚刚睡醒,好不娇媚,皮肤雪白,面色红润,竟如瓷娃娃般,眉目间俱是迷糊的慵懒,唯一不足的是,一双美目清澄,却眼大无神,心里不由一窒。
宓玉的世界从那天起就是一片黑色的,太医,偏方来了一打打,却是收效甚微,所有人都可惜可怜可叹的时候,她却是欣然接受了目前的状况,突然的失明打乱了她本来的一切生活秩序,甚至是胤禛,胤祐,八阿哥那边,他们也是心急而愤懑的,乃至康熙都匆匆下了指婚。虽然婚礼很突兀,可是却是盛大非常,所有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失明而小看她,倒是以前一直在被人眼里天之骄子的她慢慢地回归到了尘埃,慢慢人们接受了这个不完美。宓玉心里是耻笑的,说不定幸灾乐祸的到处都是。
虽然她的眼睛是瞎的,可却凸显了其他的感官功能。零柒成了贴身的宫女,可却也不得不佩服主子的适应能力,她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消沉,她一直乐观接受,一个月时间就熟悉了房间的布局位置,努力适应没有光明的日子,独立地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在所有人都来探望甚至可惜中,一直高高地抬起头,露出微笑。现在的宓玉凭声识人算是小事了,百步开外宓玉也知道来者何人,就这刚刚才搬入的十三贝子府,府里满园子的桂花,栀子花,哪棵开了,哪株谢了,哪里缺水了,哪里少肥了,根本不需要用手摸,只要稍稍走近一点宓玉都能一清二楚。这样的主子,眼瞎却心如明镜,什么事也瞒不过她。可是,不得不说主子现在是一点都不喜欢光了,零柒觉得那是因为主子失明,感觉到阳光却看不见阳光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白天时宓玉从来不踏出自己的房间一步,只有夜晚时,偶尔出来浇浇花,听人读书,弹弹琴。但其实,失明并不是宓玉不喜光的根本原因。
宓玉仍然记得康熙在探视她时的一席话,“朕在朝堂上所遇的,比你所遇的厉害了千百倍。他们隐身在暗处,处处跟朕耍心机,处处探窥着一丝丝蛛丝马迹,处处想着利用他人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目的。”
“朕的一生中遇到得到很多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也舍弃过无数的东西,有用的,没有用的,有念想的,没有念想的,有迷恋的,没有感觉的,有时候舍便舍了,有时候舍掉了,好几个月不能眠,心疼,心烦,可是慢慢地,却也习惯了。唯有皇祖母的一句话朕记在了心底,“这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所以,除了这个,朕便把一切皆舍了。朕不知道这值不值得,但朕这么做,已成了习惯……”
如果在平时,宓玉听了这番话,必会感觉唏嘘不已,毕竟这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惜现在发生如斯,心底虽冰凉,但也忽然间明白了:他清楚我所受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如此地安排我的一切,也许这是很帝王并且无缘的安排,却也是最好,最合理的安排。
“玉儿谨听皇上的安排。”那个时候的宓玉是身心疲倦,回握住康熙稍显褶皱的双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只感觉温暖舒适。
宓玉喃喃道:“上来吧,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不照顾着。”
胤祥的手指在宓玉头上停下来,拂过她额际的碎发,却不想再放手,听着自己沉稳的心跳越来越快,轻身环住那纤细的腰身,宓玉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也环抱住他的腰,却感觉他身体一阵僵硬,良久才放松了下来。
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玉儿,四哥……”
“那些都不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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