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温婉有点糙

　　此刻的普向北经历一番折腾之后，气势十足的背头已经完全没了造型，耷拉下来的刘海平添两分邻家大哥哥的气质。高级定制的衣裤不知从哪沾了泥土，更可恨的是裤脚居然划了条口子。
　　狼狈，落魄。

　　他抬头看她，“方才对付那帮家伙的是什么？”
　　姜婉莫名。
　　普向北比划几下，“手里喷的。”
　　会意后，姜婉笑，“可惜了，我才买的防狼喷雾呢。”

　　以这女侠的身手，还需要随身携带防狼喷雾？

　　普向北摇摇头，目光落在和女侠蹲一条板凳的毛球上。毛球的蓝色眼珠此刻眯成一条缝，摆出他极其熟悉的“夜深了，老子要睡了”的事不关己，压根不准备扑上来跪舔。

　　许是这哥们盯着毛球的目光太过直白，姜婉这才惊觉——这哥们对她身边的钱多多好像更感兴趣……

　　“老兄，你也喜欢猫么。”姜婉撸撸毛球。普向北眼皮一跳，只见那畜生被扰了清梦却并没有“噌”地一下子窜起来炸毛，人家只是动动胡须，呜呜地哼了两声，又挨挨蹭蹭地往女侠身边挤。
　　“告诉你，它姓钱，名多多——钱多多。哈哈哈，有趣得很。”

　　普向北咬牙。

　　姜婉丝毫没觉察这哥们不对劲。她倾过身子，悄悄对哥们说：“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不是我的猫，是我老板的。我本来辞职不干了，但它死皮赖脸的硬要跟着我……”

　　辞职不干？——这点普向北倒是毫不怀疑。敢把月半猫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敢取这么个暴发户名，也还算有自知之明。

　　姜婉自顾自地说：“钱多多好日子不过，偏要跟俺一介穷书生仗剑走天涯。呵呵，难道是本人亲和力太强？”
　　普向北：“……”

　　“喂，我告诉你，那屋子里冷冰冰的，简直不是人住的，所以也有可能是它空虚寂寞冷，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逃离……”
　　普向北：“……”
　　他额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这时，姜婉居然及时掐住了话头——她站了起来，四处张望。这路边摊生意很好，老板忙得没空过来招呼他们。姜婉伸长脖子，吆喝一声：“喂，帅哥——过来点单。”一个黝黑的伙计应了一声，走过来。

　　“先来10个卤鸡爪，50串羊肉串，10个生蚝，20个烤臭豆腐，1条烤鱼……别用死鱼糊弄我，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新不新鲜一动筷子就知道。”

　　普向北扶额。
　　姜婉回头，“我说了我请客，老兄。”
　　普向北：“……”

　　“再来两瓶二锅头。”姜婉回头继续吩咐伙计。

　　点的东西终于上桌，小木桌摆满了。
　　姜婉啪一声将一次性筷子掰开，磨了磨毛边。然后，她撸起袖子就开动，边吃边用筷头指了指普向北：“吃啊，愣着干什么？……你别看这环境不咋的，人间美味都在路边摊哩。”
　　普向北：“……”
　　“嗯，要是再辣点就更好了。怕你不吃辣，我没敢让他们多放辣椒……”

　　“唔，这鱼新鲜，看来老板还实诚。”姜婉点点头，放下筷子将自己面前的两瓶二锅头拧开，咚一声戳了一瓶在普向北面前，“来来来，喝酒喝酒……”
　　普向北一动不动。

　　姜婉叹了口气，这大帅哥也太特么冷艳了。

　　“你不想喝？……那随意。”暂且等这哥们独自高贵冷艳，姜婉自斟自酌。半响后终于想起，她瞥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普向北会意，将手机从桌面推到她面前。
　　姜婉：“你不是要打电话给朋友么？不打了？”
　　普向北嗯了一声。他刚才打了，打给顾景，顾景没接。
　　此时的顾景在酒吧卫生间，等他回到吧台，调酒的小帅哥告诉他他的手机响了。顾景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便没理睬。喝着酒与调酒小哥聊了会儿骚，他终于按捺不住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对方没接。顾景心里骂了句娘，知道普大爷今天这不痛快的劲是缓不过来了，便安下心来继续调戏小哥。

　　路边摊上的姜婉伸手将手机捞起，“喂，对了，老兄你怎么称呼啊？”
　　普向北淡淡地，“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你姓什名谁？”

　　姜婉狡黠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小江，你叫我小江就行。”

　　“小江？！这名儿有点意思。”普向北玩味一笑，僵硬了一天的面部肌肉松下来。他拿起面前的二锅头，“我叫安东尼。”
　　姜婉一咧嘴，露出颗小虎牙，“安东尼？洋气！来，为安东尼和小江的相遇，干！”
　　“干！”

　　酒真是调节气氛的好东西。自从干了口酒后，小木桌上的气氛比先前融洽多了。普向北盯着蹲在板凳上的毛球，问：“你难道没想过把人家的猫还回去？”
　　“切~~，还回去？”姜婉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老兄，你搞搞清楚，钱多多不是我拐来的，好不好？我巴不得甩掉它——你看，我都失业了，还要养着这么个累赘。”

　　沉默几秒，他问：“你在你老板那里干了多久？”
　　姜婉：“说来惭愧啊，本人只干了一星期。”
　　普向北点点头。

　　“几天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普向北指了指蹲着的钱多多，“让它这么黏你。”他很清楚，这厮难伺候得很，更不好相处。
　　姜婉呵呵一笑：“这正是本人的魅力所在。”
　　普向北探身上前，戏谑道：“魅力这么大，为什么还要辞职？”姜婉焉了，放下筷子，“我惹了祸，不得不辞职。”

　　惹祸？
　　普向北坐直身子。

　　姜婉：“我把老板的金鱼伺候死了……对了，还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瓶瓶罐罐。”
　　鱼……
　　瓶瓶罐罐……
　　普向北眉毛一挑。

　　姜婉：“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好好的当好助理来着。”
　　普向北：“看来是惹了祸，就想躲？！”
　　姜婉：“哎哟喂，纠正一下，不是躲。老板的鱼还有瓶瓶罐罐，我不会赖账。”
　　普向北看着对面那张显得十分诚恳的脸，沉吟。
　　“真的，不骗你。躲还真不是我的风格。”姜婉急吼吼地辩白。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伺候死的鱼、打碎的瓶瓶罐罐价值不菲，你赔不起，那你怎么办？”普向北正色道。
　　“噢——”

　　也是，那么财大气粗的一个人，家里断然不会随随便便摆个廉价品！姜婉脑子里突然冒出古董拍卖会上的那些天价数字，大惊，“我那老板该不会脑子短路，真把价值连城的古董放家里吧？尤其，他还养着只活蹦乱跳的猫，这不是明摆着等砸么！”
　　普向北：“……”
　　“不过，也说不一定。反正有钱人就是任性……完了完了完了，如果真是这样，我恐怕真得跑路。”
　　“跑路？！”
　　她瞪大眼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打碎的真是稀世古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自己卖给他吧。”
　　“卖给他？”普向北听到这，眯起眼眸，认真看她片刻，“你确定他对你感兴趣？”
　　姜婉一怔，等反应过来后敲敲桌子，“哎哎哎！想什么呢？本人卖艺不卖身。”普向北唇角一勾，笑了。

　　“算了，算了，不聊那些伤脑筋的事了，我们来说说今晚的事。”姜婉摆摆手，道：“我实在有点好奇，今天那些人好像□□，你与他们有什么梁子么？”
　　普向北淡淡一笑，随口道：“没什么梁子？他们可能认错人了。”
　　“哦——”姜婉将信将疑，抿了口酒，又道：“安东尼，你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名字这么洋气，肯定是有志大海龟！呵呵。”
　　普向北蹙眉不语，一脸的“我们有那么熟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

　　姜婉倒是懂了，点头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算了，你就当我没问。”低下头自顾自喝酒，气氛陷入尴尬。

　　普向北就算再不擅长人情世故也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妥，人家毕竟才救过自己。
　　他咳咳两声，道：“我搞研究的，前段时间刚从美加州回国。”
　　对面前这姑娘，他还真没撒谎，在加州大家都叫他安东尼，在加州他确实搞研究，也确实一年前回的国。

　　姜婉抬头，普向北顿了顿又道：“至于要往哪里去，我却只知来路，未知归途。”
　　姜婉啪地放下筷子，“只知来路，未知归途。这话说得太对了！我深有同感！”她拿起二锅头，“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喝一口。”

　　俩人碰了一下喝了。
　　姜婉放下二锅头，她的眼睛带着酒意，越发显得迷蒙，“我不知道我要往哪里去？反正这个城市不属于我。表面上看，我念着最好的大学，父母双全，争着给我爱，恨不能将一切给我，……真让人羡慕啊，这些都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可是……”
　　她顿了顿，深深地叹气，
　　“我知道，这些东西并不属于我。”
　　普向北看着她，捏着二锅头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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