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

作者:良舟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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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9凤歇


      夜白茫然的抬头,眼眸中的雾气渐渐淡去,缓缓浮现出眼前人的模样,绯色的衣,墨色的发,美丽的祸国殃民的脸,半晌,夜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凤歇。”不知怎的,竟听出了戚戚的味道。
      “凤歇公子怎得这么大的怒气,莫非嫌弃晚竹招待这位姑娘不周,要拿晚竹的房门来撒气。”桌旁的晚竹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媚态丛生。
      凤歇本来心中恼怒焦急,流光那边的事情纠缠了半天也没个眉目,不得脱身,又听见门外的人通报说有位紫衣少女过来找他,被带到了晚竹公子的房间,心中便猜到是夜白久等不得,过来寻他。这醉红楼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她怎么敢随便跟人家进房!!
      然而,推开房门,看见那个少女好好的坐在桌前,满室的烛火之光,也掩盖补了她面色苍白,低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堵在心口的怒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却猛然发觉她为何面色如此苍白,下午出门时头上插得白玉钗不见了,发丝垂下来许多,额尖还隐隐有一丝红色的划痕。心头又涌上一丝怒意与心疼,伸出手触在那少女的额角,却不敢去碰那划痕,隐忍着怒意道:“怎么回事,怎得我一会儿不见就受伤了。”
      凤歇似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怒视旁边一脸看好戏的晚竹。
      晚竹一惊。忙摆手道:“凤歇公子息怒,姑娘的伤,可不是我弄的。”
      凤歇还欲说些什么,腕间一凉,却是夜白拉开了他的手,淡淡的道:“凤歇,不是晚竹公子,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在了桥边的石桩上。不碍事的。”
      “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府中人该着急了。”凤歇瞪一眼晚竹,拉过夜白就要走,完全没有跟晚竹打招呼的意思。
      夜白被一下子拉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对晚竹笑笑:“打扰的晚竹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客气了,是晚竹相邀,怎么能使打扰。”晚竹微微仰,刚好看的见夜白的眸子。
      见凤歇正要发怒,夜白忙一拽他,朝门口走去,回头悄悄跟晚竹摆手告别。阿绿忙跟在两人后面低头跑走了。
      留下房中一个孤独的身影,晚竹微微偏头,看向离开的三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凤歇是么。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呢,流光的眼光倒也不差。不过这位小姑娘,却更加可人呢。
      三人一路回去,却没有了来时的热闹,凤歇几欲开口询问,却见夜白面色苍白,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只顾埋头走路的样子,心中叹一口气,默默扶住她的肩,防止他摔倒。阿绿更是紧张的跟在后面,心中羞愧,自己方才居然如此粗心,郡主受伤了也没有发现。
      进了郡主府,送夜白二人至寝院,路过那株红梅的时候,夜白突然停了下来,阿绿看看两人,忙到:“郡主,我先进去给您准备洗澡水。”不等夜白回答,忙一溜烟跑了进去。
      凤歇见夜白停住,偏过头看她,面色依旧苍白,微微仰着头,眼神盯着面前的红梅,乌黑的眼眸墨一般漆黑,全然没有了往日顾盼生辉的灵动模样,在花开妖艳的梅树下愈发显得娇弱安静。
      良久,那双凝望梅树的乌眸偏过头来看向他,直视入心,凄凄的开口:“凤歇。。。”
      “我在。”毫不犹豫的,就脱口而出。
      “凤歇。。”夜白伸出手,缓缓覆上凤歇白皙如玉的脖颈,苍白的面庞靠上那绯色衣衫下隐藏的结实胸膛。
      感到少女那柔软纤细的身体带着淡淡的体温与幽香,凤歇有一霎那的僵硬。然而下意识的,双手却环住了怀中的少女,他听见怀中的少女低低的开口:“凤歇,不要离开我好吗?”
      这是自夜白失忆后,第二次问他,不要离开我好吗。初来时那个少女低着头一脸不安,说,凤歇,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不知怎得,或许是见惯了那女子飞扬跋扈的模样,见她满脸可怜的样子,竟动了恻隐之心,开口答应了下来。
      然而这次,这个少女第二次开口,如此寂静,那自己呢,自己真的能永远不离开吗。。。
      良久,凤歇轻声道:“好。”
      耳边传来怀中人轻浅的呼吸,凤歇低下头,看见怀中女子长长的睫毛盖住双眸,已然睡了过去,心中哑然,真是的,自己如此认真,她倒是睡得舒服。
      夜白是在一片头痛欲裂中醒来的,阿绿听见夜白在床上哼哼,忙进来,用热水浸了毛巾,擦拭夜白的额头:“郡主可算是醒了,凤歇公子早就来了。”
      夜白揉揉额头,却依旧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凤歇,他来做什么?”
      “凤歇公子说,”阿绿顿了顿,结结巴巴的道:“说。。。说,郡主昨夜受了风寒,所以让厨房熬了药,早早就送来了,现在都不知热了好几趟了。”
      夜白伸一个懒腰,懒懒道:“风寒?怪不得头这么疼,只是好好的,怎么就得了风寒。”
      “郡主。。。”阿绿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忘记了?”
      “忘记昨夜,您是怎么睡着的了?”
      “昨夜。。”夜白蹙眉,昨夜,只记得自己。。。好像抱住了凤歇。。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夜白瞪大眼睛:“你是说。。。我在凤歇怀里睡着了?”
      阿绿点点头,认真道:“还是凤歇公子抱您回房的呢。”
      夜白脸一红,咬咬嘴,昨夜真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便抑制不住抱住了凤歇。居然还给睡着了。
      “郡主,郡主”阿绿见夜白发呆,忙喊她:“郡主,那这药。。。”
      夜白回过神,道:“拿过来吧。”
      喝了药,洗漱完毕,恢复了一点精神,偏头问阿绿:“阿碧回来了吗?”
      “昨夜就回来了,可是却崴了脚,恐怕最近要休息,侍奉不了郡主了。”阿绿答道。
      “哦,好吧,让她好好休息,你等会去照顾照顾她。”夜白点点头,顿了顿,又问:“那谢安景呢。”
      “谢公子,昨夜一夜未归,”阿绿低声说道:“天明方才回府,可是看起来很颓丧地样子,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早上送饭进去的丫鬟说,饭菜一口都没动。”
      “嗯?”夜白皱眉:“怎么回事,求爱失败也不至于这样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凤歇公子好像想找郡主过去看看。”阿碧梳理着夜白的头发,答道。
      “凤歇还在?”
      “在呢,一直在门外等候郡主醒来呢。”阿碧插上一支青玉的簪子,道:“好了,郡主要去看看吗?”
      “去吧,反正也无事。”夜白站起来,阿绿忙拿起一件大氅替她披上。
      打开房门,门外红梅妖异,梅树下的绯衣男子容颜倾城,发丝飘扬,嘴角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开口道:“郡主醒了。”
      夜白走到他身边,仰头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凤歇久等了。”
      “无事,郡主院中红梅盛放,倒是美丽。不知不觉,便看的入神了。”凤歇笑笑。
      夜白也不客套,直接进入主题:“谢安景如何了?”
      “清晨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锁在房中,并不清楚。”凤歇皱皱眉。
      “这个谢安景,不就追个姑娘,用得着这样自虐吗。”夜白嘟囔:“一次追不到,多去几次不就得了。”
      “郡主似乎很有经验?”凤歇挑挑眉看她。
      夜白眨眨眼,道:“凤歇,你知道成功的秘诀吗?”见凤歇疑惑的看着自己,夜白正色:“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咳了咳,再接着道:“第三,坚持不要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凤歇,很是严肃的样子。
      凤歇讶然,这是什么歪理。
      “好了,”夜白露出狡黠的笑容,扯扯凤歇袖口:“还是快去看看吧,万一这个书呆子想不开怎么办。”想了想,又回过头吩咐阿绿:“阿碧脚受伤,多有不便,你去看看她。”
      谢安景住在那里,夜白其实是不知道的,郡主府地广,夜白认得的没有几处,跟着凤歇的脚步,穿过了大半个府邸,才来到一处及其僻静的地方,说它僻静,不如说它荒凉。
      郡主府原是楚南王府,楚南王是北幽人氏,除却那坐梅园,建筑风格皆采用北幽的大气磅礴之风。夜白原来不知道瑰丽堂皇的郡主府还有这样一处萧瑟之地,虽说并不破败,比起府中其他地方,却是天差地别。
      只是一座独院,却小得多,只有两间房屋,院边一颗落光了叶子不知是何种的野树,旁边一只布满青苔的枯井,院中似乎并没有人。
      见夜白疑惑,凤歇道:“谢公子生性孤僻,不喜与府中诸人交往,故而并无仆役,只每日三餐差人送来饭菜,其余时间,谢公子都是一人独居。”
      夜白皱眉:“怎么把他安排在这样的地方,这间院子好像是荒废的。”一阵冷风刮过,有些瘆人。
      “郡主忘记了,”凤歇看向夜白:“自谢公子入府,郡主便不再搭理他,府中人爬高踩低,自然无人将他放在眼里,能给他间独院,算是不错了。”
      夜白低下头,皱起眉头,思索,这个谢安景究竟是怎么来郡主府的,他在府中究竟是什么身份。。。想了想,道:“要不,我让他搬到西园那边去。”
      ‘’郡主虽是好心,可谢安景却不一定会接受,“凤歇笑笑,道:”不过能独居僻静之地,对谢安景来说才是好事。“
      夜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凤歇见她一脸茫然,却不解释什么,只道:”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只有两间房子,两人直接去了正中的主屋,敲敲门,却无人来应,凤歇皱皱眉,猛地推开了房门。
      房中光线昏暗,门窗紧闭,乍一开门,夜白眼前一暗,什么都看不见,却只闻见扑鼻而来的一股酒气,呛得夜白直咳嗽。凤歇伸手轻拍夜白的后背,缓了缓,两人抬脚进屋,此时双眼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虽说并不十分清楚,却也看得个大概。
      房中及其简朴,正中只一只圆桌,几只凳子,再往里去,一个简单的书桌,一只木床。其余并无装饰。
      然而床边的地上却歪倒着一个萎靡不振的青色身影,脚边还有几个空了的酒瓶,正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谢安景。
      凤歇皱起了眉头。然而不等反应过来,旁边那个少女已经冲了过去,扑在了谢安景身上,”喂,谢安景,谢安景!“夜白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心中大惊,忙扑上去用手试探他的呼吸,感觉到他微弱的喘息,夜白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喝醉了睡过去。
      额头因为方才的惊吓出了一层冷汗,还以为谢安景这个书呆子求爱不成自尽了呢。
      凤歇看着那少女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金丝银边的狐裘大氅拖在满地的灰尘中,全然不顾那躺着的人满身刺鼻的酒气,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
      夜白拍拍谢安景的脸,又掐了半天人中,折腾了半天,还不见他醒来,颓丧地坐在地上,累的满头大汗,看向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的凤歇,喘着粗气,道:“他醒不过来,怎么办啊。”
      凤歇叹口气,过来扶起夜白,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尘,道:“郡主不必着急,他不过是筋疲力尽,又喝多了酒,昏睡过去,躺几天就会好的。”
      夜白叉着腰,皱褶眉头,对着谢安景抱怨:“说你是书呆子,还真是个书呆子,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就不能多去几次,躲在这里伤心难过,人家姑娘又看不见。”
      凤歇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半晌,开口道:“郡主,这。。。”
      夜白哼一声:“现在他又醒不了,还是让他睡着吧,找几个人来照顾她,再叫大夫来看看,”顿了顿,又说:“地上太凉,还是把他搬到床上去吧。”偏过头,眼神灼灼地看向凤歇。
      这。。凤歇皱皱眉:“要我去搬他?”
      夜白点点头,满眼期待。
      很快,谢安景就躺在了床上,夜白嫌屋中酒气太浓,开了扇窗,又见屋中寒冷,又翻出来几床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的盖住,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搞定。
      收拾完毕,两人才出了房门,一股清风吹来,夜白觉得神清气爽,方才被浓重的酒气醺的,都有些醉了。
      出了谢安景的院子,仿佛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边萧瑟荒芜,一边繁花似锦,夜白回过头,看着那座小小独院,心中叹了一口气。
      “郡主要回房中休息吗?”凤歇看她。两人缓步而走。
      “先找大夫来看看谢安景吧。”夜白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夜受了些风寒,刚才被酒气醺了醺,头又开始疼了。
      “这还不容易,”凤歇一笑,此时已快走至内院,路上仆役渐多,凤歇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厮,吩咐了下去。
      转过一个拐角,进了内院,入眼是一片平静的湖泊,湖上长桥高亭,甚是美丽。
      夜白看了会儿,转过头看向跟在身边的凤歇,道:“凤歇想说什么?”
      凤歇比她高一头,此时微微低头看她,刚好看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闪着盈盈的光。笑笑,道:“郡主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夜白回过头,双手扶在湖边的石栏上,看向湖心,道:“我不知道,”缓一缓,接到:“只是觉得你有话想说,这么感觉,就这么问了。”
      凤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湖心只有一只白亭,并无他物,淡淡回到:“郡主失忆之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夜白垂下眸,等他继续说下去。
      “郡主从前,从不会温言细语与他人说话,”凤歇轻声,似在回忆:“也不会放任我随意出府,更不会。。。不会在意谢安景这样的人的生死。”
      夜白笑笑,自嘲到:“这么说来,我以前做人确实很失败。”
      凤歇惊奇的看她:“失败?”
      “别人对我都很礼貌,我却对他人恶语相向,实在失礼,”夜白点点头,道:“你要出府,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拦着你,也是无礼,至于谢安景。。。”夜白看着远方,良久,缓缓地道:“十月怀胎,方才孕育出一个生命,若是连别人的生命也要随意践踏,岂非连做人都不配。”
      凤歇神色逐渐凝重,静静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紫衣乌发,面容清丽绝伦,此时在在这冬日暖阳下,模糊的不似真实。然而让他震惊的却不是这美妙的风景,而是这个女子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语。良久,他苦笑一声,道:“郡主此言,振聋发聩,可惜,世态炎凉,世事皆是残忍,从前郡主所为,也只是大势所趋而已。”
      夜白笑笑:“是啊,这世界就是这样,优胜略汰,适者生存,可是。。。”夜白淡然道:“可是世上并非一成不变,千万年来,朝代兴衰,都有自己的命运,虽说历朝历代皆是以百姓血肉筑成,却难保以后不会有人人平等互相尊重的时代来临。我们何必为了顺应所为的大流,肆意去践踏别人的生命与尊严。”
      凤歇面色虽然平静无波,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恍惚间,他仿佛感觉面前的女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两个人影交错重叠,烙印成眼前人神采奕奕的模样。
      凤歇深深的看着面前的人:“郡主果然变了很多。”
      夜白朝他扬起一抹笑容,道:“或许是吧,”声音似乎有些许解脱“在生死间走了一回,突然变顿悟了。”眼眉低下来,“人世本就煎熬,人与人之间又何必相互为难。”
      抬起头,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好啦,外面寒冷,我若是再不回去,这风寒怕是好不了了。”
      两人一路走回去,话语虽少,夜白心间的石头却落了地,凤歇应该觉出了不对劲,直到今日方才询问,此番解释,虽说不能打消他的全部顾虑,却也比他什么都不问在心中猜疑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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