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

作者:良舟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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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4摊牌


      夜白并未相送,凤歇骑马出城,扶风城外,立着秦飞羽等人,皆都牵着马匹,方才就被军队送至城外,秦飞羽看见凤歇过来,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凤歇看向等候的几人,道:“走吧。”由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她。
      几人骑马而去,城门口守卫的军队方才关闭城门,城外是安静了,可这城内,这一夜,必定不得安宁。
      夜色渐晚,风波渐息,偌大的醉红楼内,一片寂静,全然没有往日的繁华热闹,凤歇也已经离去,夜白坐在一处桌前,怔怔许久,偌大的酒楼,此时也只有她一人而已,良久,夜白轻轻叹了口气。
      起身,衣摆轻抚,夜白沿着大厅中的楼梯上去,缓缓行至一处紧闭的房门前,沉默良久,终于伸出手,轻轻扣在木制的雕花门上。
      然而她并未敲门,而是一使劲,直接推开,门内,红烛萦绕,甜腻的香味散出,正是醉红楼每间客房的模样,然而这间房内,正对着的圆桌上,坐着的却不是楼中姑娘,而是一袭白袍,不染纤尘,身处这样的烟花之地,却任然如同九天上的谪仙,不染红尘,那人见她推开房门,轻轻抬头,狭长的眼角轻轻翘起,露出笑意,道:“郡主大人。”
      看清那人的模样,夜白并为惊讶,迈步进来,径直走向他,然后坐下来,结果那人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岚浮公子,今日倒是看的一场好戏。”
      岚浮闻言,轻轻笑道:“郡主如此苦心孤诣谋划的一场好戏,岚浮怎能不捧场呢。”
      夜白一怔,抬眼瞪向他,道:“方才我遇险,岚浮公子就这样看着,似乎不太厚道吧。”
      岚浮轻轻垂眼,低声笑道:“岚浮自知第一次见到郡主,就只郡主聪慧,却从未想过,郡主还有如此胆识,今夜,实在是大开眼界。今夜郡主被秦飞羽所制,只是有惊无险罢了。”
      “哦?”夜白抬眼看他:“秦飞羽想杀我,这样也是有惊无险吗?”
      岚浮轻轻抿口茶,道:“在南国境内杀人,而且杀得还是郡主之尊,你觉得她会如此愚蠢吗?她想要的,是让郡主身败名裂,从此再也不能与凤歇公子在一起。”
      夜白沉默,这样的答案,她方才就已经猜到,只是此时被岚浮提起,目中却不由得寒了起来,良久,方才缓缓道:“这样说来,我给她的惩罚,还是轻了。”
      岚浮抬眼看她,目中也似乎泛起凉意,道:“郡主的惩罚,确实轻了,欺辱皇室之罪,可灭九族,她虽是越国人,可她父亲乃越国丞相,郡主此时擒住秦飞羽,完全可以以此为筹码,与越国谈判。可惜。。。”
      夜白闻言,嘴角划出笑意,接口道:“可是,我舍不得。她是凤歇的人,此次回越国,凤歇还需要秦丞相的帮助,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动她。”
      岚浮看向她,此时的目中,方才的冷意减去,谈到凤歇的名字,目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柔情,岚浮微叹,道:“郡主对慕容澈,实在是太好。”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次郡主震慑了秦飞羽,更是借此让慕容澈对秦飞羽心生嫌隙,这样的惩罚,对秦飞羽来说,恐怕最是严重。”
      “今日之事,本非我愿,我虽猜到秦飞羽心怀不轨,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造成现在的局面,也是她咎由自取。”夜白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不悦。
      “那扶风郡守呢,郡主为何也要下狠手?”岚浮挑眉看她,嘴角露出笑意。
      “郡守与越国私相授受,纵容奸细肆虐,我怎能饶过他。”夜白冷哼。
      “那郡主可有想过,南国虽辽阔,可十三郡皆是丝丝环绕,关系错综复杂,今日你动了扶风的郡守,其余十二郡人人自危,恐怕会引起大乱。”岚浮缓缓抿一口茶,面上却毫无担忧之意,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在谈论此地风景尚好。
      夜白挑眉看他,缓缓道:“华阳郡主因贪恋越国质子美貌,处决扶风郡守,引起南国祸乱,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北幽莫太后希望看到的局面吗,南国大乱,北幽才可借此收回南国封地与军队,才有可能拔掉这只心头刺。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岚浮一怔,看向夜白,道:“郡主真有此意吗?”
      “岚浮公子觉得呢?”夜白挑眉。
      “白某觉得,郡主必定另有打算。”岚浮放下手中茶杯,缓缓道。
      夜白看他回复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无趣,想了想,开口道:“岚浮公子初来郡主府,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恐怕也是料到,我若是知晓真相,必不会阻挠你,是以才千方百计提醒我去看藏书阁内阁之中的秘密,如今我已看过,岚浮就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闻言,岚浮手中握着的茶杯一滞,不由得抬眼看她,道:“郡主何意?”
      “如今的局面,谢全已经倒向我这边,南国十三郡,其余的人态度不明,而我又闯下如此大祸,如今南国一不小心,便是大乱四起,莫太后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会多加干预,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恓惶太子想要做些什么,可不要错过了机会。”夜白看向他,微笑。
      听到夜白喊他恓惶之名,岚浮并未惊讶,只缓缓道:“郡主此言差矣,岚浮如今只是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在这南国万军之中异军突起,揽得大权呢。”
      夜白看他,良久,方才收回视线,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一物,放在他面前,道:“那么,有了这个呢?”
      岚浮顺着视线看过去,奢靡的烛火甜香之中,那物件在桌面之上幽幽的泛着一丝冷光,岚浮心中一跳,不由脱口而出,道:“虎符!”
      夜白看他目中惊异一闪而过,不动声色道:“以岚浮公子才智,辅以此物相助,南国之事,想必不必我担忧了吧。你要权利去复仇,而我要权利保住我的安逸生活,我们两个,目标虽说不同,但同在南国这条船上,相信岚浮公子不会让我失望。”
      岚浮收回视线,看向夜白,沉默良久,才道:“郡主就如此相信我吗?”
      夜白轻笑,道:“我只是相信你不会放弃报仇,如今你我共处南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何况,帮助你,是我父亲之意。”
      “郡主难道没想过,若我独揽大权,郡主一人之力,恐怕自身难保。”岚浮沉声道。
      “我自然想过,”夜白微笑:“所以,我才会让凤歇回来一趟。”
      岚浮一怔,忽而目中闪过讶异,道:“你把扳指送给他了?!”
      “是。”夜白点头:“岚浮,我还是不能全然相信你,那血玉扳指乃楚南王象征,若是没有了它,你依旧得依靠我郡主之名行事,如此,你我也好各自仪仗。”
      岚浮低眉,苦笑,道:“原来如此。”
      夜白站起身,道:“如今莫太后虽对我放松警惕,但我不能出面参与十三军的事,岚浮公子,今后,可要依靠你了。”
      岚浮垂下眉头,沉声道:“郡主放心。”
      夜白点点头,正欲离去,忽而听见岚浮的声音,道:“郡主如此助我,待我事成之后,郡主可有所求。”
      夜白一怔,忽而露出微笑,回过头,道:“有,若是此事完成,那便放我自由吧,郡主府织成的黄金牢笼,实在让人窒息。”
      岚浮看向烛火照耀中面庞显出暖意的女子,如今已然悄悄褪去初见时的青涩与纯真,不知何时,目中也染上忧虑,却带上些许沉稳。良久,岚浮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郡主是想去找凤歇吗?”
      夜白垂下眉,思索半晌,抬起头,笑道:“或许吧,也许,也只是去畅游山水间,独饮醉江边。如此,才不辜负活这一世。”
      岚浮闻言,垂下眉,握紧双手,缓缓道:“郡主可还记得,那夜你从醉红楼中出来,我跟随在你身后许久,你才发现我,我还以为,你已经看到我了。”
      夜白一怔,看向烛火中带着些许落寞之意的白衣男子,沉默良久,轻叹口气,道:“岚浮,你可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我也自觉我很了解你,正因为如此,我才知晓,你我并非同路人,你不可能放弃你的复仇大计,万里江山,我也不可能放弃自由,追随你左右。这样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更何况。。。”
      夜白看向他,目中似有悲凉:“岚浮,你太聪明,太理智,心中丘壑万千,我不敢相信你,你也不曾真心全心全意爱过我,如今的局面,已是最好。”
      岚浮垂下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夜白轻叹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内,依旧是甜香弥漫。
      醉红楼门口,阿绿早早的就等候在此,见夜白出来,阿绿忙上前道:“郡主,怎么样了,还好吗?”
      “无事,”夜白揉揉额,道:“我们回去吧。”
      早已有人准备好了车马,恭候在门外,长街上的驻军,此时见夜白出来,也都恭敬的行军礼,今夜在此的人,心中已然明白,此时的南国,唯眼前的锦衣女子为尊。
      阿绿一时被这么多人行礼,心中一惊,紧张起来。夜白笑着拍拍她的手,笑道:“别害怕。”
      两人正欲上车,前方一人骑马而来,及时到了眼前,那人翻身下马,一身盔甲,精神奕奕,朝夜白单膝下跪,行一个军礼,道:“郡主,郡守府已然被包围,此时,府中一干人等,皆都束手就擒,可要带来郡主面前。”正是方才离开的谢全。
      夜白闻言,皱了皱眉,道:“先关起来吧。”
      顿了顿,思索一下,夜白道:“郡守府的家眷,先不要动,扣押在府中即可,郡守与心腹之人,皆都关入大牢,明日会有人去处理。”
      谢全恭敬领命而去,夜白一只手按压着太阳穴,看向布满了军队的大街,忽然觉得疲惫,从身体到心灵,皆都疲惫不堪,这样的日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经历过一次,便让人心累。
      上了马车,方才觉得安静一些,夜白靠在车厢内,闭着眼睛,并无困意,只是劳累不堪。马车徐徐前进,因为路边皆是驻军保护的缘故,街上行人甚少,如此兵荒马乱的夜晚,百姓皆都躲在家中,害怕祸及自身。故而倒显得安静许多。
      马车行进的并不快,一会儿,夜白忽而听见喧闹之声,张开眼,皱皱眉,问阿绿道:“怎么如此喧闹?”
      “郡主,前面,姜郡守的府邸。”阿绿低声答道。
      夜白闻言,心中便明白了,郡守府与自己的郡主府原是在一条街上,只不过平日自己不爱乘坐马车,故而都是走小路,今夜坐了马车,走的大路,是要路过这里的。
      今夜郡守府忽降大祸,男子倒还罢了,府中女眷,怕是惊惧不安,不由得,夜白心中愧疚不安,争权夺利之事,难免伤及无辜。夜白掀起轿帘,看向那边,灯火通明,满满当当的围了层层驻军,正在押送府中男丁。
      心中微叹,正欲放下轿帘,忽而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街角方向,那边黑暗些的地方,正站立着一个身影,红衣飘扬,即使光线如此昏暗,夜白却已然辨认出了那个身影,不由惊讶的脱口而出,道:“卓嘉?!”
      阿绿听得夜白这样说,好奇道:“是上次在朱府为郡主解围的那位卓小姐吗?”
      “嗯,只是奇怪,今夜郡守府大乱,她却为何在这里。”想了想,夜白掀开轿帘,吩咐停车,偏过头,向阿绿道:“你先在此等我。”
      不等阿绿回答,夜白已经一掀长袍,跳下了马车,想卓嘉的方向走过去,卓嘉一直看着郡守府那边,并未注意夜白的到来。
      夜白走近,方才看见她似乎目中带着忧虑,深思恍惚,故而并未注意自己,开口道:“卓姑娘。”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卓嘉方才缓过神来,回过头,看见身旁站着的夜白,已然想起了这就是那日在朱府遇到的姑娘,卓嘉点头,道:“顾小姐怎么会来此地?”
      夜白走上前来,与她并排站在一起,看向郡守府,笑笑,道:“今夜郡守府出了事,别家的人怕是避之不及,唯恐殃及自身,卓姑娘却是独立夜风中,就不怕被那些驻军当成同党给抓走?”
      闻言,卓嘉垂下眉头,道:“我虽不知郡守犯了什么大错,但姜月母女平日虽说欺凌弱小,但断不会是这样十恶不赦之人,遭此大祸临头,故而,我便想来看看。”
      夜白闻言,嘴角划过一丝不知名的笑意,道:“她们对你如此无礼,你此时倒是来关心起她们了。”
      “我。。。”卓嘉闻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夜白目中带着些许冷意,看向那边忙碌押解嫌犯的士兵,道:“卓姑娘,你很善良,御剑山庄的人,皆有一股正义与侠气,要不然,那日你也不会为我解围,可是,你可知晓,这郡守犯了私通敌国之罪,若是落实,便是株连九族,你或许会为姜月她们感到冤屈,可是你要知道,若是没有发现这件事,有朝一日,南国会因为这些潜伏在南国的细作而灭亡,到那时,死的人会比现在多千倍百倍。”
      卓嘉闻言,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姜郡守。。。怎么。。。。怎么会是细作!”
      “卓姑娘,这些事情,你不能参与,你是御剑山庄的大小姐,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家人着想。”夜白看着她,沉声道。
      卓嘉垂下头去,喃喃的道:“可是。。。姜月她们,真的是被连累的话。。。”
      “就算是被连累,也与你无关。”夜白打断她的话,道:“卓姑娘心善,有以德报怨之心你,可你是否想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姜家在扶风城中横行霸道,欺凌百姓,你是御剑山庄大小姐尚且遭她们冷嘲热讽,你可有想过其他的平头百姓,就算被姜家欺儿霸女,也不敢反抗,长此下去,民怨积聚,早晚会成沸腾之势,这于南国,百害而无一利。”
      卓嘉闻言,沉默不语,却垂下了头去,不再看那边方向。
      夜白看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语气温和了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卓姑娘,早些回家去吧,这几日,最好都不要出来。”
      卓嘉抬眼看她,目中闪过一丝哀伤,道:“顾小姐,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夜白看着她透出些许哀求的目光,咬咬牙,终究是冷声道:“没有。”若是她们平日里多做些善事,自己或许还会心软,可如今,多说无益。
      卓嘉闻言,颓丧的收回视线,苦涩的朝夜白行了礼,准备离开,只是背影有些踉踉跄跄。
      夜白看向她,目中闪过不忍,却还是咬咬牙,没有开口。
      转身走了几步,卓嘉忽而停了下来,偏过头来,开口道:“今夜扶风城大乱,顾小姐却能在城中来去自如,那么,顾小姐,你又是何人呢?”
      夜白一怔,抬起眉头,看向卓嘉的方向,然而那个一身火红衣裙的女子却不等她开口回答,已然迈步离开,似乎方才这一句,只是自问自答罢了。
      夜白揉揉额头,苦涩一笑,还真是挺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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