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暖江白

作者:良舟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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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6大雪


      大雪果然还是没有停下来,寺中人虽说被困,心情沉重,却也没有人闲着,每日的积雪,一层一层落上去,若是不清理,一夜就会压塌房屋,寺中的人们每日除了吃饭,大多数时间都在清理积雪,到了晚上,皆都聚集在大殿祈福,更有甚者,夜间也不休息,跟着僧人留在大殿的长明灯下参禅打坐。
      山下也已经开始行动,中午的时候,第一队上来的军队也已经送来了粮食火炭,确保寺中人的温饱。随着军队的到来,人们心中也是安定了许多。
      白日里,凤歇与岚浮等人都在帮忙清雪,夜白身体弱,干不了多久,便被凤歇勒令进屋休息。
      屋中烦闷,夜白晃来晃去,终于忍耐不住,看着凤歇与阿绿忙碌,想了想,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大殿此时聚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皆都坐在殿中,听前面的慧能大师诵经,这样的风雪天,她们帮不上忙,只有在这里祈求平安。
      夜白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没有进去,想了想,夜白看向偏殿的方向,那里也开着殿门。
      走近偏殿,里面并未点灯,顿时视线暗了下来,夜白看向殿中的方向,那里,静静的跪坐着一人,青白的衣,消瘦的肩,并未面对佛祖而跪,而是偏离一些,夜白进门的角度,刚好看见那人清俊的侧脸,乍一看去,仿佛是哪家的芊芊公子。
      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进殿,那人缓缓抬头,看向了殿外,那一眼看过来,流光四溢,魅惑丛生,方才清俊佳公子的模样陡然消失,生出一种让人惊心的美艳。然而这样的眼神刹那便消失,恢复了一片平静。
      夜白嘴角扬起笑容,上前一拱手,道:“晚竹公子。”
      “楚公子。”晚竹微微一笑,并未拆穿夜白的女儿身。
      夜白走过去,扯过一旁的蒲榻,盘腿坐在晚竹旁边,手撑着腮边,看向他,调侃道:“这风大雪急,寺中的壮年都去清扫积雪了,晚竹公子倒是躲在这里偷懒。”
      晚竹苦笑:“并非我不愿帮忙,只是。。。”
      夜白心中恍然明白,晚竹身份特殊,怕是要招人排挤。想了想,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和我一样了,因为凤歇嫌弃我力弱,这不,清扫积雪都不带上我。”
      闻言,晚竹眼中苦涩渐渐消去,恢复一片清明,他低下眉,缓缓道:“楚公子不必安慰我,我与公子,怎可相提并论。”
      夜白一滞,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晚竹,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言毕,心中却接着叹息一声,可惜在这样的年代,世人无法接受。
      思索许久,夜白方才道:“只是因为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所以才生出差异,只是,谁比谁又高贵呢。”
      晚竹目中陡然生出一抹光辉,他看向夜白,只见那女子满面的认真之色,目中真诚,叫人心中生出暖意。良久,晚竹终于莞尔一笑,道:“公子所言甚为有礼。”
      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殿的竹帘被一把掀开,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楚公子,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夜白回过头,眨巴眨巴眼睛,适应了殿外的光线,方才看清进来的两人,当先的是一副贵公子打扮的赵信,满面的惊喜,直直盯着夜白。后面随之而来的是脸上噙笑的萧七公子萧明启。
      走至夜白跟前,萧明启拱手行礼,笑道:“果然是楚公子,方才赵信看见一人背影与你相似,便急匆匆拉我过来,没想到果然是楚公子。”
      夜白笑笑,拉着晚竹站起身来,向他介绍:“这位是赵信赵公子,这位是萧七公子。”又向萧七二人道:“这位是晚竹公子。”
      其实萧七与赵信在晚竹起身的时候便认出了他,赵信目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倒是萧七,一丝讶异也无,只拱手行礼。
      殿中一时之间涌进了四人,显得有些喧闹,夜白看了看佛像的方向,想了想道:“这大殿是清净修禅之地,我们几人在此实在不妥,还是另觅良处吧。”
      闻言,萧七眼前一亮,道:“萧某正有此意,寺中后院有一清净偏僻之所,少有人去,倒是安静许多。”
      “如此甚好,”夜白点头同意,又偏头看向晚竹,道:“晚竹也一起吧。”
      晚竹看了看萧七与赵信一眼,点头同意。
      既已商定好,几人便出了殿门,门口候着一位仆役打扮的人,见几人出来,忙迎了过来,萧七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看他领命而去,转过头来朝夜白笑道:“楚兄,上次见你,可还记得,若是再见,必要把酒言欢。”
      夜白眸中瞬间亮了起来:“你带了酒来?”
      “是。。。”萧七含笑:“小孤山风景秀丽,最适合饮酒赏景,可惜突降大雪,出不了寺门,只好在寺中将就了。”
      夜白心中一动,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可是。。。寺中是不让饮酒的。”
      晚竹眉头微微皱了皱,也开口道:“楚公子身体羸弱,怕是饮不了酒的。”
      萧七笑道:“萧某一介江湖中人,那里在乎这些虚礼,不过若是楚兄介意,那便下次吧。”
      夜白咬了咬唇,想想道:“无事,饮酒赏雪,这样的好机会,哪里还有下次,我们悄悄去,不被人知道就好了。”见晚竹似乎有些担忧,朝他眨眨眼,悄悄道:“无事,萧七公子是好人,晚竹不必担心。”
      晚竹看向萧七二人,终是点点头同意。
      几人穿过长廊,不多时便到了后院,后院少有屋舍,也少有人来,所以也无人来扫雪,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院中几株白梅,被皑皑白雪压弯了树枝。
      几人走近,里面有一矮亭,当中站着一位仆役,正是方才领命而去的那位,此时他已在清理妥当,石凳铺着软垫,桌上一只小小火炉,温着酒,缓缓溢出美酒的清香,与这样的雪景相配,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怡。
      夜白欢呼一声,两步便跨到了矮亭之中,四周环视一圈,开心道:“这里真是太好了。”
      身后几人相视一笑,也跟着进了来,萧七笑道:“楚公子喜欢就好。”
      几人围坐下来,夜白裹着厚厚的长裘,像只冬眠的小白熊,映着红扑扑的脸庞,不由得让人多看几眼。
      晚竹坐在夜白身边,面色也是缓和许多。
      那仆役已经倒上了温热的酒,在寒冬之中缓缓的散发着热气。
      赵信拿过酒杯,看向夜白,目中激动道:“楚公子,这杯酒,我敬你。”
      夜白哑然,倒是旁边的萧七,扑哧一声,笑道:“楚公子不要见怪,这赵兄自那日在南山茶馆一见公子风姿,终日难忘,见到人便要说说楚公子那日的壮举。此时见到楚公子,心中怕是激动不已。”
      夜白恍然,拿起酒杯与他相碰,尴尬笑笑道:“那日只不过是雕虫小技,难得赵公子还记得。”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流入胃中,发出暖意,夜白微咳一声,面上泛起了红晕。
      萧七朗笑一声,举起酒杯,道:“白雪腊梅,红炉美酒,再得二三知己,实在是人生乐事,晚竹公子,在下也敬你一杯。”
      晚竹微笑,举杯而饮,矮亭外,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矮亭之内,却是一派祥和安宁。
      夜白两杯酒下肚,目中泛起淡淡雾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萧七公子懂得享受,竟然在这寺中也能寻到这样一处好地方。”
      “好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萧七一声赞叹,道:“这样的雪天古寺,也逃不过浮生二三烦事,反倒是我们,一杯美酒,两只白梅,便觅得这半日闲情。”
      赵信笑道:“若说这萧七公子,那可是最懂得享受之人,年年上这小孤山,他都能寻到不一样的美景。”
      “哦?”晚竹抿下一口酒,疑惑道:“萧七公子每年都要来这小孤山吗?”
      “正是,”萧七微微一笑,道:“我家的几位长兄,那皆是凡务缠身,唯独我一个人,闲散无事,每年初一的祈福之礼,便落到了在下身上。”
      夜白心中了然,笑道:“翩然山水之间,也是人生一件乐事,萧七公子能有如此机缘,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哪里是求不来的事,城中那些个贵公子,皆都是日日笙歌的主儿,萧某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萧七道,只是多出了些许黯然。
      夜白拍拍他的肩,道:“萧七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若是心中有一片海洋,何必追随河流的脚步,萧七公子并非寻常之人。”
      萧七目中光亮一闪而过,笑道:“往日赵兄提到楚公子,总是心中激动,我原是不明白的,如今与楚公子接触,方才明白,楚公子虽说才华横溢,但更重要的是,与楚公子在一起,总会让人安定平和。”
      夜白笑笑,面上红晕更胜,不好意思的道:“哪里有那么好。”
      晚竹见她目中迷蒙,道:“楚公子有些醉了,少喝些吧。”
      夜白朝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赵信刚拿起酒杯想要敬酒的手尴尬的放了回去,咳了咳,似乎有想起什么似的,道:“楚公子可有听说城中近日的传闻?”
      “哦?”夜白来了兴趣:“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说来倒也有些巧合,上元节的时候,萧七公子与几位好友外出游玩,其中一位朱子文朱公子捡到一只碧色荷包,打听数日,方才找到那荷包的主人。”赵信见夜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顿时来了精神,开口道。
      说道上元之夜,夜白神色露出些许尴尬,落在旁边晚竹与萧七眼中,两人皆是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赵信说的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几人稍纵即逝的表情,表情透出神秘,继续道:“你们可知,那朱子文找到的那位女子,是那个府中的人?”
      “哦?”夜白脑袋往前凑了凑,双手撑住下巴,眼睛亮闪闪的盯着赵信。
      “若是寻常府邸倒也罢了,那朱子文打听数日,却是寻到了咱们刚来南国的那位郡主府中。”赵信悄悄压低了声音。
      夜白闻言,脑海一闪,想起了阿碧,阿碧,碧色荷包,夜白哑然,那女子莫不是那日随自己出门的阿碧?
      晚竹与萧七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夜白的方向,目中闪烁。
      夜白心中一动,想起那日上元回来后阿碧的神色,心中想着,若是阿碧寻到了良人,那也是美事一桩,想到这里,夜白凑上前去,问道:“那朱子文寻了那位女子这么久,想必是个重情之人吧?”
      “楚公子有所不知,”萧七忽然开口,道:“那位朱公子家中富庶,整日游手好闲日日笙歌,也是城中纨绔之一,虽说重情,但却多情,虽说人品不差。但要是女子嫁与他,怕是要孤枕难眠了。”
      晚竹看了看夜白皱起的眉头,突然开口:“楚公子对朱子文之事如此上心,难道认识那位女子?”
      夜白皱着眉头,道:“自然认得,是熟悉之人。”又有些温怒,道:“这个朱子文,怎的就喜欢四处留情,若是专情些,说不得那位女子便要嫁与他了吧。”
      “楚公子有所不知,”赵信道:“这朱家家大业大,虽说朱公子流连花丛,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喜欢,多娶几房妾侍便好,城中愿意嫁的恐怕不在少数。”
      夜白惊讶的长大嘴巴,却又忽然明白这是在古代,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最是平常,沉默良久,夜白一声叹息,道:“大势所趋,女子若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里怕是奢望了。”
      晚竹轻轻抿下一口酒,淡淡道:“楚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这天高地广,与你这般想的能有几人,都是贪图享乐之人罢了。”
      萧七笑道:“楚公子心中藏着一片海洋,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河流的方向。”
      夜白闻言,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嘴角含笑,朝他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酒壶中已然尽空,只余下那只小小红炉静静的冒着热气。夜白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此时脸颊绯红,目中迷蒙,站起身来,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若是晚了,我家中人怕是要担心了。”只是脚步却是虚浮,摇摇晃晃的。
      晚竹见她脚步不稳,似要摔倒,忙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这时,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寂的声音:“若是知晓我会担心,公子就不应该躲在此处偷喝酒。”
      晚竹的伸出的手一滞,几人一惊,同时抬头向院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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