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之歌

　　S市位处长江中下游平原，河网密布，市里不少河流都被开发成风景区，只有偏远郊区一片的水域还算清静。
　　可只有行里人都知道，那一带早就被汉家的人给买了下来，不为开发旅游，只是给自己庭院开辟了一块后花园。
　　汉家的祖宅就在这片地方，听说已经建了三百多年了。早年规模并没有这么大，后来汉家后辈争气，才渐渐开辟出来。
　　按理说这是老宅，从里到外都是清代设计，小青瓦，乱石墙，花窗月洞，朴素雅致，周边依山傍水，早就该被人发现被媒体曝光了。只是宅里的老人喜好清静，不乐意被人打扰，便命人把来这惹事的人都请了出去，对外称这房子是后来重新修建的，这才免了许多烦扰。
　　汉家的祖先曾在顺治元年参加过清军入关，也算是一员大将，因其身手极佳，颇得顺治赏识，清朝建立后，更是得到重用。再后来，康熙帝继位，汉家第一任祖先虽早已过了耄耋之年，但身强体壮，精神矍铄，依旧在辅佐帝王。旗下儿孙众多，文武兼修，更是占了朝廷的半壁江山。
　　家主虽年迈，但也看清康熙疑心过重，便不等帝王出手，自己就带着一干子弟回了老家，也就是如今的S市，并起重金建了汉家祖宅。
　　如今的汉家祠堂里供着的，大多都是能数出来的人物，从清朝太平天国起义，到后来抗美援朝，都有汉家人的身影。特别是战争时期，汉家人组织了汉家军，自成一派，虽说不是正规军，只能算是□□一派，但在当时的S市，也是举足轻重的。
　　后来改革开放，汉家军改名汉家堂，黑白均沾，走到哪人都得给几分面子。如今各行各业，汉家人均有涉猎，混得更是风生水起。
　　生意一做大，宗族观念就有些淡了，越来越多的子孙生活在外地，现在祖宅中只剩几位老辈。但他们说的话，依旧起着领导作用，没有人敢反抗惹怒宅子里的几个人。
　　倒是有一个人例外。
　　这人叫汉晓清，是现在当家人的孙女，如今也有五十多岁了，身体还算健康，就是神智不太清楚，家里人要么怕她，要么嫌弃她，平日里没什么人同她说话，只有她一个半大的儿子每周来探望一下。
　　此时汉承天正坐在沙发上，亲昵地搂着汉晓清肩膀，汉晓清却抱着一个一米二的大熊，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着。
　　汉承天搂着他妈，像宠小孩子那样道：“妈，你中午又不吃饭了，我给你端了点蛋糕上来，好歹垫一下，别饿着。”
　　汉晓清嗜甜，每天饭吃得少，只以甜品为主食，汉承天当年试图控制他妈的饮食，最后实在闹不过她还是不了了之了。
　　而这次汉晓清头都没有抬，汉承天把蛋糕递到他妈嘴边时她都没眨一下眼睛，就只是低着头玩着怀里的熊。
　　汉承天无奈，用力晃了晃汉晓清的肩膀，才引起对方半点注意力：“东西我放桌上了，你饿了就吃点。”
　　汉晓清似乎听懂了，看了眼桌上的蛋糕，五颜六色的，挺好看，就点点头。
　　“那我走了妈，你也该去睡午觉了，”汉承天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汉承天也习惯了这样，每周来都像是例行公事，这次汉晓清依然没有回答他，他忍着不耐又说了两句，汉晓清还是低头玩着她的熊，并不搭理她这个儿子。
　　汉承天也不知为何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伸手将汉晓清手里的大熊拿开：“妈，你该睡中午觉了。”
　　这时，汉晓清却突然跟疯了般向汉承天挠去，目眦尽裂，大声叫到：“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儿子！你给我！”
　　汉承天没躲开，也不敢回手，脸上被划了好几道，手臂也被掐红了，他心里很生气，可还是一个劲地安抚着汉晓清，并把大熊塞进她怀里，对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真是，怎么还是吃不住教训，老和一个疯子计较，汉承天想。

　　等好不容易把汉晓清哄睡着后，汉承天来到祖宅后院里的书斋。
　　这是独立出来的一座塔，一共五层八面，飞檐高翘，檐下有铜铃，塔刹与顶层塔檐间连着七根浪风锁，少一根，不明所以。汉承天小时候被罚就会来这打扫，见状也好奇，问过长辈，对方只说：单数吉祥。后来他出去读书，鲜少回过老宅，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事也很少放在心上了。
　　塔前有个老仆在扫着落叶，汉承天上前打了个招呼，出示身份了才准进去。
　　这是汉家的规矩，进入藏书阁必须得到那个老仆的准许。这个老仆姓陈，就住在藏书阁里面，汉承天对他并不熟悉，只知道自他出生，那老仆就已经守在这门前了，那时他便是六十多岁的老头，现在看上去也依旧是六十多岁，完全没有变过，汉承天怀疑他是不是连头发丝的颜色都和以前一样。
　　这藏书阁里藏的都是古书，有的甚至是原版，不少书都快腐烂了，字迹都模糊得看不清，陈仆的另一个工作就是每日用毛笔抄写，整理成册。
　　汉承天进去后直接进了第三层，凭着记忆来到最里面的一个书架，这是按内容年代分最古老的一部分。约莫十几分钟，才从中小心抽取一本。
　　这本书是陈仆后来抄写的，纸页还比较新，字迹也很清楚。汉梓轩仔细翻看了数页，便又把书放下，离去。
　　他出了门，陈仆还在扫地，汉梓轩上去问：“陈伯，我问你个事。”
　　陈伯停下动作，道：“少爷你问。”
　　汉承天：“我小的时候来这里的时候，看见三楼有一些书还是原版，现在都换成您老的手抄般了，那些原版去哪了？”
　　陈伯：“原版都给老爷收去了，那上面加了禁锢，若不收好，可是能害人的。”
　　汉承天：“那怎么不一开始就收走？”
　　陈伯叹了口气：“唉，从小少爷失踪后，老爷才把那些书收走的。”
　　汉承天不明白，继续追问道：“你是说，我弟弟失踪，和这些书有关？”
　　陈伯：“我一个仆人，怎会知道这些，只是时间上相近罢了。”
　　汉承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那陈伯，你可知乾坤扣？”
　　陈伯点头：“我知道的，也都抄到书本上去了，旁的你再问我也答不出了。”
　　汉承天：“谢谢你了，陈伯，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伯躬身，送了汉梓轩两步，便又回去扫地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就在汉承天在老宅寻找线索的时候，叶泽凡在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且不说黑猫和小辫子两个在白日里如何胡作非为搅得自己身心疲惫，单是他每晚仔细研究的那几本古书都够让他发愁了。
　　昨夜他借着古汉语字典，逐字逐句地终于将空间里的那本书的第一章看懂了，再三确认才开始学着书上写的那样，盘腿而坐，双目轻阖，掌心自然向上，首先练习呼吸吐纳，感受什么劳什子天地灵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泽凡还是什么都没感受出来，腿都坐麻了，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有些急了，又耐着性子枯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整个人都昏昏欲睡，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心里焦急又有些不甘心，不由得想到他的弟弟叶泽淇。
　　也不知道叶泽淇刚开始入门的时候学习了多久，所谓的天才是一挥而就，还是也是得慢慢琢磨。
　　那么普通人呢，普通人对灵力的感知要多久。林爷之前说他资质差，他听了也没什么灰心的想法，差最起码是说明还是有希望的，也不是说这条路就断了。
　　叶泽凡也只能如是安慰自己，他也不求什么成仙成道，他只求在末世中安身立命，至于旁的，唐启山叶泽淇等事，也只能是看造化了。
　　如此枯坐了一夜，清晨，天也蒙蒙亮了，叶泽凡终于发现了一点玄机。其实也不过是肚脐下面一点有了些许暖意，他也不懂，只是下意识地去感知它，就感觉那股暖意扩散到全身每一条筋脉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像是五脏六腑都泡在水里。
　　他闭着眼，却能在一片黑暗中感觉到什么在流淌，无色无味无形，但却能够明明白白地感觉它们，很鲜活，像阳光青草或是山泉，自然，热闹，而又生生不息。
　　或许这便是书上说的灵力。
　　只是这也是能感觉道，却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每次叶泽凡试着将它们引入体内，却每每都失败了，直到天色大亮，小辫子急得都在砸门了，叶泽凡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看见小辫子，头就更痛了，转身就进了卫生间上厕所洗漱。
　　黑猫也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溜到他脚边，顺着衣服爬到了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
　　叶泽凡本来迷迷糊糊的，这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软乎乎湿哒哒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别扭，他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或动物这么亲密过。
　　下意识甩手就把黑猫扔出去了，幸好还有些理智，下手不重，黑猫只是软塌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没什么大事。
　　叶泽凡也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失手把这猫给弄折了，连忙上去抱起它，仔细检查着。
　　黑猫见自己撒娇不成还被人甩了下来，觉得自尊心受损，见叶泽凡上来，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张嘴就在对方虎口上重重咬了下去。
　　叶泽凡一吃痛，立刻松开了手，黑猫见势就跑，眨眼间就溜走不见了。
　　这次黑猫下口也没开玩笑，只见叶泽凡虎口上多了两个红色的印记，还渗了血，伤口虽不大，不过以一只这般大小的猫来说，的确是用了全身力气了。
　　若是黑猫是成年大小，它会长成年猫那样么，一只妖兽，到底会是什么兽？叶泽凡看着自己的手，突然陷入深深地恐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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