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5.1

　　当人们谈论海贼时人们在谈论什么。
　　大概是凶残，人形畜生，motherfucker之类最好捂住小孩子耳朵说的词。
　　作为海贼中臭不要脸的流氓，自己在世人眼中处地位多弗朗明哥心知肚明，所以当多弗朗明哥驼着背迈着外八慢悠悠地从林子里走出来时，看见岛民脸上吃了屎般复杂的表情，态度嚣张一如既往。
　　哈，老子真是无可救药了。

　　宝藏在林子里？找东西这种事情交给部下就好了嘛！
　　多弗朗明哥记不起上次和砂糖玩藏宝游戏是多久以前的事，自己只要坐在另一栋还没被烧的宅子里，捏着察尤克家族老少几十口的脖子等小姑娘把东西带回来就好。

　　找不到，也没关系。
　　多弗朗明哥也记不起自己轰沉过几座岛了。

　　他披着粉粉嫩的羽毛大衣沐浴着路人的注视，来到岛上森林与居民区的分界线，也就是察尤克家族所在的地方。
　　“真是个霸道的家族。”多弗朗明哥望着正在施工修缮的焦黑古宅感慨道，他大概忘了到底是谁放火烧的宅子。
　　“原来是堂吉诃德先生。”被看守报了信，老管家急匆匆地赶过来鞠躬，“小姐昨晚说带先生进林子里，您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呢？”
　　“只是想来看看这里修得如何了，文森boy跟我说过这是座挺厉害的宅子。”
　　挺厉害。文森当初确实是这么形容的，他读书少，应该想说察尤克祖宅修建的宏伟壮观吧。

　　多弗朗明哥话刚说出口，瞅见老管家瞬息万变的脸就有点后悔了。烧了人家房子又夸人家房子好看，这不是纯傻逼么。
　　于是多弗朗明哥尴尬地呋两声，“我想进去看看。”
　　老管家一副见了鬼的吃惊样，自然是担心多弗进去了这房子彻底没法修了，“先生你想要什么，我找给您，房子烧了这个样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
　　多弗朗明哥一想也是，“那你们小姐的房间，在哪里？”

　　“您想去湾小姐的房间？”
　　“洛什么小姐？”
　　“您是说洛德洛小姐么？”老管家继续保持见了鬼的吃惊样，“这女孩子家家的闺房……堂吉诃德先生您去不太好吧。”

　　他们都说人老了，个头就会抽抽。多弗朗明哥一直低着头俯着身跟矮个小老头说话腰酸背痛，他蹲下来才和老管家面对面脸贴脸，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特别和蔼可亲。
　　多弗朗明哥抬手推了墨镜，语气平淡言简意赅，“呋，带我去。”

　　5.2

　　原以为那个傲气冲天的小姑娘住的房间能有多奢华，多弗朗明哥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十年前西海流行的装修风格。
　　那时候的人们要什么都讲究实木，小姑娘的家具就用漆成粉色的实木好了。多弗朗明哥简直不敢碰那粉粉嫩的柜子，生怕油漆剥落掉他一身，他分明那么喜欢粉色。

　　“我说，你们小姐有多久没在这住过了。”多弗朗明哥低头绕过吊灯走到书柜前，手指大概掠过书脊。
　　不错，有文学著作有科学论文也有名人传，看来洛德洛小姐从小立志要成为新世纪独立女青年。

　　“洛德洛小姐她，确实有些日子没回来住了，她一直在外面忙碌家族生意事项。”老管家沉吟道。
　　“哦？我一直以为察尤克家主是前阵跑丢到林子里的湾小姐呢。”
　　“家主的确是湾小姐……”
　　“呋呋呋到底是人老了脑子不好使，管家先生。”多弗朗明哥挥手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你先出去吧。”
　　分明是别人的房子，也只有海流氓能理直气壮地赶管家出门。

　　洛德洛房间的屋顶吊有蕾丝花边的蚊帐，如果打开窗户，带着森林雾气的风会吹响窗边的珠帘和风铃。
　　多弗朗明哥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baby5和砂糖应该会很喜欢，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从背后掏出被自己压扁的小熊布偶，捏了捏顺手丢到墙角，然后翘着腿躺在窄小又柔软的床上思考良久，慢慢抽出了那张夹在书本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折了三折的合影，严肃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两个家教良好的孩子，以及一个被从合影中撕掉的洛德洛。

　　5.3

　　天色渐晚，随着步伐的前进，洛德洛和文森也逐渐靠近了原始森林的深处。脚底厚厚的蕨类植物踩起来很有感觉，布满苔藓的树身上是积蓄已久的水汽，空气更是清冽到快要划伤肺部，洛德洛不由得掩住口鼻，文森显然第一次见这么原始的密林，他捧着张比脸大的树叶蹦蹦跳跳宛如智障。

　　洛德洛扯了他一把，“别蹦了，这底下其实是空的，全靠藤蔓和蕨类支撑成为地面。”
　　“哎，真的么？完全看不出。”文森boy好奇地用力跺了两下。
　　洛德洛揉着额头心烦意乱，“你掉下去我可不……”
　　话音未落，文森脚下藤蔓骤然断开，覆盖其上的厚重蕨类撕裂，文森惨叫一声嗖地掉了下去。
　　好在洛德洛身体和脑子反应都快，她虚虚伸手一够，自然是没准备真的捞文森上来。
　　但她没想到文森脑子虽然不好使，身体反应却比她快，下坠的他果断地一把攥住洛德洛的袖子，像块铅球一样带着面目呆滞的洛德洛坠入深渊。

　　洛德洛第一次离开西海，是秋天的白露。
　　她踩着清晨雾蒙蒙的露水，踏上坚实的甲板，船下是全岛民跪拜在码头，其中包括她的父母和妹妹。
　　洛德洛一直想乘船去其他四海游玩，她常跑到码头上看父亲出航，父亲说等洛德洛长大后这些船都归她，洛德洛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自由得就像天上的鸟儿一般。
　　今天洛德洛第一次离开西海，今天她获得了洛德洛这个名字，获得了这个永远不能主动脱下的链条。
　　洛德洛微微笑，说，“不用担心，我去了。”

　　“早安，洛德洛小姐！！太阳晒屁股啦！！！”
　　听到有人在耳边吵闹，洛德洛睁开惺忪的睡眼，身上盖的海贼脏兮兮的外套，身下是硬邦邦的石块，不远处是汩汩流水声。

　　这是哪？
　　弗洛德呢？
　　我的冒着热气的红茶呢？

　　她眯着眼打量四周，用三秒钟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哦对了，一帮有文化的海贼闯进她家，气势汹汹地向她要一个从书上看来的宝藏，然后她带着海贼进林子寻找，自己却被一个傻瓜拽着掉进地下河了。
　　真是完蛋的境地呢。
　　洛德洛淡淡想着，走到河边掬了捧水洗脸，然后回头看到了背着对她蹲在那不知道干什么的文森boy。
　　她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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