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14.1

　　三天。

　　海流氓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底是留这个吃人的怪物，还是留你忠心耿耿的小管家。三天后如果没有回复，我就砍了这条忠犬的脑袋，挂在港口的旗杆上，再烧掉半个镇子，你听懂了吗洛德洛小姐？”

　　“还有你，文森。”海流氓最后才想起来自家叛逃的小干部，他像是发呆似得盯着看了一会。
　　文森屏息着等，他在等他的少主生气发怒或者说些恶毒的咒骂然后朝自己甩丝线。少主要杀他文森不会躲，但他也不能再站回少主身边。
　　然而多弗朗明哥盯着文森看了好久也没有恼怒的征兆，最后他像小鳄鱼一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仰起头伸手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
　　“你给我滚吧。”
　　文森愣住了。

　　“三天，三天……”洛德洛痛苦地抱头倒地喃喃自语。
　　身后还是有窸窸窣窣老鼠咬食般的声响，情绪瞬间爆发。洛德洛猛地站起身，走到还在啃尸体的野兽前，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飞湾，她红着眼眶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吃！”
　　野兽被天生巨力的洛德洛踹飞十几米，一连撞断了几颗三人合抱的大树才停下来，它呜咽着慢慢变回低声啜泣的湾。

　　“对不起……”
　　“你闭嘴！”
　　“洛德洛小姐，你冷静一下。”躲在一旁很久都不敢出声的文森boy终于鼓舞勇气小声逼逼道。
　　洛德洛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是我的激动了，抱歉了，湾。”

　　“接下来小姐准备怎么办呢？”文森歪着脑袋问，“按照少主的要求，你只有两个选项了呢。”
　　洛德洛看着地上的尸体，长叹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来有趣，文森。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察尤克。只有我认认真真扮演洛德洛，才能拯救我的家族，当有一天我会站得足够高，可以保护察尤克家族不受任何威胁，永世安宁。然后抱着这个想法，我在玛丽乔亚呆了十年。”
　　“但是，直到我再次回到西海。看见码头密密麻麻的平民，往来不息的商船，小岛的尽头的绿幕，察尤克的房子和里面的人们。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想再去拯救任何人，我现在只想住在天上，纤尘不染地飘过凡人的街道，接受他们的跪拜。”

　　洛德洛终于垂下头忍不住低声嗤笑起来，夕阳照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上闪着金光，细发划过线条完美的下颌，仅仅不过一个侧脸便美得动人心魄。

　　她说，“感谢上帝，湾吃了那个洛德洛。”
　　文森油绿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的手指兴奋地弹跳一下。
　　“我已经选好了我的选项，那么你呢文森？”笑毕，她侧头抬起眼望向文森，不知为何微眯的晶晶蓝眸仿佛有星辰在闪烁，“你要不要做我新的弗洛德？”

　　新的。
　　弗洛德。
　　文森摆正了脑袋，一向轻挑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手背上的伤口仍疼得厉害，然后他想起了他的少主，想起了自己为什么想跟随天夜叉的理由，想起了他牵线滑翔过云隙和精准杀人的样子，想起了他常年戴的酱紫色墨镜。
　　嘿！少主该不会是个盲人吧？
　　最后想起了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以及他的那帮海贼干部兼家人。

　　叛变只花了一秒钟。
　　他侧头，和那张冷漠的精致脸庞只隔了几厘米距离。文森boy咧嘴，笑了弯两只桃花眼，“文森一向追求有趣的主人。在下觉得小姐，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没有了海贼的森林静悄悄，洛德洛擦干净脸上多余的液体，拍干净衣摆站起身转向文森，那人也睁着亮晶晶的绿眼睛注视着自己。
　　洛德洛看着眼前的人，聪敏伶俐的头脑，白皙的皮肤和年轻的肢体，以及他望向自己热切的眼光，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这样的光她在弗洛德眼中也看过。

　　多亏了湾，洛德洛和文森目睹了彼此最泥泞的回忆。他知道她只是个冒牌的世界贵族，她也知道他是个杀人成性的疯子。但，这没有关系。
　　洛德洛缓慢地伸出了手，年轻的文森boy单膝跪下，低头在光滑柔软的手背印上虔诚一吻，继而抬头，眸子里便点燃了火。
　　“我亲爱的……弗洛德。”洛德洛垂眸柔声道。
　　湾扶着断掉的半边肋骨倚在树旁，她目睹了整个诡异的交接仪式，没有力气言语。当她听到洛德洛说的那句话时，直挺挺地吐出口胆汁，昏了过去。

　　14.2

　　提着奄奄一息的人质回到船上，眼都不带眨地扔给幸存的手下处理，多弗朗明哥扯住正欲回房休息的小鳄鱼，笑得风流又□□，“走，我请你喝酒。”
　　克洛克达尔挑起眉看着他，嘴上说着烂鸟人臭疯子又把老子骗到西海屁都没捞到，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跟着多弗朗明哥去喝酒。

　　直到当天夜里的后半夜，微醺的多弗朗明哥才晃晃悠悠地迈进了关押弗洛德的底仓，扑通一声坐在铁链缠身的小管家前。
　　弗洛德肩头和后背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体温也因为发炎而一度一度的飙升，意识虽然不大清楚，但不影响他一看到那坨粉色就产生生理厌恶。
　　“我说，你家小姐会用你妹妹来换你吗？”
　　弗洛德丝毫不感兴趣，垂着头没有搭话。
　　“帅德布耀布耀，是这个姓氏吧？我记得那家人，从主子到仆人都疯疯癫癫的，很难忘。”
　　回应醉酒鸟人的仍是一片沉默。
　　“呋呋呋呋真冷淡啊，你这么冷淡可是找不到女人的……哦对了，你喜欢的是你家小姐吧？”多弗朗明哥单手支着黄毛脑袋一个人喋喋不休，继而话锋一转，“不过你和你家小姐知道为什么那个住在玛丽乔亚的母亲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么？”

　　弗洛德微微抬起头。
　　“自从那个洛德洛母亲病死后，她的父亲就开始穿起母亲的衣服，模仿她母亲的言行举止，想必是思念成疾吧。”
　　“呋呋呋，那你又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家族只有洛德洛一个孩子呢？”
　　“他们说，其他孩子死于海难。”
　　“是洛德洛杀了他们。”

　　弗洛德愣怔了一下，“那她的父亲……”
　　“在玛丽乔亚生活了那么久，你也知那这世界贵族会有一二三四个妻子，在帅德布耀布耀家族中，只有洛德洛是家主与他的结发妻子所生，他知道洛德洛一直在谋杀自己的其他孩子，但他不在乎，那个疯人在乎的只有洛德洛和她的母亲。”
　　“坐拥父亲的全部爱，洛德洛就肆无忌惮的把她的兄妹一个接一个的扔到人间的海里，回到圣地她也只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那场暴风真是可怕极了。”

　　弗洛德眼里就像是夜里起了波澜的海，多弗朗明哥望着他的眼，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察尤克家的人儿们一个个的，长得还真是他娘的好看。
　　他说，“堂吉诃德先生，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觉得你的家小姐和真正的洛德洛越来越像了。”

　　同海流氓四目相对，弗洛德静了一息，而后奋力挣扎起来，多弗朗明哥侧身轻松躲过，终于狂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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