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A3]My Birthday Present

　　狐狸说，“如果你害怕寂寞，就请驯养我吧。”

　　棒球部的训练刚结束，阿部摘下头盔，向更衣室走过去。泉忽然拦住他说，“阿部，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阿部皱起眉毛，过了五秒钟才回答说，“是——怎么了？”

　　泉耸耸肩，指了一圈周围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的人，“我们想明天是礼拜六，又是阿部你的生日，就放掉训练半天，帮你过生日好不好？”

　　阿部淡淡笑了笑，说，“你们什么这么好心。想放假直接说不就好了。”众人以为他答应了，哪知道阿部语气一转，轻飘飘地说，“不过放假这种事情又不是我决定的。问问监督和教练吧，还有那边的队长。”阿部指指花井，花井一愣，连忙摆手说，“这事我可管不了。”

　　“你管不了谁管——”田岛一声喊，向花井冲过去，一下子把花井压到地上。百枝只好走过来解围说，“那好吧，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比赛，明天就不训练了。”田岛又是一声欢呼，却不从花井身上起来，压得花井都快翻白眼了，连连喘气。

　　见百枝准了假，阿部也不好说什么，只说，“那你们休息就休息，也不用帮我庆生什么的，我下午还要去打工。”

　　其他人本来也是为了放假找个借口，现在听当事人这么说，倒也乐得清静，自然是没有人提出异议。阿部到更衣室去换衣服，没过一会儿却看见泉又过来坐到他身旁，一个劲地盯着他看。阿部被泉盯得毛骨悚然，只好开口问，“有事？”

　　泉摇摇头。“我是没事。”停一会儿又说，“三桥有事。”

　　“三桥？”阿部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头，“他又怎么了？”

　　“小朋友听说明天你生日，特地弄到好几张游乐园的票，说要和大家一起和你去过生日。”泉翘起二郎腿，“他对你可算上心。你这一下子说不用过生日，我看他八成又躲到草丛里面哭去了。”

　　阿部“啧”了一声，扔下一句“怎么不早说”，直接冲出了更衣室。泉坐在原处，眯着眼微微笑，半晌自言自语说，“早说了就没有现在这样有趣啊，两个白痴。”

　　阿部奔到室外，果然在训练场地后面的小树丛间看见了靠着栅栏垂头坐着的三桥。阿部走过去，不自禁地揉了揉三桥的头发。三桥一惊，抬起头看见阿部，脸上全是刚刚哭过留下的红通通的印记。

　　阿部静静地看了三桥一会儿，开口说，“你买了游乐园的票？不贵吗？”

　　“啊，不，不是……我妈妈正好有认识的人，所以打了折，很便宜……”三桥讷讷地说，“一点都不贵。”

　　唉，真是个笨蛋……难道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吗？阿部克制住自己想要把三桥搂进怀里的冲动，又说，“你不想想我几岁了。都高中生还去游乐园吗？又不是小孩子。”

　　被阿部骂了。……被阿部君骂了……三桥立刻又涌出眼泪来，阿部一见就慌了神，只好像往常那样抓住三桥的手，让他慢慢安静，一边说，“抱歉，多谢你还想着我的生日。要不然，要不然明天我打工请假了，和你们一起去吧。”

　　“真的？”三桥抬起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阿部。阿部叹口气，心想自己真是被眼前的这个家伙制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吧——

　　狐狸说，“请你驯养我……”

　　它看着疑惑的小王子，又说，“驯养，就是建立联系……你不要心急，要一点一点地，每天都靠近我一点……”

　　“我会被你驯服的……”狐狸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将来。

　　礼拜六下午阿部去游乐园，已经有几个人在门口等着他。泉向他招招手，身边站着一个金黄色头发异常耀眼的男生。“滨田，你也来了？”阿部走过去，滨田摸摸鼻子，向他笑了笑。

　　“我拖他来的。三桥有六张票，荣口他们都有事，我就把这家伙拉过来。”泉一边说一边侧过脸瞪了滨田一眼，滨田又摸摸鼻子，看着天傻笑。

　　“阿部君……”三桥走过来递给阿部入场券。阿部拿在手里，一转眼看见花井和田岛两个人，又看看滨田和泉，脸上几万道黑线齐下。怎样。他们是给他示威来的吗？显得他们过得很开心只有自己一个还在愁？

　　“啊！”田岛忽然叫起来，“我和花井先走了！你们自便~” 花井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田岛一把扯住了领子往游乐园里揪过去。三桥愣愣的，一是有些不明所以，泉却又忽然笑道，“那我跟滨田也先走了。阿部，好好看着三桥。”他投给阿部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顺手就也扯住了滨田的衣领。滨田正想挣扎，泉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立马安稳了下来。

　　于是大门口只剩下三桥和阿部两个人。游乐园的招牌闪着光灿灿的霓虹灯，衬着远方的天空一闪一闪，阿部一时没话讲，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们也去吧？”

　　三桥点点头。

　　路过一家鬼屋的时候，三桥一眼看见泉他们几个全都站在那里。田岛正拉着花井要进鬼屋去玩，花井死也不肯，一张脸涨得通红。泉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煽风点火，滨田则正站在泉后面作狗腿状，一转眼看见阿部和三桥，忙向他们招招手。

　　泉也看见了他们，忽然开心地笑起来，“阿部，你们来得正好。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我们怎么也算是一起来玩的，就一块去鬼屋吧？”

　　阿部反正无所谓，随口答应了。忽然又想到他身边站着的是三桥，他平常那样动不动就流眼泪，恐怕应该是很怕鬼。阿部偏过脸看向三桥，没想到三桥也正微仰着脸看他，一双眼睛在阳光底下看着格外明亮。阿部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泉看着他们两个，一撇嘴说，“阿部，你们进不进去？”

　　阿部刚想说不用了，却听见三桥轻声说，“阿部君，我们进去吧。”

　　阿部没想到三桥居然肯去鬼屋，可是三桥的表情虽然带着点害怕，却也很坚决。阿部想着让他吓一吓也就罢了，多少可以培养一点男子汉气概。况且——况且——阿部在心底咳嗽一声，暗暗想，如果三桥害怕了，他也可以握住三桥的手，说不定，说不定可以抱抱他。

　　现在这种想要触碰三桥的无名欲望，都必须要有很多很多充分正当的理由么。

　　阿部没来由地胸闷，三桥却还是用原来那种无辜的表情看着他，阿部只觉得真想把三桥的眼睛蒙上了，让他再也不能像这样看着自己。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三桥再也不把眼光投到他身上来了，他又该怎么办？

　　阿部非常郁闷地自我纠结，一路纠结到了鬼屋里去。三桥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阿部几乎都能感觉到透过三桥的肩膀传来的跳动的脉搏。他的手垂在身侧，走几步路就能和三桥的手无意碰到，阿部却想趁着这些无意的“碰到”，把他的手抓到自己的手心里去。

　　这些无聊又可怜的想法，三桥又能明白多少呢？

　　“可是等到我被你驯服了，”狐狸说，“你会抛弃我吗？”

　　他们两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半天，手里的手机发出微弱的浅蓝色的光。泉他们几个早就不知道转去了哪里，鬼屋本就没有什么人来，这一条过道上此刻只有阿部和三桥两个。刚才从转角处跳出来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女人，三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抓住身边的阿部，却在一抓之下又不知为何迅速放开了。阿部被他这样一抓一放，心里不免微微窝火，突然一把捉住了三桥垂在身边的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掌。

　　三桥倒被骇了骇，怯怯地说，“阿部君……怎么了？”

　　阿部也不看他，只是捉着他的手往前走过去，一边说，“你不害怕吗？”三桥不说话，阿部却知道他心下里一定是害怕到了极点，不然手也不会变得这样冷。阿部只好暗暗期望他自己的温度可以揾热三桥的手，像从前任何一个时候，只要三桥一露出担心的样子，他就会自动自觉地把自己的手贡献出来。原来，原来他一碰到三桥，心里面无数的愿望也就只剩下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原来他熬到现在，只要可以陪在三桥的身边就已经可以暗自开心很久了。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他们又走了一段时间，阿部只觉得这里的鬼屋简直是无聊以极，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去被吓到的花样。三桥被捉在他手心的手也慢慢地热起来，阿部的大拇指轻轻搭在三桥的手腕，拇指下的脉搏就好像三桥真实的心脏在跳动。

　　“阿部君。”

　　“怎么？”

　　三桥偷偷抬起眼看阿部，阿部的脸在黑暗的光里混沌不清，三桥看不到平常的那个偶尔稍微会有点温柔笑容送给他的阿部，本来温暖起来的手，又一下子渐渐地冷下来。阿部明显是感受到了他的冷下去的温度，站住了身子，转过头看向三桥。“你又……怎么了？”

　　三桥抿了抿嘴，半晌说，“我没有送给阿部君生日礼物……”

　　阿部挑了挑眉毛。

　　“阿部君……你在生气吗？”三桥还是用那样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看向阿部，他只是担心，担心有那样一天，阿部永远会用那种冰冷冷的神色看着他。会有那样一天吗？会有那样一天，即使他拼尽全力做一个可以让阿部放心的投手，却始终得不到在他心底里面真正想要的？

　　可是在他心里面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阿部揉了揉三桥的头发，“你不是带我来游乐园玩？就算再怎么打折，这里的价钱还是很贵的吧？这个是很不错的礼物了。”

　　“可是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喂喂，你还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因为你不送我生日礼物就生气？”阿部有点哭笑不得，“可别把我小看了呀。”

　　三桥也强打精神笑了笑，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的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许多。一直以来三桥始终不知道他心里面想要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他热爱棒球，热爱一号的投手位置，但是在升入高中以后，他却发现，比起站在那块小小的投手板上，因为站在那里可以看见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的那个人，才更加重要。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明白。是不是因为他太笨了？就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不明不白的。这样想来，一味战战兢兢地呆在阿部身边的自己，应该是要用“自作多情”这种词来形容的吗？

　　“对不起……”

　　阿部苦笑一声，“你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三桥忽然说，“阿部君，为什么呢？我总是不明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都应该高高兴兴地才对……可是我却害你生气。我这样讨厌的人，总是总是让你生气，阿部君……你是不是很厌烦？”

　　“……怎么会。”阿部又是一声苦笑，“你怎么总要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恩？”

　　“因为，因为会害怕啊……”三桥垂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落在阿部的手上。阿部的手轻轻一颤，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握住三桥的手。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不再满足于只在训练的那一段时间，听着监督说开始，才能私心地比其他队员抢先一步一把拉住三桥的手？很多事情他也不明白。可是事情发生了。他也不愿再失去。

　　究竟三桥在心里想的，和他想的是不是一样，似乎已经变得不像原来期待的那样重要了。三桥是这样的性格，他又是那样的性格，好像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联系不起来。

　　可是就是这样了吗？

　　真的就是这样了吗？

　　“阿部——三桥——你们在吗——”泉他们几个的声音从拐角处远远传来，阿部紧紧抓住三桥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手的形状刻进三桥的手掌里面去。

　　“没关系……因为——你是我的礼物。”

　　狐狸坐在玫瑰园的中央，看着小王子向它一步一步走过来。空气里飘散着玫瑰妖娆的气味，狐狸闭上眼睛，眼泪水湿润了它小巧的眼眶。

　　“你驯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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