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年

　　天还没亮，陈大婶就把我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黎明之前更是最冷的时候，好在我在那个世界就是个北方人，而且现在又有了内功，所以当我的被子被掀开，而我暴露在黎明前冷冷的空气里时，我只是小小地抖了一下而已。不得不承认内功这东西还真是一项神奇的发明，既便利又实用，可以用来取暖、可以烘干衣物、可以代火烹汤、可以附助打架……真是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啊。
　　陈大婶这么早来叫我起床当然是为了去观礼。这和我原来的世界的婚俗大体上还是很像的，婆家迎亲的队伍早早的就出发去接新娘。出了我住的院落，来到前院，发现前院的人还真不少。陈大叔已经等在那里了，顾大叔和他的一双儿女竟然也在。
　　没过多久，前面李家虽然已经光秃秃却枝蔓交错的大树上就坐了一排人。
　　“迎亲的队伍怎么还没回来啊？”顾妍坐在我旁边嘀咕着。
　　“爹，咱们坐在这儿不太好吧。邻居家里办喜宴咱们不去道喜、送礼份子，却躲在这儿偷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顾城秋的良心在作痛苦的挣扎。
　　“笨蛋，能偷看为什么还要去送礼？之前陛下封你威武将军时咱们摆酒席，他家不也没去随礼？”顾大叔冷哼一声，果然是有去有来的商人。
　　“可人家也没躲在一边偷看啊。”顾妍提醒自家老爹。
　　顾大叔十分慈爱地摸摸顾妍的头：“孩子，那是因为当时咱们家从里到外都有军队把守，他就是想偷看也进不去啊。”
　　顾妍了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猜不是想偷看进不去吧，也没准就是因为森严的军队把守才让并非朝中显贵的邻居进不了将军府吧。
　　顾城秋的脸色变了又变，仿佛自家老爹和妹子已经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悲哀。
　　“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陈大婶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喜悦。也幸亏是婚礼之前，这户人家本来就吵闹得很，否则我们这几个在人家树上排排坐的人就可以供人瞻仰了。
　　“咦？真的。”陈大叔也变得开心起来。
　　“好大的排场。”顾城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根其他人说。
　　“可不是。”我暗自点头。
　　顾妍不解地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转向顾大叔：“爹，我怎么没看到有迎亲的队伍呢？”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我也正在纳闷，”顾大叔为难地抓抓头，扭头问坐在身边的儿子，“迎亲的队伍在哪呢？”
　　顾城秋侧耳仔细听了听：“十五里外。”
　　我也学着他侧耳：“好像有二百多人。”
　　陈大叔点头同意：“嗯，二百三十六人。”
　　陈大婶美滋滋地用打指在腿上打着拍子：“吹鼓手现在吹的曲子是《戏鸳鸯》。”
　　说完她还哼起曲子来。
　　顾妍和顾大叔的嘴张得足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顾妍反应比较快：“十五里外，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四个人从没想到能达成这样的默契，异口同声地回答：“听的。”
　　“听的？”顾妍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
　　顾城秋叹气：“妍儿，武功不好不是你的错。”
　　顾妍很受打击，差点从树上滑下去。我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拉住，让她重新坐稳。
　　“希儿姐。”顾妍抓着我的胳膊，情绪异常激动。
　　“怎么了？”我不明白她在激动什么。
　　“我哥，我哥他好像在说冷笑话。”
　　我看了看隔了顾妍和顾大叔坐在最边上的顾城秋，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平常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在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浅到不去仔细辨认就会错过。
　　天已经大亮，迎亲的队伍才出现在巷子口。一时间锣鼓齐鸣、鞭炮声震天，好不热闹。新娘子在新郞的牵引、喜娘的搀扶下进了门，迈过火盆。
　　“那些人手里捧的是什么啊？”我发现新娘后面跟着几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样用红绸包裹着的东西。
　　顾大叔指着那几个人说：“那个手里的是青葱和铜钱，那个拿的是猪肉，后边的拿的是粉条。”
　　“拿这些做什么？”陈大婶问。
　　“青葱和铜钱等一下要用清水泡在铜盆里，新娘子用那水洗手，然后给公婆敬茶。一是洗去秽气，一是说新娘子带财。”顾大叔解释。
　　“那猪肉呢？”陈大叔也好奇起来。
　　“是离娘肉吧？”我问。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婚俗。
　　顾大叔赞赏地看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一个非本地户能知道这个是件很难得的事：“没错。这离娘肉是婆家准备的，也有的人家准备的是四条排骨，在婚礼前一天晚上送到娘家，娘家在婚礼当天要割一半和新娘一起送到婆家来。”
　　“这又是为什么呢？”陈大婶不解。
　　顾大叔揉着顾妍的头：“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婆家要把这块肉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娶走，就要还娘家一块肉。而娘家把肉分一半给婆家，表示把女儿交给婆家了。”
　　“那粉条呢？”我在原来的世界时就没弄清楚为什么新娘要带着粉条出嫁。
　　顾妍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只有肉怎么吃啊？粉条是配菜，是附加品，猪肉炖粉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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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听她胡说。”顾大叔一定觉得有顾妍这样的女儿很没面子，羞愧得脸都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粉条是代表母女连心。”
　　顾妍撇撇嘴：“说得好听而已，就是为了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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