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

　　沈青萧对着牙床上那具黑紫扭曲的躯体，觉得方才吃下的东西在胃里翻腾。
　　连苍华散发倚在门边，用下颌指了指那尸体，说道：
　　“他在我身边半年了，一直找不到破绽，今天被我看破，却让他咬破嘴里的药丸死了。”之后又皱眉：
　　“这样的死相，真倒人胃口。”
　　沈青萧强忍住胃里的不适，走近那尸体仔细查看。
　　嘴微张着，牙齿黑黄，是咬破毒药后烧灼的迹象，看来不是蛊毒，那少年的手颇修长漂亮，两个小指都留着半寸长的指甲，修的圆润。
　　沈青萧带了几本关于毒药药理的书，前些日子翻看时似乎记得这类的毒药，大多是死士封在牙槽中的。
　　这时沈青萧脑中闪过适才少年缠住连苍华脊背时用力而发青的指骨，嘴里轻呼了一声：
　　“不好。”
　　转向连苍华：
　　“你把外衣脱下来。”
　　说完便觉得自己唐突，连苍华只笑着不做声，解开了衣襟。
　　沈青萧的脸色仍有些尴尬，走到连苍华身后。
　　象牙色的白虎纹衣料下，赫然一双青黑手印。
　　“中毒了吧，我刚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沈青萧没答话，伸手用指尖轻轻按压那沾了毒的地方。
　　指尖冰凉，应是双很美的手。
　　连苍华又说：
　　“无妨，过几天就自己散了。”
　　因为背对着沈青萧，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见沈青萧不答，连苍华便又把衣服披上。
　　“别动。”身后的人声音虽轻却急促，看来十分关注：
　　“八归散，在体内积压得久了，伤害很大。”
　　手下的青黑渐渐淡了，沈青萧便用手掌覆上那片青痕。
　　这是沈青萧在青衣门发现的，自己不但不畏毒物，并且还能克制。
　　连苍华就不再动，眼睛眯了眯，笑道：
　　“真没想到，你连药毒也懂。”
　　沈青萧手下未停，笑道：
　　“你放心，有我在，普通的毒都没问题的。”
　　想了想又说：
　　“不论如何，你付给子规的佣金，有六成是我的呢。”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沈青萧说了一声：
　　“好了。”
　　挪开手掌，方才的青痕全消，连苍华系好衣服，抬头瞄了眼牙床上的尸体，实在倒胃口，转身倒了杯热茶，坐在桌边。
　　沈青萧站在原地，嘴里念了些什么，紧接着便有大片青色的甲虫从四处飞来，无孔不入，发着异光，渐渐围住那尸体，一片咀嚼骨肉的粘腻声响。
　　此时的沈青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聚集起来的光晕，全无适才的表情，白皙的脸庞像是雕刻的，沉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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