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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可测
陶卿浑身滚烫，他早已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意识下沉，漫无边际的黑焰汹汹裹挟。
我是谁。
陶卿试图拨开黑焰，可却徒劳无力。
你是谁。
黑焰深处传来凄厉的咆哮，似要将这天地吞噬。
忘了谁。
记忆在慢慢消失，有人的模样像风化一样散去。
……
陆荏嘉死死盯着昙莲上的陶卿，脑海里两个声音来回交替。“让他死，一切就结束了。”“你根本救不了他。”“不，他将你视为家人。你忍心看他死？”“他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他会如此，也是因为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只是懦夫……”
陆荏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所有的纷杂念头，最终只停格在陶卿最后无声的快逃。突然他低头笑了，随即轻松下来，连目光也温和许多。再抬头，脸上已经没有半分犹豫。
陆荏嘉散去周身的魔气，以符印结出一道水柱。那水柱冲天而起，一扭化为水龙，载着陆荏嘉朝昙莲直飞而去。
在陆荏嘉暴起之时，已被包厢中的两位大能发现，不过他们并未出手。
“区区入灵期，也是胆子大得很。”花无月眉一挑，斜斜靠在椅背上，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玄孚子面无表情：“你不还担心他跑了么？”
“呵呵，”花无月阴柔一笑，“是啊，要是缺了这引血之人，可就完不成了。”
玄孚子默不出声，思绪似乎飘远。
……
十年前，城主堡。
玄孚子背手立在卜天卦镜前，面容阴郁。别看他外表不过是二十有余青年模样，实际已经是活了八百多年的老怪物了。
玄孚子这一生顺风顺水，虽为散修，却有天大的机遇。两百岁就结成元婴，更在这鱼蛇混杂之地咬下一块肥肉，成就了魔驼城盛名。
可讽刺的是，如今他成婴期大满已数百年，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化神的契机。眼看寿元剩下不到两百多年，再不突破，只怕只能兵解，重入轮回。
“城主大人这般忧心忡忡，可真是难得。”
“花无月。”玄孚子冷冷盯着窗边，掌心已经聚起一道寒刃。
紫衣华服的男子从暗处走来，样貌精致却透着一股阴狠。他在玄孚子的威压下泰若自如，直到寒刃抵住他的脖颈，划开一道红痕。
“啧啧，城主大人也不会怜香惜玉呀。”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当然怕死了。”花无月长着一双纤细的狐狸眼，此刻半眯更显勾人。
玄孚子额角突起，收起寒刃，拂袖坐在蒲团上，看也不看：“滚。”
花无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指尖抹过脖颈，一片莹白，再没半点伤痕。他自顾自踱步到玄孚子身边，弯下腰。
“我还以为你想我……”看到玄孚子身上腾起的杀气，花无月瘪了瘪嘴，放弃继续调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拿在玄孚子眼前晃了晃，接下后半截话，“的这个东西。”
琉璃瓶晶莹剔透，半截手指高，里面盛了一滴黄豆大的黑色血珠。
玄孚子愣住，不过接着眼底便涌现压抑不住的狂喜。天妖血！
“你从哪里得来的？”玄孚子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可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颤抖。
花无月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瓶：“自然费了极大的功夫。”
“你想得到什么？”听到花无月慵懒的声音，玄孚子反而平静下来。谁都知道合欢宗老祖不是个善茬，想从他身上白得好处是不可能。
“城主大人就是聪明。”
“你花无月从不做亏本买卖。”
花无月伸手圈住玄孚子的肩膀，在其耳边低低说道：“城主大人真是对我了解呀。”
换做平日，玄孚子早就一巴掌把他拍在墙上去，现在却不得不忍下来，只把他手拉开。
“天妖血，妖族的圣物。”花无月看着玄孚子的侧脸，不紧不慢说道，“不仅可以令妖族轻而易举晋阶，还可激发出潜藏的大妖之力，即血脉传承。不过……这对修真者没什么用，对我们修魔者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他意味深长地转了音：“就不知道，为何城主大人如此迫切想要此物，甚至不惜多次以身犯险，深入妖族之地。”
玄孚子目光落在卜天卦镜上，淡淡回道：“凭此物，借助卜天卦镜可算出上古奇兽血脉所在。”
花无月震惊：“上古奇兽……你竟打的这个主意。虽说天妖血承自上古奇兽，但这不过是妖族的自吹自擂罢了。”
“你应知，我寿元将至，不赌一把，如何能够在大限之前突破化神。”
“上古奇兽的血液的确可以助人突破境界，甚至有传闻，可让凡人一步登仙。”花无月阴测测说道，“不过，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上古奇兽。仙魔一战，可都死干净了。就连那些旁支细末的后代，都或暴毙或衰竭，早就散个灰都不剩。”
花无月摊手：“那些动不动说自己是继承了血脉的大妖，呵呵，也不过是妖而已。别人或许不知，到了你我这个境界，还会不清楚吗？”
玄孚子薄唇紧闭，不说话。
“这世间，早已无化神。”花无月一字一顿说道，“此后亦无化神。”
玄孚子半垂下眼帘，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这世间最讽刺的便是如此，他并非不能成为化神，而是在这天道钳制下，再无人可突破。
“我曾得到过一滴天妖血，以此演算出这世上还存有上古奇兽的血脉，而且深藏人族之中。”玄孚子轻声说道，“只可惜这一滴天妖血蕴含的力量太少，不足于推算出其他信息。”
“人怎么可能会有上古奇兽的血脉……”花无月难得收敛起轻浮，大能的威压逸散而开，“玄孚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无假。”
“事成后，我要一半。”花无月抛出琉璃瓶，紫雾缭绕，待散尽后，房间里只剩玄孚子一人。
……
五年前，城主堡。
玄孚子疲倦地走进屋子，手一拂，桌上凭空多了无数玉盒。“总算是齐了。”玄孚子喃喃自语。
沐浴后，玄孚子坐在卜天卦镜前，逐一打开玉盒，里面莫不是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一些是传闻中已绝迹的。可惜他眉头都不皱，就将其捏碎化为流液。
那流液源源不断飞入镜中，原本雾蒙蒙的镜面如石子投水，一层又一层荡漾开去，明亮如昼。玄孚子咬破指头滴出精血，又取出天妖血，一并送入镜中，嘴中念念有词。
整整三天三夜。随着最后的音节落下，镜面寸寸龟裂，遍布细纹。
玄孚子耗尽心力，一脸萎靡，却依然紧张地注视着卜天卦镜的变化。黑液顺着纹路描画，终了成画。
玄孚子眼睛越睁越大：“饕餮……”
墨画褪去，又现十字真言。
“寻物自来之，未有祸福兮。”玄孚子默默念道，自来之……吗？偏偏是上古凶兽，若要现世，只怕是毁天灭地的浩劫。他目露凶光，即便是饕餮，他也要吞下去。要让他兵解，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
一年前，风奚居。
“城主大人倒是一点都不心急。”花无月轻抿一口酒，“你那卜卦到底准不准。”
玄孚子横了他一眼：“你若不信，何必没事就蹲在我这城中。”
花无月翻身下榻，伸手抬住玄孚子的下巴：“早知道是这没影儿的事，我当初的报酬就该要睡上一觉多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玄孚子一掌重重打在胸口，人也顺势飞出去。
花无月抹去嘴角的血丝，似嗔似怨：“说笑而已，城主大人何必大动肝火。”
“我这个人，不喜玩笑。”玄孚子冷冷说道。
“不如再搞点天妖血，你再算算？”花无月爬起来，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
玄孚子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你当天妖血是可轻易得来的？！”
“这倒是，上次我去，可差点没被那只狐狸精给打死。”花无月点点头。
玄孚子闭眼，真不想再看这祸害一眼：“演算此等事本就有违天道，我已破过两次，若要再推算第三次，只怕我会立刻魂飞魄散。”
“等也不是不可以，可若出现了，我们又如何得知。你都说了，它可是个人样。何况这么久也没有被发现，只怕这血脉极其淡薄，而且尚未激发。”
玄孚子翻手露出一朵小巧的墨色莲花：“靠它。”
“魔昙莲，这等之物也被你找到了。”花无月坐直了身子，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玄孚子的实力。
魔昙莲，盛开在极寒之地。莲瓣青炎可融万物，莲芯异香可使妖兽返祖。
“三十六瓣，”花无月细细打量，“难怪你胸有成竹。”
……
一月前，城主堡。
“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花无月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要出现了。”
“哦？”花无月挑眉。
玄孚子用手指了指卜天卦镜，镜面上的饕餮像越发清晰，墨迹黑如深夜。
“你想我做何事？”
“此玉被我放在魔昙莲中蕴养了不久，一旦靠近那人，定会引起反应。”
花无月接过玉佩：“我会安排宗内弟子密切关注进城的人，尤其是陌生的面孔。”
……
三日前，城主堡。
“这玩意儿，根本没用。”花无月将玉佩扔回给玄孚子。
玄孚子握着玉佩，上面闪过一丝殷红，他按耐住狂喜道：“出现了。”
花无月：“不可能，我家的小宝贝儿带回来的人都不是……”
“那便是他没带回来的人。”玄孚子冷眼一瞥。
花无月气急败坏离开，不到一刻钟又回来。他脸色阴晴不定：“你猜对了，两个人，但不知道是哪一个。”要不是陆心莲对他还有大用，他不会浪费引梦沉来拿他的记忆。可惜因为不是直接搜魂，得来的记忆也缺失严重，只知道有两个人。
玄孚子一边盯着镜面的饕餮像，一边叩指：“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为了钱江而来。”
守株待兔。玄孚子眼底抹上杀意，浓烈的贪欲。
果不其然，第二日。那两人一进小天秘境，他便发现了。
慢慢来，不急。他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只是这人的血脉的确太过稀薄，难怪引不起反应。要想彻底激发血脉之力，恐怕还需要一些大刺激才行。
呵呵，他似乎十分在意身边之人。玄孚子若有所思。
……
思绪回到现在，千般念头不过一瞬。
“放他靠近昙莲。”玄孚子冷漠地朝着暗处下命令，眼神像捕获猎物一般充满侵略性。不容有失，他为此已经整整等待了十年。
两人的对话简单，可听在陆心莲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陆心莲眼睛瞪到几欲裂开，可那声哥哥咽在喉头怎么也无法喊出来。花无月的手轻轻抚在他背上，弱不经心说道：“莲儿，可是认得此人？”
“不……”陆心莲摇摇头，声音暗哑苦涩，“我不认识。”
“哦？”花无月无声笑了笑，撩起他的一缕青丝贴在嘴唇边，“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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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哦，其实我还蛮喜欢这对反派CP的。╮(╯▽╰)╭太喜欢了，导致主角拎酱油瓶路过。好吧，其实这是大~解~密~啊~真诚脸，绝对不是深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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