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曲不终

　　二〇一六年三月二十日

　　当赵泽还啃着面包一路狂奔下楼梯，扣着眼屎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穿着衬衫加毛衣，靠在车旁等着的郑斌，即便是戴着一副黑超遮挡阳光，也盖不住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女生目光，不由地也放慢脚步，嘴上叼着面包，双手捋了捋衣服的褶皱。

　　“郑队，以后我可以自己去，你这样等着我我怪不好意思的。”走到郑斌旁边的赵泽也啃完了面包，有点害羞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没事，反正也是顺路，而且这样也节约时间，上车吧。”说完还给赵泽拉开了车门，然后自己才走到驾驶座那边，坐上去，准备发动。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看郑斌一脸随意的样子，赵泽也就放松下来，带着笑意，“那我们今天是先去那家艺廊吗？”

　　“是的，安全带系好，出发了。”

　　开了大概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虽然门面的确不是很大，又掩映在整片绿丛中，但是整大块的白瓷装饰外墙，再加上蓝色颜料勾勒的青花瓷图案，倒是很好辨认。看见右上角的牌匾刻着有家艺廊，郑斌便把车停好，和赵泽一起走了进去。

　　刚走进门，便迎来了一位少女，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蹬着一双帆布鞋，大学生模样，含着笑意开口道：“你好，是第一次来吗？我是这里的实习生小肖，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你好，我是刑侦大队队长郑斌，他是刑侦大队警员赵泽，想找一下你们这里的陈瑜，可以帮我们叫一下她吗？”郑斌和赵泽分别出示了警员证，摆明了自己的身份。

　　“警察？你们找我师姐干嘛？”一听是警察，小肖则显得有些惊慌，“师姐今天请假没有来上班，是我师姐出了什么事吗？”

　　“并没有，你不要激动。只是陈瑜和一件案子有些牵扯，例行公事想问她几个问题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能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郑斌说话的声音愈发的轻柔了，“那么，还有问题想问你，对宋子煜、顾盼、顾帆、陆衡这几个人有印象吗？不要紧，你可以慢慢回忆，慢慢说。”

　　“这些人我都很熟悉啊，宋子煜是我师姐的先生，当初他们结婚，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呢。”渐渐地，小肖情绪有些平复，说话也有条理起来，“至于其他三个人，都是我们艺廊的常客。好像顾帆和师姐是最早认识的，他们的关系也很好，要不是师姐嫁给了宋子煜，我还一直认为她会和顾帆在一起呢，不过师姐的婚礼顾帆帮了很多忙，可能真的仅仅只是蓝颜知己吧。顾盼姐是顾帆的妹妹，听说在大学的时候和我师姐是同学，经常过来找师姐聊天喝茶。至于陆衡，是今年才出现的，不过据说之前也是认识的，是元旦那天顾盼姐带过来的，后来顾盼姐有事先走了，师姐就带着他参观，介绍作品，之后他一下子买了好多，毕竟第一次来就买这么多的实在是很少见，我印象就很深刻，之后，就经常来了。”

　　“那你还记得那天陈瑜给陆衡介绍了什么吗？他们之间有说什么吗？”

　　“当然啊，这种时候我都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的，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师姐讲解能力特别强，也很引人入胜，有时候都可以录下来，反复听，细细琢磨她的遣词造句，听多了都可以背下来了。不过，那天，师姐可能状态不是很好，讲解的就比较普通，但是还是成交了很多。”小肖一副崇拜的样子对回忆进行着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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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六年一月一日

　　傍晚飘起了毛毛细雨，路上的行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加快了脚步，而在室内好像完全没有收到外面的影响，没有一丝风吹过。

　　“陈瑜，好久不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的陆衡显得贵气十足，面部的线条有些硬朗，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当时他主动打招呼还让旁边的小肖有些侧目。

　　“是啊，好久不见。”看见陆衡，陈瑜一开始有些讶异，但还是将优雅得体的微笑挂在脸上。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可真是巧。”眉眼弯弯，眼波流转，顾盼刚打算继续说点的时候，就被一阵悠扬的铃声打断，“不好意思，我要接个电话，既然你们认识，就先聊一下吧，我马上就回来的。”

　　没了顾盼在场，小肖其实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大家谁都不说话，空气都好像凝结了。

　　当顾盼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陈瑜看地，陆衡望天，两人都沉默不语，陈瑜斜后方的小肖也不说话，拿着眼睛四处瞟着挂着的艺术品。

　　看着这样的氛围，顾盼暗自垂眸，复又一脸焦急，“陆衡，我有些急事要先离开，既然你和陈瑜认识，就让她带你好好参观下吧。陈瑜，你帮我给陆衡介绍下，挑几件好的给他办公室装饰装饰吧。”

　　“我……”看到顾盼的确一脸着急的样子，陈瑜也就应下了，“好的，我尽量。”然后目送着顾盼离开。

　　“怎么，人都走远了，才想到反悔？不介绍了吗？”陆衡淡漠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也扯回了陈瑜神游在外的思绪。随后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始介绍：“这幅是陶瓷斗彩瓷板《美人图》，尺寸是88cmx34cmx3cm。它的作者是一位出生在江西的大师，自幼酷爱陶瓷艺术。而这幅《美人图》的作品题材丰富，画路宽广，特色鲜明，端庄典雅，具有较高的艺术鉴赏性。”

　　“这幅是《新仕女画》，别名《貂蝉拜月》，作者是大师级别的人物，是中国画坛仕女画领军人物中国画坛十大家之一，也是第一位以中国画荣登卢浮宫，其作品已成为艺术品投资首选。”
　　随着一件件珍藏品的历史渊源，收藏价值从陈瑜口中叙述而来，她的心情也随之平静，恢复了专业素质，侃侃而谈，让人随着她的讲述一窥这些艺术品的传说故事。

　　“陆少，我基本上都已经介绍完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中的？”

　　“就这几样吧。”陆衡指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和放在展台里的一件陶瓷，“到时候包装好就送到这个地址吧。”

　　“好的。”陈瑜接过名片，却被陆衡下一个动作弄懵了，给她手机做什么？

　　面对陈瑜疑惑的目光，陆衡轻咳一声，转开目光，“万一到时候没到货或者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找谁去，电话。”

　　快速地输入手机号码，又打上“陈瑜”二字，陈瑜就将手机归还，垂下眼睑，“那陆少，我还有点工作，慢走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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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陆衡就买了一幅画和一件瓷器，留了联系方式就走了，虽然第一次见面觉得陆衡有点冷冰冰的，不过后来来多了就发现其实他这个人挺好的，面冷心热的。”说完，小肖还眯眼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趣事，“最搞笑的是，他老是要冷着一副脸对着师姐，之后又偷偷地看她，其实这些都被我看到啦，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呢，我猜，他肯定是喜欢师姐，不过可惜啊，师姐已经嫁人了。”

　　“你是说陆衡喜欢陈瑜？但他不是顾盼的未婚夫吗？”听到小肖这样说，赵泽不免有些讶异。

　　“诶呀，我只是这样觉得而已，再说了，现在有什么事情是能一眼望到头的，结了婚的都能离婚更别说只是订婚了。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我电视剧看多了啦，师姐就说我一天到晚在东想西想的才老记不住这些艺术品的故事。”说完小肖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俏皮道，“而且，宋子煜对师姐可好了，虽然他对人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但总觉得隔着什么，还没陆衡好接近呢，不过他对师姐是真的好，眼里就她一个人的样子。”

　　“你说你看出来陆衡喜欢陈瑜，那陈瑜是什么态度？顾盼和宋子煜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倒是赵泽在一旁继续发问，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有时候陆衡是一个人来的，找师姐带他看看有没有新进的画作什么的，觉得好的就带回去一些。师姐就是很正常的把他当做一个客人来看，有的时候会一起开玩笑然后笑的很开心啊，就像普通朋友一样。至于顾盼和宋子煜怎么看的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忽然小肖一惊，一手握拳敲在了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对了，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说了这么多八卦，要是被知道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待的下去啊，再说了，这些也只是我一个外人的看法，应该做不得数的。”

　　“当然，当然，你不要紧张，我们也只是随便问问。那你知道你师姐今天为什么要请假吗？”一直没出声的郑斌这才开口说了话。

　　“师姐前天就请假了，早上急急忙忙打的电话临时请的假，听说好像是住院了，不过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前天就住院了？”

　　“对啊，住的是省医院，要我给你们师姐的电话吗？你们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啊。”说完，小肖作势就拿出手机，翻起了联系人。

　　“不用，不用麻烦，我们到时候会再联系联系的，那既然她不在，我们就先告辞了，也谢谢你今天和我们聊了这么久。”郑斌打断了她想要报电话号码的举动，然后顺势感谢告辞。

　　“哪有，我感觉今天我就是在讲八卦啦，不过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想，你们听过就好了不用当真。那再见啦，你们下次来我可以给你们介绍艺术品啊。”小肖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朝郑斌和赵泽挥挥手再见，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好的，一定，再见。”

　　“诶，郑队，我们不去医院吗？”坐在车上打瞌睡的赵泽被郑斌叫醒，本以为应该去医院的他，却发现他们又回到了警局，不禁发问。

　　“嗯，说是顾盼的电脑被破译然后送过来了，我们也能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顺便再把现在的线索理一下，下车吧。”把车停在车库里的郑斌率先下了车，对着赵泽说，“你先上去吧，我过会儿就上来。”

　　“好的。”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背对着门口的赵泽被郑斌突然的问话给惊了一下。

　　“郑队，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因为先上来的赵泽坐着等郑斌实在是有些无聊，便先打开顾盼的电脑开始看起来，“并没有，里面都是些很正常的科研资料，连女生喜欢看的电视剧都没有。”

　　“喏，给你的，吃吧。”郑斌把手上拎着的快餐盒放到了桌上，自己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原来你是去食堂打饭啦，我还真饿了呢。”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掰开一次性筷子，刚夹起一块肉，停顿了下，“郑队，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郑斌边回应赵泽边从旁边移来了一大块白板，拿着一支油性记号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而赵泽看着郑斌忙碌的身影，则快速挖着盒饭，不时看看自己一直记录的小本子，相互比对一下。

　　郑斌先在白板的左上角写下来案发时间：二〇一六年三月十八日凌晨两点半到三点，然后在中央写上了顾盼的名字，下面小字写上‘被害人’三个字，之后在她的左上方写了陆衡，下面小注‘未婚夫’；右上方则写了陈瑜，小注‘好友’二字；接下来又在她的右下方写着宋子煜的名字，小注‘学长’；左下方当然是写着她哥哥顾帆的名字，也注明了兄妹关系。然后，郑斌拿着记号笔开始画线，先从陆衡开始，箭头指向陈瑜，上面写了‘爱慕’，旁边打了一个小问号；又从顾盼出发，分别画了两个箭头指向陈瑜和宋子煜，上面写了‘偷窥’？‘监视’？

　　最后，在人物关系图的下面大写了疑点两字，另起一行：第一点，案发当日隔壁老奶奶听到的一男一女的争吵声是谁？第二点，虽然不排除自杀可能性，但他杀可能性较大，那么毒|药从何而来？第三点，为什么四个茶杯里只有一个检测到了毒素，那么是如何让死者喝那个杯子里的水呢？第四点，为什么顾盼要拿望远镜“观察”陈瑜和宋子煜，旁边还打着括号，里面写着不确定；第五点，顾盼书房里墙壁上整齐的印记到底贴过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撕掉？第六点，顾盼身上并没有外伤，那么客厅里为什么会检测出血迹？第七点，标记过的台历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觉得还有什么遗漏的吗？”写完的郑斌转过身来，却发现赵泽早已吃好，一会儿看看白板，一会儿看看平常一直在记录的小本子，时不时地点点头。

　　“郑队，我发现你真的脑子里就有一张结构图啊，记得这么详细。不过，我始终对顾盼她书房里的一书架的书感到奇怪，查了一下发现并不全是医学方面的书籍，但她毕竟是学医做实验的，看医书不是才正常么，不过也保不准她的兴趣就是看书。”赵泽拿着笔在自己记录本上的“书架”重重的划下了两道横线。

　　“学医的，做实验的，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在医药实验室应该很容易就拿到氰|化物吧。”郑斌一拍脑袋，在第二点后面写下了：顾盼可以拿到氰|化物，箭头，自杀可能性加大。

　　“诶，那还真是一团乱麻。而且，我之前已经调查顾盼的那本台历了，有的日子下面标的是小点，有的划的是横线，但是并没有发现在那些日子里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真是一头雾水。”赵泽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头乱发蓬松着。

　　“对，但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些都理出来，不觉得把一根根线抽出来然后连成一条线，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才是最大的乐趣么。”郑斌又继续转向那面大白板，一一看去，检验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明天，我们去省医院吧，拜访下那对夫妇，你事先先联系下他们吧。”

　　“好的，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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