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曲不终

　　——I’ll try anything once.

　　“带走童瑶的时候，她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那天，当赵泽想给童瑶铐上手铐的时候，童瑶请求赵泽等待一会儿，然后从书架上拿下这本已经被翻得有些老旧的牛皮纸书郑重地交给他，希望他能够亲手交给赵歙。而现在赵泽说完这句话，放下本子，不等回应便离开了。

　　坐在位置上的赵歙好像知道这本本子里面写的是什么，一直低着头，犹豫许久，才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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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〇年七月二十一日 天气 闷热

　　昨天我刚下飞机就给童瑶打电话，想约她出来叙旧，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她很开心，直说好的，毕竟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她说她很想我，当然，我也很想她。

　　我们约在常去的咖啡厅见面，一开始，我们两个都很兴奋和激动，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说到女生亘古不变的老话题：男人。

　　然后，我也顺着这个话题，告诉了她我这荒唐的一年。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当然，我用词可能不当了），但是当她一边数落着我一边给我擦眼泪，还给我分析现状和出主意的时候，我是真心想笑，我很开心我还有这么一个朋友，一个肯听我讲愿意站在我身边的朋友。

　　但是，我还是骗了她，我根本做不到忘记赵歙，我感觉自己就像中了魔咒一样，控制不住的喜欢他，即便，知道他并不爱我，哪怕儿只有一点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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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二年六月三十日 天气 炎热

　　今天，我骗了我妈，说和童瑶一起去云南旅游，但其实我是借着童瑶的幌子和赵歙一起去的。

　　今年的夏天和往年比起来格外的热，只要稍微在室外站几分钟，汗就顺着发际线流了下来，但是即便顶着大太阳出去旅游也丝毫没有减弱我的激动之情。

　　虽然在飞机上，他对我爱答不理的，但是我还是一个劲儿地在对他献殷勤，问他需不需要毛毯，需不需要U型枕，要不要和我换一个靠窗的位置，偶尔他的几句回答，只不过是个嗯字都能让我开心。

　　我知道，我这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但是，或许就像是童瑶说的那样，我真的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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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二年七月一日 天气 微风

　　昨天一下飞机我们就直奔宾馆睡觉，到今天早上被饿醒了才肯下床觅食，路过前台的时候看到有当地一日游的介绍，也就顺势报名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出发了。

　　这种当地的一日游都是由散客组团拼在一起的，里面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带着不同的口音，但大多都亲切友好。今天我们报的团人数也不多，加上我们两个也才十二个人，大家都是想跟团去玉龙雪山图方便。

　　因为到的晚，上车的时候，还麻烦坐在外面的阿姨让了下位子，没想到是个爽快的北方人，一路上和我说说笑笑，到下车的时候已经叫我小骆，让我喊她陈姐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十二个人刚好凑一桌，大家因为之前一起登雪山，坐缆车，彼此相互熟悉了许多，吃饭的时候也就更热络了，最突出的大概就是陈姐了，一副大姐的样子，深怕我们不够吃，还让服务员添饭，一转头看我吃得少，顺口便说了句：“小赵，给你女朋友小骆夹点菜啊，她吃得这么少。”然后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在那一瞬间，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反应过激导致出现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我感觉整张桌子的人都停顿了，也不继续说话，只是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过了几秒后才恢复行动，但是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交头接耳。

　　那时候，我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往头上涌来，涨红了脸，但我无力辩驳，是的，我们的确不是男女朋友，但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这个大家只是偶然相遇的地方，为什么不可以假戏真做一下，为什么不可以让我开心一下，但是，那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用力的扒饭然后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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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二年七月二日 天气 小雨

　　今天我们下榻的是他姐姐在丽江开的一家民宿，古色古香的摆设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到我房间来，就坐在我的床上，和我有一话儿没一话儿的聊着，那时候我有一点儿窃喜，心想他除了晚上竟然会主动找我聊天。

　　没过多久，他姐姐来敲房门，看到他去开门也不惊讶，只是说了句：“吃饭了，我妈知道你来了，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让你的同学也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但是，他却一点儿迟疑都没有：“不用了，她刚睡着了，就我们去吃吧。”然后，就关上了门。
　　碰——的一下关门声，把我刚才的一点小喜悦都给敲没了，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只能做缩头乌龟没骨气地在被窝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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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二年七月三日 天气 晴朗

　　今天大概是我这几天出来旅游最开心的一天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来敲我的房门，不等我反应就把我拉出去，然后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也就傻傻地跟在后面，丝毫不问目的地。

　　走了快大半个小时，他带我爬上一座山，然后领着我朝向一个方位，没过一会儿，天渐渐地变红了，一下子，太阳跳出了地平线，又过了几分钟，整个丽江古城都照亮了，尽收眼底，感觉那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日出。

　　还有，他一直没放开的手。

　　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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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三年三月十四日 天气 晴朗

　　兜兜转转，相互纠缠几年，我们终于正式在一起了。

　　在外人看来，我们直接度过热恋期进入老夫老妻的模式，偶尔一起去market，一起下厨，一起洗碗，过得和和美美的。

　　但是，只有我知道，这是我用身体换来的不堪，我破坏了别人原本美好的感情。

　　他本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却能一直忍着不碰他的前女友，只是因为她不赞成婚前性行为，而对我，则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明白，这就是差别，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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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二日 天气 暴雨

　　因为我怀孕了，童瑶前几天赶早班机飞到美国，陪我打胎。

　　而今天，就是我做手术的日子。

　　心情很复杂，既有些欢喜这个孩子的到来，又清楚这个孩子留不得，只好一手轻轻抚摸着小腹，一手拿着笔在日记本上写着我的感想，而孩子的父亲，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只说了打掉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只有童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飞了过来，对着我边骂赵歙边哭，然后红着眼睛带我挂号住院等在手术室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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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三日 天气 暴雨

　　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下身都和裂开一样，深疼深疼的，稍微一牵扯就有种骨子里的痛感传遍全身，只能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的。

　　因为是门诊手术，医院也不让住院，童瑶再三请求才让多住了一天，然后就找护工帮忙把我搬到宾馆里去了，怕是回宿舍传出闲言碎语吧，只是她不知道，在学校，我早就没什么好风评了。

　　那几天，她一直都在照顾我，想尽办法给我买到中餐；那几天，她天天守在我床边，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劝我，但是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既然可以得到他的人，也可以得到他的心，即便遍体鳞伤。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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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五年一月二十日 天气 大雪

　　相爱相杀的我们终于分手了。

　　我哭过我闹过，他都没有收回分手的那句话。

　　我知道在这段关系里，天平一直都是倾斜的，我将所有的生活重心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将所有的生活圈子都尽可能的缩小，但是他却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他不喜欢，他不希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他要社交，他要进步，不要一个他认为的负能量的我拖累他。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教会我很多，他果断，会为达到目标竭尽一切能力，而我优柔，经常懈怠和懒散，看着他让我感觉到人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可是，当我放下自尊求着他不要分手的时候，他还是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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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赵歙已经没有勇气再翻下去了，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滴下的泪瞬间就被牛皮纸吸收了进去，和之前留在上面的水印重合，风吹过来，带着沙沙的声音翻到了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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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一六年六月二十三日 天气 暴雨

　　我觉得我这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童瑶，我利用了我们十几年的感情逼迫她帮我向另一个人报复，我很后悔，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觉得我这生最爱的人就是赵歙，毫无缘由地为他着迷，和他纠缠了这么多年，我将我的青春都献给了他，我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都和他一起经历，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带我尝试，就好像明知是罂粟，却甘之如饴。

　　我觉得我这生最恨的人就是赵歙，他带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进入了黑色的世界，我替他犯罪，我为他开脱，我帮他洗钱，然后双手沾染着不干净的气息，再也不能回头，是他，让我不能再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

　　所以，这一切都结束吧，由我开始，由我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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