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

作者:小重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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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族


      翌日并未再降薄雪,日头一早便自河上升起,只是辉芒惨淡。远处的山林中霜意凝聚梢头,层层错错,像是帛画上飞白的笔触;而近处的凌滩营地,枯草之上凌霜支挺,几匹牛拉的大车碾过,一片倏倏瑟瑟。
      大车一共六辆,皆为汉式牛车,粗木直辕,拦板高耸,与营地上用于迁徙的无壁敞式羌人牛马车迥然不同。坐在前栏上的赶车人也都是汉人装束,若不是先零骑兵为其开道驶向营地外,简直让人错觉是走河湟的汉人商队驶进了营地中。前边的三辆大车上层层叠叠垒着整张的动物毛皮。其中两辆以山羊皮和绵羊皮为主,另外一辆上则是狐,狼,貂等上等皮子。皮货车上半覆着桐油土布,显然是为雨雪天气而备。紧随在皮货车后另外三辆牛车之上则堆叠着颜色浓丽的毡毯,其上同样覆着桐油土布。
      几名路过的羌民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看来族中是又要送货入汉人的地方了……”
      “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往年此时也都要送皮货入汉地换些粮食过冬的。”
      “哎,不一样。原本听说今年我们和汉人开战,那些易货的汉族商人因为风声紧,都跟我们先零断了联系了。谁知最近又听说今年送出的货会比往年都多呢。这第一批是探路的,如果顺利还有下一批呢。”
      “是啊,各帐的牧人十几天前就开始修整羊群,把老弱的羊都宰杀了,制了皮子送到那个汉人的手里……”
      “你说那个半汉半羌的,染姜公主的那个儿子?”
      “除了他还能是谁?听说他在汉人那里生意做得很大,门路很广,可以将我们羌人的皮子送到汉人专门贩皮子的集散地去。”
      “怪不得今年收的皮子比往年多,连毡毯也收得比往年多。”
      “这么说大王现在很相信他了?”
      “那倒也未必。听说他自己仍旧不能离开族中,咱们送出去换粮食的人只是拿着他的书信和信物去找他在汉地的帮派而已……哎—那是哪个帐子的牧狗?”随着说话人跳跃的语句,众人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只黑毛短鬃的牧羊狗正将两只前爪奋力趴在一辆载着毡毯的大车上。大车滚滚向前,将那黑狗的爪子拨向一边。那狗却锲而不舍地一遍遍将前腿搭上车壁,同时大声地地吠叫起来。
      “哪个帐子的狗,还不快点叫回去。”一名开道的骑兵察觉,随即扭头喝道。
      “是……是……”一个穿着灰衣的羌民惶惶地跑了出来,左拉右拽要将那狗牵回去。谁知那黑狗却固执地与主人较着力,前腿依旧急切地蹬踏着那大车。莫不是那车轮上粘了羊粪?正当在场的人都心生疑窦之时,那黑狗忽然皱鼻打了个喷嚏,而后低着头一溜烟跑了。
      “哎—又要野到哪里去啊?”那灰衣羌人追着自家的狗也跑了。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你们几个,自家的帐子拆好了没有?羊都数清报过了吗?”开道骑兵的头领此时也转马过来,高高喝道。方才闲话的几个人不敢怠慢,各自低头小跑着走了。
      车队辘辘向北,朝着先零营地的西北出口而去。刚才被那黑狗追咬的大车中,传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吁气之声。云歌平趴在车底,还在惊魂未定中。昨晚时间仓促,孟珏只来得及将出营地的方法,走车的路线,照应的人细细说完一遍,缤祝就回到了花帐。孟珏未再久留告辞离去,而她则惶惶地一夜乱梦。
      所幸今天早晨一切顺利,她按照孟珏所说,一早就去了节若姑姑的帐中。节若见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拿出一套族中粗使侍女的衣服让她换了,又涂了黄粉和羊血在她的脸上,然后便带着她去了马圈附近的仓帐。仓帐外的空地上,六辆大车已经装车完毕,车夫皆已换成汉人装束。节若就是来给那几个押运货物的车夫行祭神饯行之仪的。这是羌族每次出货前的规矩,祈求上天保佑远行的人早日平安归来。节若以香柏熏身后,便开始跳避邪舞。云歌手捧香柏枝,低头候在一旁。
      跳完辟邪舞,孟珏忽然带着号吾来到了仓帐外的空地上。云歌按约定装作没看见他,却尖着耳朵听孟珏跟那车队的头领岸良在交代着出羌之后的种种事宜。原来这次所走的路,乃是穿越大榆谷北边的唐述山东段,从北麓的青浊山口入山,再从南麓的饶屏山口出,而后经氏安河到令居西南附近。云歌不知道这条路线,但是知道并非那晚骥昆告诉她的密道。看来孟珏已经获得了族中的信任,获知了先零掌握的其他密道。
      交代完毕之后,节若将云歌留在原地收拾打扫,自己则引着孟珏和几个车夫去帐中饮壮行的咂咂酒。孟珏举步欲行,却忽然转身扫视了一眼,似在验看那几辆大车。然而他的眼睛划过云歌时,却缓缓停住,眼中微有笑意似有鼓励却又似压着千言万语。云歌恍惚了一下,忽又想起自己一脸羊血,此时正是个可笑的模样。他却在一瞬间已被那六个车夫拥进帐中去了。
      众人离开后,云歌找到事先告知的大车,转到车后,摸到机巧拖出后拦板。那后拦板与车厢底部邻后缘的一块木板相连,故而拖出后拦板的同时也拉开了车厢的一条木板——一个可容藏身的空间立时露了出来,里边垫有毡布,似是为了减缓行车时身体撞击四壁。另有一个小包袱,里边裹着一些给她充饥的干粮,一个水囊,一个粗布缝制的小囊,还有染姜留给孟珏的那柄匕首。云歌静了一瞬,拿起那柄匕首放入怀中,又将那布囊凑近鼻端,一股强烈的辛香之气刺鼻而来。
      孟珏昨晚曾这样向她解释——“先零车队此行是要扮作汉人商队,通过他们的秘密贸易孔道进入汉地。这几辆货车皆是从汉族商人那里劫来的。而一般的汉式货车都会有此等机巧,用来藏匿贵重之物或是应急时的武器。你身材娇小,方可隐身其中,若是男子只怕还做不到。记住,是第二辆皮货车。”
      云歌虽然清楚记得孟珏的嘱咐,却被车上生皮子的腥气熏得昏天暗地。她思忖着,这些车既然都是从汉人那里劫来的,构造便有可能相同,为什么非要隐在这一辆中呢?云歌验看了一下另外几辆车,果然发现有一辆载着毡毯的大车也适合藏匿。于是她自做主张将那垫衬的毡布移入另一辆大车的底部,而后缩身进入那隐蔽的空间,又从里边将那相连的盖板和拦板从里边拉上。不久那些车夫吃完了壮行的咂酒,回到车前,在羊皮鼓声中喝动牛车,踏上了易货的征途。
      大车隐身处的底板上开有透气的孔洞,还些微地漏进一些光亮。垫衬的毡布也柔软厚实,云歌身形又娇小,在里边竟还可以微微转动身子。而牛车比马车走得慢,却平稳了许多。所以云歌伏在大车底部,虽称不上惬意倒也还自在。木辕的吱吱扭扭,云歌也随之摇摇晃晃,她不禁回想了一下早上的事——号吾变成了孟珏亲信,知晓他们所有的秘密已令她十分惊奇;想不到连节若姑姑也被孟珏收买了。孟珏还说车队中也会有人照应她,只是要她务必等到天黑之后。孟珏仍是孟珏,在计算和控制人心上依然是手腕了得。云歌皱了皱眉,却微微诧异自己的心中并未如以前那般产生不齿之感。也许非常之时的确当行非常之手段,也许毕竟她正得益于这手段,如果还要计较,倒是有几分虚伪了。
      云歌的心中正斗争着义与利,忽然听到车厢外一阵狗咬。透过木板间的狭缝,她看见一对铜铃般的狗眼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云歌骇了一跳,恍悟孟珏让她隐身在皮货车中,也许是担心她被营地上的牧狗闻出了破绽。而自己竟因为羌人土法制的生皮气味太大,而没有听从孟珏的安排。眼见那狗越咬越凶,那牧狗的主人和其他围观的人都要起疑之时,她急中生智,将随身携带的胡椒粉弹入那牧狗的鼻中,终于将它赶跑了。
      还未出营地便有惊无险,云歌有些怏怏。她努力振奋了一下自己的心志,凑近木板间的狭缝,向外张望,车队已经行到了凌摊营地的西北出口,正是婚宴那一晚她借着烈马狂奔而出的地方。先零守卫正在移开沉重的木栅,出了这里,她便可以离开这虎狼之地了。
      忽有壮马劲蹄之声由远而近。云歌凑近车尾的木缝,并未看到骑马之人,心下明白那蹄声应是从营地外驰近的。
      “见过跖库儿小王。”开道的骑兵纷纷开口。
      “……这次出货有不少上等皮子阿……”是骥昆的声音。
      “是。大王有令,今年迁徙的人数比往年都多,各帐只要留够御寒的皮子,其他的都送出去换成粮食,由族中统一调配。”是车队头领岸良的声音。
      “这些皮子虽在汉地是奢侈品,天寒地冻之时也不过比羊皮保暖一些而已,还是拿来换成粮食的好。”
      “话虽这么说,小王如果有看上眼的,随意挑了去。我以后向大王通报一声就是了。”岸良话锋一转,借花献佛起来。
      “呸,你这车上的皮子大多是去年的陈货,我们小王哪里看得上……要给云姑娘做一件裘衣,自然得是刚刚出齐了越冬毛子的新皮。今天一大早,小王子就带着我去西边的高地上打猎去了……”听声音是骥昆的那个随身侍卫犀奴。
      “就你的话多。”骥昆笑斥道,“刚才若不是你忽然来了个喷嚏,惊跑了另一只佐羊,我们今天的收获就有两只了。”
      “佐羊?那不是高原唐旄地界才有的稀罕物吗?”岸良讶道。
      “的确是高原上的,偶然会跑下来几只。我们今天也是无意碰到。”骥昆笑道。
      “哎呀,我听族中织帐的织娘说佐羊的绒毛比石羊和滩羊都细软百倍。”岸良啧啧叹道。
      “可惜只猎到了一只而已。”骥昆的声音中有些失望。“还不够做一幅护耳。”
      “都是我的错……”犀奴可怜巴巴地道,“请小王责罚。”
      “好,就罚你明日还随我去晨猎。”
      “只是……恐怕再遇不到佐羊了。”
      骥昆爽朗一笑,“那咱们就猎猞猁,赤狐。正是季节,总有好皮子。”他停了停,又似自言自语道,“她一定没有受过冻的。我也不会让她在这里受冻。”
      云歌在大车的底部微微一震。她以为他们昨日已是不欢而散。她已经把话说得显白到近乎难听,而骥昆也必会知难而退。可是转过头去,骥昆心中惦念的却是她越冬御寒的衣裳。云歌的心沉起来。
      车轮的吱扭声重又响起,大车摇动着向前而去。透过拦板间的木缝,她看见骥昆和犀奴骑在马上的身影慢慢移入视野中。
      骥昆忽然甩动缰绳道,“走,犀奴,我们把佐羊送到族中织娘那里去。”两人快马飞骑,一路笑语向族中驰去。
      云歌的眼睛仍然凑在木缝上——侍卫已将沉重的栅木移回原位,凌滩营地在她的眼中一点点向远处移去。易货的车队很快转上河岸附近的山岗,一时可以俯瞰到整个凌滩——营地上脉脉相连的毡帐已空去大半,剩下的小半也只剩下骨架;一队队的帐车正沿着泛着霜白的车辙移向远方;牧人赶着牛羊跟在帐车之后;互相搀扶着的妇幼老弱则如无声的蚁群般跟在最后。
      云歌的眼睛沿着营地的河岸缓缓滑动,忽然看见一个淡色的身影正孤身立在岸边,举头向这边眺望。她还在辨析那人是谁,车队中的一只牛忽然在山道上失蹄跌倒,整个车子沿着坡道向后滑去。车队中的人手忙脚乱地截住了那辆倒行的大车。岸边的那人却似被车队的情形牵动一般,急急向前踏入河水之中。云歌忽然想起先前在四望峡上看到过的那个白衣身影。原来那时,真的是孟珏。
      车队忽然转过山路,再看不到凌滩上的种种。一种辛辣却沿着云歌的鼻翼蔓延开来。她忽然觉得很乏力,翻身闭目静卧在车底的黑暗中。原来她的身子虽然离开了凌滩,心却失落在了那里。
      大车在河谷草原的山岗间穿行大半日之后,终于在日暮时分进入唐述山脉。车子随着陡峭的山势颠簸起来。云歌在车底幽闭的空间中也失了自在,渐渐有了眩晕之感。她暗暗调整气息,又想起包裹中的香囊,忙拿出来放在鼻下。那醒神的香气由鼻及脑,眩晕的感觉顿时减弱了不少。只是难道要这样一路颠簸到令居吗?云歌想起孟珏曾让她“无论如何忍到落日之后,车队中会有人照应你。”日头已快落尽。云歌将那粗布香囊抵在鼻下,努力调整起气息来。
      入夜之后,车队的人在山林中寻了一处避风的草坡,燃起篝火取暖,又煮了沸水泡食了从族中带出的一些干粮,而后便各自依在一辆大车下和衣而睡。云歌也吃了一点东西,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她被轻敲拦板的声音惊醒,却一时没敢出声,害怕是自己错判了情势。
      黑暗中却有一个声音隔着那拦板低低道:“云姑娘要不要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好。”她低低应道。
      随着机关被扳动的声音,大车的后拦板和车底的盖板被轻轻拉开。一斜月光从林间穿过,微微晃了她的眼。云歌有些僵硬地从那幽闭的空间中移出身来,看见篝火还没有燃尽,正照在那人的脸上,原来是车队的头领岸良。
      云歌还有些眩晕,扶着额角道:“我稍稍活动一下,马上就回去。”
      “没关系。”岸良扶住她,“我刚才在水里下了药,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没想到是你。”
      “唉,我也没想到。”岸良没头没脑地应道,见云歌一脸不解,又道,“我是两年前成为云草堂的人的。那时我娘得了怪病,眼看就要死了。后来听人说金城有个汉人医馆,胡人羌人也都能进,我因为是族中易货车队的车夫,便借着便利带着我娘去了金城。想不到云草堂的堂主当时正在金城,真的把我娘治好了,还告诉我说这是羌人中流行的一种病,是云草堂特意为羌人制的一个草药方子。”岸良说道这里,眼圈中微微有些红。
      “他对于北疆各族的病理和药草的确很有研究。”云歌的眼睛有些失神。
      岸良点点头,“我感激孟大夫,也想报答他救了我娘的恩情,就恳求他让我到云草堂做事。杂役脚夫都行。他问了我的部落后,竟真的同意收我做云草堂的人,却并没有把我留在金城,而是让我回了先零。这两年来我除了偶然在易货时去金城汇报一下先零的情况,也没有多的任务。可是今年开战以来,汉羌边境不再那么好走动,我也一直没有再去金城。想不到……想不到……孟大夫竟然直接来了先零。”
      云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云草堂在先零还有其他的人吗?”
      岸良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孟大夫来凌滩后,不知是否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我从车队车夫变成了领队。”岸良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孟大夫的处境也并不好。我听说族中人始终对他怀有疑心。族中如今对于外来的人也十分警惕,就是还有云草堂的人也不容易进来。”
      云歌叹了一声,起身走到坡边眺望了一下来处。凌滩营地早已隐没在了崇山峻岭之外。此时除了山岚夜雾再看不到赐支河边的一草一物。
      “不要回头。切记,不要回头。”孟珏昨晚的话又响起在耳际。云歌鼓起心力,在林间走了几十个来回,终于将僵直的筋骨活动开来。她喝了一点车夫们留在篝火上的沸水,又灌了一些在自己的水囊中,而后便在岸良的帮助下又隐回了大车底部。
      先零秘密的贸易孔道,果然似微穴经络,以不可思议的路径穿过了汉军的重重封锁。然而真正细究起来,又似乎没有什么玄奥之处,无非是借了唐述山脉的奇险,又靠了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积累起来的穿越山岭的经验而已。
      唐述山到东麓已基本呈东西走向,恰为湟水和黄河的分水岭。他们从北麓的青浊山口入山时,山势还不算十分陡峭,牛车尚能应付;越过山脊之后的南麓,却陡峻异常。所幸先零人世代探踏出的路径以之字形回还,避开了直上直下的陡峭。而有些险峻之处,车队的人甚至要用牛皮绳将牛车吊下陡坡。饶是如此,队尾的那辆牛车还是由于岩土被前边的牛蹄踩松,失足翻坠入山谷中。车队的人追而不及,在崖石边等候了许久,方听到谷底传来的回音,一时个个面色沉重。岸良不动声色,将云歌的车调至车队的中间,以防牛蹄失足时周围没有拦挡之物。
      冬山如睡,却也并非万类俱隐,仍然能够看到雪鸡和赤狐。有一个夜晚,一只像硕猫的动物蹲在寒月映衬的山岩上,眺望了车队许久才纵身一跃隐于林中。车队的人辩说着那是雪豹还是猞猁,倒也为云歌那幽闭空间中的无聊时光平添了几许色彩。
      车队在唐述山中穿行了数日,到达南麓出口的前一日,山中忽然漫天飞雪,山风呼啸。数日翻山越岭的劳累,加上只有简单的食物充饥,整个车队从人到牛已是虚疲之极,然而他们已接近出山口,又担心大雪封住山路,所以仍强顶风雪小心翼翼地艰难前行。云歌缩在车底也是瑟瑟发抖。她努力咬紧牙关,不让那骨节的撞击声被车外的人听到。
      至夜,风雪稍停,车夫们都缩身在车上的皮货或毡毯中御寒。反而是云歌只有垫衬的薄毯和一层木板抵挡寒气,最是难熬。岸良在其他车夫都酣睡之后,拉开车板,扯了一匹较薄的羔羊皮将她裹住。由于车底空间狭小,只能塞下这张皮。岸良一边用那羔羊皮帮她掖住手脚,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小王早些捉住那佐羊就好了。佐羊肚皮上的绒毛又软又暖,让族中的织娘制成毡袜,又薄又暖。”云歌不做声,只默默运气,抵挡那寒气侵入她的肺部。
      第二日雪霁天晴,空气却仍似冻结一般。车队终于从绕屏山口而出,进入了汉朝制下。车队的人不敢大意,沿着氏安河向北而行。云歌透过木板的狭缝,数着浮冰漂浮的河面上的汉式木桥。“经过第三座木桥之后,会有汉族村落陆续出现。我的人会在那里与车队接头。”孟珏的话响起在她的耳边。
      过了第三座木桥之后,果然看到零星的汉人樵夫,却始终没有接头的人出现。车队的人此时已是人困牛乏,便在河边歇了脚,又从附近的荒野中猎来一只兔子,架火烤了。六名壮汉正分吃着那只兔子,忽然马蹄声远远震地而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一队身着白色皮甲的轻骑团团围住。马上之人个个气宇不凡,却并不像是汉军中人。那几个车夫正要问询来者何人,一个马上的女子忽然扬手抛出一团尘雾。六名车夫手中还握着啃了一半的兔肉,一声不吭地昏厥倒地。
      大车的栏板再次被拉开,被扶出车底的云歌先被冬日的太阳刺了一下眼,接着便看见六月和三月一左一右扶着她。另一个白衣女子跳下马来,上前抱住有些神智不清的云歌,“云姐姐……”
      是……丙汐的声音?她什么时候会骑马了?云歌模模糊糊地想着,眼中的一切混沌在一片灰茫茫的白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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