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

作者:小重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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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兹乐舞(上)


      牧人手举的火把,像点点红霞燃亮了初秋的夜空。云歌才追出帐宫外,就被那一片耀目的红光晃乱了双眼。待到调整过眼目,追眼再寻,已不见了阿丽雅的身影。云歌和三月只好分头去找,那两个克尔嗒嗒吩咐随行的侍女也随她们两人分成了两路。
      云歌穿过持火把的人群,穿行在白色的毡帐间。
      一袭帐帘微微晃动,云歌赶上去挑帘一看,却是几个正在撩水擦身的精壮汉子。难道误进了人家洗澡的地方?云歌夺路而逃,又撞翻了身后一个挑水的妇人。她在那女人的埋怨声中怏怏转身,偏又踩扁了几个孩童玩耍的毛毽。孩子们叽叽喳地叫起来。一个白首玄衣的老释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捉住她的手腕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云歌红着脸解释了好半天,也不知对方听懂了没有,好容易挣脱了那老释比枯枝般的手箍,她急忙向营地深处跑去。
      跑着跑着,四周不见了人影。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座华美的毡帐——羊皮帐壁外满覆着孔雀的翎羽,更有白色锦带从那毡帐的顶部向四面垂下。锦带上绣着图腾般的符号,在月光淡淡的反射下,散发着肃穆幽然的华光,使这座毡帐充满了神秘色彩。
      由于刚才的莽撞的经历,云歌正犹豫着要不要进这神秘的帐中去,忽然远远瞥见方才那个老释比又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一直跟着她的罕羌侍女。两个人在毡帐间东张西望,显然是在寻找她。云歌来不及再多想,挑开那绣着金羊的毡帘遛进帐去。
      想不到帐内颇为昏暗,也不像一般的毡帐在中心设有火盆,反而是沿着帐壁列着一圈火影朦动的羊皮灯。帐内的陈设更为奇怪——毡帐的横梁上依次挂着一幅幅巨大的毡毯,每幅毡毯前设有皮垫,似为祭拜而用。
      云歌凑近,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毡毯上的形纹。她这才发现每一幅毡毯都是一幅巨大的绣像。所绣之物皆半人半神,有的姿态柔美似女子,有的面貌狰狞似男子。云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这里是罕羌人祭拜神灵的地方。羌人流动的生活决定了他们的神不是塑成像放在庙里,而是绣在毡毯上挂在毡帐中,随着营地而迁徙。这毡毯上的绣像定是他们崇拜的神灵或往昔的豪酋。
      云歌一幅一幅看过去,不觉走到了帐子底部。帐帘忽然似被挑开了一瞬,远处的鼓乐声流进帐中。须臾,又被落下的帐帘隔远了。有男子的说话声从帐口传来。莫不是那个羌人释比一路跟了进来?云歌急忙闪身躲在最末的一幅毡毯之后。她俯在地上,越过一进一进的毡毯向外张望,看见三双羌人贵族男子的鹿皮马靴停在那一列毡绣前。
      “这里供奉着的是罕羌的先人和神灵。这第一幅上的是我们罕部落开部的头人罕布晃。”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似在向另外两人介绍帐中的情形。云歌在暗中扬了扬眉毛,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另两名男子没有说什么,一起俯身跪在了皮垫之上,接着是一片因为行礼而带起的衣带轻响。
      只听那两名男子朗声祈福道——
      日升月落,星空茫茫
      罕的先人啊,请庇护我们
      高山不垮
      石岩不塌
      六畜繁生
      部落昌达
      一路走
      一路唱
      生生不息
      永向骄阳
      草原短歌的祈福,带着流水般清澈流畅的音韵。云歌却愣了一愣,觉得那两人中有一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然而她在脑中搜寻了好一会儿,也未想起是谁。那两人却已拜完第一幅毡毯,依次移向第二幅,第三幅——下跪,行礼,祈福。如此一路拜过来,岂不是很快就要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了?这么被发现太尴尬,反而解释不清。云歌狠了狠心想要跨出那藏身处,忽觉耳根底下一震,仿佛有什么暗器飞过。远处一声动物短促的尖叫,合着羊皮灯的翻倒之声。那三名羌人男子闻声急忙返身搜寻。一人扶起了那翻倒的灯盏;一人从地上飞快地捉起一只似兔似鼠的动物,轻轻“咦”了一声;第三名男子见状迅速抓过那动物,挑帘丢向帐外,同时低语道:“帐中怎么会有这个。我们快去找释比做法。”三人匆匆离帐而去。
      云歌长长吁了一口气,嘀咕道:“好险……好险……”一只手忽然从后边蒙住她的口。云歌险要叫出声来,眼中却见那帐帘一挑,才走出帐外的一名男子又返身而回,狐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终于还是放下帐帘离去了。
      云歌与那蒙在她嘴上的手在昏暗的帐中捱了好一阵子,连远处那隐隐的鼓乐声似都似要淡去。那手忽然松了开去,“你果然聪明,竟能寻到这里。族中再找不到祈帐这么清静的地方给我们了。”阿丽雅切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歌转过身去,看见那个格桑花儿一般的红装女子站在她身后,浓烈的眼眸中还有潮湿的痕迹。
      “我也是误撞进来的。”云歌拢住阿丽雅的肩膀,轻声道,“刚才好险。是你用飞镖打了那只……那只……?”
      “啼兔子[1]。”阿丽雅浅笑着答道,“自然是我。我知道他们会来。那啼兔子也是我放在那里的。”
      “那些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放那动物在哪里?”
      阿丽雅美丽的眼中掠过一层阴翳,“那是大兄靡忘和……先零的跖勒王子……还有他的弟弟跖库儿王子。”
      原来先零迎亲的人已经到了罕羌族中!
      云歌想起阿丽雅曾提起这靡忘是她和克尔嗒嗒同父异母的兄长,是罕羌眼下的豪酋。怪不得在夜宴上没有见到他,原来他是去迎接先零结亲的王子了。这么看来,罕羌的头人还在摇摆中——一方面想通过和谈避免与汉朝开战,另一方面则想用一个联姻的公主避免和先零羌的反目。那阿丽雅的婚事就没那么简单,即使罕羌放弃与先零的同盟,也难说不会牺牲掉她来避免与先零结下世仇。她的这个婚怕是躲不掉的。三哥已心有所属,这对于切切爱慕着三哥的阿丽雅岂不是雪上加霜的消息。
      云歌的眸子在晃动着的昏暗的灯火中轻轻垂向地面。
      阿丽雅看在眼里,觉得心底有些惶惶,似有些了然云歌将会带给她的消息。然而她还是僵僵笑着,自顾说下去,“至于为什么放啼兔子在那里,是因为——啼兔子啃噬草场,是我们羌人的不祥之物。所有我们羌人中素来有啼兔子祸水的说法。传说婚宴前新郎若见到啼兔子,便是天神的暗示,他就要娶的新娘就是会变换形象,为祸族中的啼兔子。”
      云歌伸手抓住阿丽雅的肩膀,“我想起听娘说过这个,凡是惹上了这样名声的羌族女子,会终身难嫁。你怎么这么傻?”
      阿丽雅笑着没有回答,眼睛里的傲气却化做草露,淌下她灿若云霞的面颊。
      “阿丽雅,我三哥他……他……自负的很,远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情郎。”云歌咬牙狠心道,“我已知道他曾救过你的性命,但你切不可因为这一面之缘,便许了自己的芳心。”
      阿丽雅笑起来,眼睛飘向黑暗里遥远的地方,帐中的灯火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谁说我只见过他一面?龟兹宫宴上……”
      阿丽雅软下身去,双手抱住自己的膝头,呓语般地回忆起来——
      四年前,元康元年。
      西域龟兹国的宫廷中,一派金碧辉煌。宫中排练的鼓乐之声铿锵镗镗,正从后宫中一波一波传至前庭来。阿丽雅与弟弟雕库,随着其他族国前来朝贺的人群,沿着雕花的拱券长廊一步步走向由沉檀木和乌木建造的疏雀宫。这是龟兹国最为尊贵的地方。龟兹国王绛宾将在这里迎娶乌孙国的弟史公主。
      作为西域诸国中最繁华的一国,龟兹国王的大婚,除了遍请西域三十六国外,还邀请了羌族各部的贵族,甚至向已西迁的匈奴王廷发出了邀请。由于弟史是远嫁乌孙的解忧公主的女儿,汉朝的使者更在受邀之列。因而朝贺的人群,发型衣装各异,政治立场迥别,此刻却都在宏大的典乐声中恭敬地前行。
      龟兹向来以鼓乐音舞而闻名西域,却并不持曲高和寡之态,反倒是很注意吸取其他民族的音乐形式,以融入自己的鼓乐之中。更听说,龟兹国的新王后弟史曾到长安学习琴鼓。所以接到邀请的羌族各部落贵族,虽然素不团结,在听说罕羌的阿丽雅公主擅长乐舞后,齐齐邀她同来。于是阿丽雅作为羌族唯一前来贺婚的公主,带着弟弟雕库来到了龟兹。她一同带来的,当然还有她精心编排的肩鼓舞。
      这一日上午,各国宾客在宫女的引领下,已参观了疏雀宫中的百鸟园,木扎迪河边的千木苑,龟兹舞姬和乐师排练的乐宫,还有王家所属的葡萄园和酒窖。
      正式的宫宴自午后开始。疏雀宫中锦衣华带热闹非常。各国使者皆献上了各自的歌舞音乐为大家助兴。鄯善国[2]的舞姬灵动而妖冶,让人目眩神迷;车师国宫廷乐师的的乌德琴在滑音和颤音间跳跃,让人叹为观止;疏勒国的竖箜篌柔美清澈,拨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汉朝的宫廷乐师带来的是箫鼓乐《凤鸟九霄》,由排箫和建鼓合奏而得,婉转柔阔又气韵叠叠。
      阿丽雅和众使女的肩鼓舞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被前边各国乐师和舞姬的精湛表演所震撼,阿丽雅的心里略略有些虚。原以为自己排练的肩鼓舞能够博得满堂喝彩,到这里一看才发现羌人的舞乐显得比较原始和简单。不过她也是心性聪明之人,知道此时短处也便是长处,能够守拙未必不能有另辟蹊径的惊喜。
      羌笛明彻的单音旋律,的确一别先前一众嘈嘈切切的多部和弦,在轻灵中透着浑圆。阿丽雅和众舞者踩着跳跃的音律而出,手拿摇鼓在肩头,腰际,臀边轻击,既为笛声押韵,又展现出女子肩腰臀柔美的曲线。她们脚下的步伐更带有古老的仪式感,一步三叠,时分时合。
      疏雀宫中的众人仿佛在用过饕餮大餐之后,忽然被清粥小菜的本真味道唤醒,纷纷从刚才的喧哗亢奋中遁入一种悠然自怡的微醺中。阿丽雅的嘴边荡起一丝微笑,跳跃着来到众舞者的中央,准备进入舞蹈的高潮部分。在这一部分中所有的舞者将停下手中的鼓,以一段激昂而富于变化的踏步将舞蹈带入高潮。这一段由阿丽雅亲自改编,灵感源自羌族男子金羊战鼓舞中的一部分。为了使女子的足踏掷地有声,所有舞者的马靴的底部特意装上了一段铜扣。这是也是全舞中阿丽雅最为得意的一部分——不同于西域舞姬的妖艳狂野,也不同于汉朝舞姬的婀娜飘逸,这一部分表现的是羌人女子飒爽高畅的精神气质。
      此时阿丽雅已站在最前边,面朝国王和王后,其他舞者则在她的身后错身站成品字型。羌笛悄然隐去,只等她们脚下的踢踏的节奏将整个舞蹈引入顶点。谁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厚重的红铜宫门悠悠开启的声音。阿丽雅踏着脚下的舞步,却看见坐在龟兹国王左边的阿依公主望向她的身后,脸色绯红。再看坐在不远处的曲支国的格什非公主,正以手掩唇,完全是小鹿撞怀之态。坐在上首的国王绛宾也微笑着向她们的身后微微招手。阿丽雅还在舞中,不方便回首,不知道身后进来的是谁,却已有些愤怒。因为满座宾客,尤其是年轻的女眷似乎都被她身后进来的人引去了注意力,纷纷窃窃私语。
      阿丽雅闷着一口气,踏完舞步,又与其他舞者回到原先环形的阵列,这才有机会瞅了一眼宫门口。却原来是龟兹国王的弟弟米夏王子正在与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宫门口立□□谈。阿丽雅看过去的那一瞬,米夏恰将那男子挡了个结结实实。阿丽雅转身回归领舞的位置,微微瞥见一角银色从那男子的头部闪过。
      肩鼓舞终于在欢悦的鼓声中结束。然而由于来人的打岔,女眷们都有些分心的样子,因而掌声并不热烈。连国王绛宾也只是轻轻抚掌。倒是一直未开口的新婚王后弟史以“稚朴轻灵,卓尔不群”作点评,给羌族博回了些面子。阿丽雅强作欢笑,领着其他舞者一起击鼓鸣谢。等到落回原座,再看宫门口时,却又不见了米夏王子和那名男子。再看身旁,本来坐在自己一侧的雕库也不见了。阿丽雅四顾寻找,忽然看见不远处另一名羌族王子正向她轻轻点头。阿丽雅从他的服装认出他似是先零的王子,便也点头回示,并没有多想。
      羌人的肩鼓舞之后,是匈奴王庭乐师表演的胡笳曲《祁连别怨》。匈奴王庭未受婚礼喜筵的限制,送来了这首最能体现胡笳音色的哀怨之曲。好在该曲表现的是一对胡人男女的爱情故事,倒也算符合今天的场合。
      所有宾客的演奏到这里告以段落。依宫中的安排,最后将以王后弟史的琵琶演奏结束下午的舞乐盛宴。阿丽雅由于方才弟史对于肩鼓舞的赞赏而心怀感激,只等着这位同样去过长安的王后能够将这盛宴引入更加高妙的境界。谁知去取琵琶的宫女却迟迟不归。直到疏雀宫中的宾客席上渐渐起了猜疑之声,国王绛宾才突然宣布提前进入夜宴。葡萄酒,烤全羊,库尔勒烤鱼,酥酪,油馕……一盘盘美食被宫廷侍女呈上来。美食使人们暂时把弟史王后演奏琵琶的事忘在了脑后。
      然而在夜宴之后的花园品酒会时,阿丽雅才得知弟史的琵琶自宫中失窃的消息。听说这把琵琶是汉武帝当年送和亲的细君公主出嫁乌孙时,特意派工匠打造的,故而珍贵无比。宫中出此丑事,龟兹国王大怒,责令严加搜查,甚至连各国宾客居住的卉邻宫也在搜查的范围内。
      阿丽雅饮着玉杯中的美酒,赏着天上的皓月,起先并没有把这琵琶失窃的事放在心上,直到她发现弟弟雕库在同她一起听到琵琶失窃宫中搜查的消息后,神色慌乱,持酒杯的手也有些抖。
      “出了什么事?”阿丽雅将雕库引到花园中一个无人之处,低声问道。
      “是……是……狼彦与匈奴的人打赌……我为了帮他,便偷了那王后的琵琶。”
      “什么?”
      “阿姐,我知道错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龟兹国王发现琵琶在我那里,会不会对羌人不利?”
      “你现在才想起来这些吗?”阿丽雅跺脚道,“狼彦那个酒糊涂,打的什么赌,怎么会需要你帮他?”
      “那匈奴来的小王稽侯单激将狼彦伯伯,问他敢不敢偷汉朝乐师的乐器。狼彦伯伯想证明给匈奴人,我们羌人是不怕汉人的,但他自己却不敢去。我想起早晨参观乐宫时曾见过几件汉人乐器,便偷偷溜进去拿了一件搪塞那匈奴小王,说是从汉人那里拿来的。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偷偷放回去,想不到那却是龟兹王后要用的乐器。”
      “你……”阿丽雅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龟兹和羌人因此起了兵事,其他部落的羌人会怪罪我们罕羌的。”
      雕库抓了抓头道:“先零的跖勒王子当时也在场,并没有阻拦我啊。”
      “跖勒王子?”阿丽雅心中一顿,那不是父王生前与先零酋豪尤非交好时,给她许过的丈夫吗?正是因为与尤非的这段交好,父王才带着罕羌从中羌迁到了河湟之地。然而先零在羌地一向骄傲跋扈欺辱小部落,父王对先零越来越不满,与尤非也渐行渐远,这场联姻最终不了了之。
      “就是下午的歌舞宴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王子。”雕库见她低头不语,又道。
      阿丽雅想起下午曾向她点头微笑的那个羌族王子,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这背后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西域各国一直在汉朝和匈奴之间态度暧昧。匈奴人和羌人被汉朝开辟的四郡分隔开后,西域的宫宴往往是匈奴人和羌人密谋结盟的谍战之地。这狼彦显然有所图谋,想通过这件事取得匈奴人的信任。这个跖勒王子看来有着和狼彦一样的谋划,只是他自己不去做,反而让少不经事的雕库去干这种事。
      阿丽雅蹙起浓眉还在思虑,忽见一队宫廷卫士手持长刀,穿过花园一角向宾客们落脚的卉邻宫而去。事已至此,尽快将琵琶还回乐宫是头等大事。阿丽雅来不及训斥弟弟,将雕库交于同来的一名的部落长老,便匆匆离开了花园。
      由于失窃一事,龟兹乐宫的护卫比上午多了三倍,固定的轮班也换成了流动的哨卡。穿了夜行衣的阿丽雅在乐宫的画梁上候了一个时辰,竟然没有寻到一个下去的机会。一把直颈圆箱的紫檀木琵琶[3]被她斜背在背上。那品柱上的四弦此时已被细细缠上了玄色的绢纱,以免在移动中引起不必要的弦鸣。又不知在梁上候了多久,乐宫终于从一片鸡飞狗跳中归入午夜的沉寂中。阿丽雅轻轻跳下梁去,在幽暗的宫灯中摸索前行,终于凭着记忆找到了乐宫中专门陈列弹拨乐器的箜篌阁。阿丽雅见墙上的一排弦乐器空着一处,心道必是这琵琶原来的所在,便将琵琶从背上轻轻解下,想挂回墙上。
      “你弄错了。这把琵琶,原来并不在此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疏懒的声音。
      注释:
      [1]啼兔子:啼兔是鼠兔的别称,“子”是作者为显口语化而加。鼠兔好像就是皮卡秋的原形,发出的叫声很卡通。
      [2]鄯善国:是楼兰国在汉昭帝时的一场宫廷政变后的国名。
      [3]琵琶:汉代的琵琶与后来从西域传入中原的胡琵琶并不一样。汉代的琵琶是直颈,圆形音箱。又被后人称为秦琵琶。胡琵琶是后来从胡人那里传入中原的,半梨形音箱,曲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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