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喜欢我

　　十一长假后上学的第一天，班里一片萎靡，下课时叽叽喳喳的热闹声也比平时小了很多。

　　林宇阳看着身边空了半上午的座位，心情从一来班里的兴高采烈变得有点闷，这货该不会是睡过了吧。

　　第三节数学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穆楚才低着头拎着书包进来，林宇阳站起来给他让位，发现他的脸色比以前更白了。一整节课穆楚都双眼放空的听课，林宇阳瞥了他两眼，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临下课前作图，林宇阳想借穆楚的制图圆规，穆楚散漫的撂了一句“被没收了。”
　　下课铃一响，林宇阳就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去个厕所。”

　　回来穆楚要进里面座位的时候，林宇阳正在抄班里军训名单，他抬头一瞥穆楚就定住了。一把握住穆楚手腕，眼神定格在手腕的内侧，三四道利器划过的伤口结成的痂，可怖的散落在脉搏附近。林宇阳突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抓着穆楚的手腕。

　　“你....”林宇阳喉头一堵，没说出来话，却松不开手。
　　穆楚抿了抿嘴，挣开了林宇阳的手。
　　林宇阳复又开口：“你手怎么回事？”
　　穆楚眼睑下垂低声说：“圆规划的，看不出来么。”

　　“你这是....自残？”
　　穆楚突然抬头看着林宇阳笑得很灿烂：“没事啊，怎么啦？没事。”
　　林宇阳第一次见到这阵仗，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无力感，沉默无限蔓延。

　　放学时，林宇阳正慢吞吞的收拾书包，趴在桌上的穆楚抬头问了一句：“好学生，你敢喝酒吗？”
　　沉默打破后，林宇阳憋气的感觉也打破了，扬了扬眉毛笑说：“怎么不敢？老子酒量可以放倒一头牛。”
　　穆楚慢悠悠地说：“你肯定没我厉害。”
　　林宇阳觉察穆楚心情郁闷：“怎么着，练练？”
　　穆楚终于坐起来，托着腮问：“行啊，去哪儿？”
　　林宇阳还真没试过跟同学喝酒，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儿：“你说吧。”
　　穆楚想了想说：“我家吧，给你妈打个电话，晚上别回去了。”

　　站在穆楚家的落地玻璃窗前，面前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背后摆了一桌超市买的啤酒和二锅头。林宇阳觉得自己有点疯狂。

　　穆楚换了家居服出来，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总算看起来正常一点，然而从手腕延伸到手臂的伤疤也越发触目惊心。
　　林宇阳忍住不盯着那几道伤疤看，问：“你爸妈今晚不在家？”
　　穆楚愣了一下：“他们不住这儿。这是后来买的学区房。”
　　“喔。开酒？”

　　喝完第一罐啤酒的时候，穆楚已经醉了。

　　他眼神朦胧地看着他，慢慢地说：“林宇阳...林宇阳，我没醉，你懂吗，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宇阳握着手里的啤酒，一脸无奈：“我懂我懂，您是比我厉害，一杯倒的本事比我厉害。”
　　穆楚喃喃道：“你不懂。” 又喝了一口，林宇阳看他的手摇摇晃晃，怕他洒在地毯上，就把那罐新开的酒夺了过去。
　　穆楚手一空，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林宇阳看着他生无可恋的神情，忍不住充当起心理辅导员，轻声道：“有什么事，说说吧。”
　　穆楚：“你问过我是不是gay...” 林宇阳心一抖，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吧，不至于吧....
　　“我本来不是的，幼儿园的时候我还喜欢过隔壁班的小花。”
　　“新来的妈生的是女儿，不甘心。如果我喜欢男的，让我爸烦我，至少能让她们少生点事。”
　　“赶出来之后有钱花没人管，我很开心，也很伤心。”
　　“穆楚穆楚，朝秦暮楚，哈。”
　　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才发现心理暗示还真他妈管用，我居然真的可以喜欢男的。”
　　“上学的时候最开心，回来的时候就伤心。我最怕放假，不回去不对，回去也不对，我难受，林宇阳，我她妈真难受。”
　　林宇阳只能在心里叹息，人生百态，难以言说。

　　“林宇阳，”穆楚眯着眼睛看着林宇阳愁容满布的脸，突然说：“我喜欢你，你害怕么？”
　　林宇阳转头，发现自己的鼻子离穆恶霸的只有零点零一公分，忙把距离拉远了些。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你害怕么？”穆恶霸的脸又凑了上来。

　　对视持续了几秒钟，林宇阳看着穆楚湿润的双眼，一时失语。
　　“...穆楚，数学题库你写了没？”
　　“啊？”
　　林宇阳拉过地毯上的书包，把作业拿出来放在一堆青岛啤酒的旁边：“初三生，明天要交功课啊。”
　　穆楚呆呆地看了林宇阳一会儿，这厢都已经打开笔盖算第一道题了，他一把抱住林宇阳的脖子：“你个书呆子！”
　　林宇阳拍了拍穆楚的背：“你加油，我可是要上一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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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学霸。”穆楚松开林宇阳。
　　无焦距地看了一会儿墙，穆楚晃着脑袋把自己的作业捞出来，“比..比谁写的快。”
　　然后又无焦距地看着第一道题，“箱子里一共八个球，小明摸一个红球.....”
　　声音越来越小，林宇阳冷不丁听见旁边一声抽泣..
　　“我不会啊，”一滴泪从穆楚右眼滑落，然后他哭得越来越大声，泪如雨下：“啊啊啊啊我真的不会啊，这题我不会呜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啊——啊——”
　　林宇阳看他哭得昏天黑地，赶忙劝道：“好了好了，没事，不会我给你讲。”
　　穆楚止住哭声，红肿的眼看着林宇阳问：“真的？”
　　“真的。”
　　“你愿意...你愿意一直一直给我讲吗？”
　　林宇阳忽略了重点：“都说了给你讲嘛，题总是有答案的，你又不傻，会明白的。”

　　林宇阳给穆楚倒了杯水，看他哭过之后好像清醒点了。
　　“谢谢。”
　　“穆楚，我饿了。”
　　穆楚指了指厨房：“那有方便面。”
　　林宇阳打开橱柜，站在小山似的方便面面前黑线：“你平时在家就吃这个？”
　　“我一般不在家吃。冰箱里有牛奶鸡蛋,还有火腿肠。”

　　林宇阳边吃泡面边幻想妈妈做的红烧鳝鱼，蒜蓉青菜，满汉全席。
　　“明天你去我家吃吧，我家也在这附近，骑车五分钟。”
　　“那不好吧。”
　　“怎么不好？”
　　穆楚红着眼，还咧嘴笑：“你不怕被看出来？”
　　“神经病，看出什么，看出你是我同桌？明天来吃吧，初三生，营养不好怎么上一中。”
　　“。。。”

　　林宇阳原本没打算留下过夜的，可是穆楚的情绪虽然看似稳定，林宇阳还是有些怕他喝了酒后自残倾向发作，初三学习紧张他可没时间去参加同桌葬礼。于是洗刷过后以白衣天使拯救苍生的心态躺在了穆楚旁边。

　　秋夜风已有点凉，穆楚悄悄地靠过来，抓住林宇阳的手腕，说：“还好你没走，我真的害怕。我怕黑。”林宇阳没挣开，“怕黑就开灯呗。” “不行，太亮睡不着。” “...那真无解了” “怎么没有，你在这我就不怕了。”

　　黑夜既因为使人看不清眼前而可怖，也因为别人看不见自己而安谧。穆楚的手很瘦，不柔软，但是很温暖。林宇阳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问枕边人：“你说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耳边悠长规律的呼吸声。穆楚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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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梦。第二天林宇阳醒来的时候，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在谁家。看表六点四十，窗外的天还是黑的，而床另一边的家主人已不见踪影。林宇阳随便洗了把脸，还没到厨房就闻见炒蛋的香味。

　　“起来了？” 穆楚难得一副好学生样，虽然白衬衫上还是打了个对于中学生来说过于隆重的领带。
　　“嗯。起这么早？”
　　“昨晚有点醉，睡的早。”穆楚把早餐端到了桌上，顺便给林宇阳倒了杯牛奶。

　　“谢谢，今晚来我家吃饭？”
　　穆楚在林宇阳对面坐下，垂眼边往面包片上涂草莓果酱边问：“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让我去你们家吃饭？”他瞟了一眼林宇阳：“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林宇阳没咽完嘴里的面包，咳了一声。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放下面包说：
　　“穆楚，我知道你说喜欢我是觉得我好，我也觉得你挺好的，咱们本来又是同桌，当哥们儿呗。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穆楚笑了笑 ：“学霸理论，好～今晚去你家吃饭，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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