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衖堂里的惨剧
燕语声声,春天真的来了。
一切风光都是姹紫嫣红,阳光也显得暖洋洋的,寒意日渐褪去。
城里的花儿吐新苞,农村的庄稼长麦苗,天上的麻雀喳喳叫,地上的小鸡满地跑。正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好时节!
酒足饭毕,陆文镛气定神闲地从大华通酒店里出来,上了一辆车牌号为11711的卡迪拉克V-12汽车。
这辆车不是他自己买的,是“朋友”送的。
有利益,就有朋友。
刚才,他又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温和儒雅的翩翩男子就是金陵城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虎帮”老大陆文镛。
他的生意遍布了整个南京,他的人也散播在了南京的每个角落。他是玩弄了全城经济的□□大哥,也是活跃于统军政坛的社会领袖。
他的足智多谋、坚韧不屈、隐忍薄发、蛮横霸道早已街知巷闻,他往往不露声色、投机钻营、腹黑狡诈又顺便玩弄权术。弹指一挥间,便是黄金万两、人命几何。
据说,他好吃、好喝、好钱、好权,还好色。
据说,他家里养了许多妾侍,能凑成好几桌麻将。
他一直觉得很寂寞又很焦躁。他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和财富,身边围着的不是莺莺燕燕就是奴颜媚骨的哈巴狗。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但是此刻他觉得很高兴。不是因为做成了生意,而是因为见到了她。
他喜欢独处,享受那一份难得的宁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青春的面孔,雨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她的眼紧闭着,睫毛很长,神情是满满的倔强。
他忽然一阵心悸。他心狠手辣惯了,从来都不是大慈大悲的人,在那一瞬间,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救她。她那怅惘的神色,苍白的双颊,都显得那样可爱。
甚至,她还会发脾气,连发起脾气来都是那样迷人。
他不认为自己是吃腻了荤的,想尝尝素的,他管这叫做一见钟情。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看上了她,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与十一年前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像,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瞳孔里,映出他刀削般英挺的面容。
他的第六感向来很灵。在数不尽的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中,他早已培养出了超于一般人的敏锐度。他觉得就是她。他告诉自己就是她。
对!就是她!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有钱有势,这一点很不错,可以给她优渥的生活,只是倘若捧得太高的话,太过惹眼,容易招来虎帮的仇家,不过自己财大势大,养在自己身边,加派人手保护,肯定不成问题。
至于长相,他觉得自己很帅,个子也很高,由于长期混江湖,使力气的时候太多,以至于身材也很健美。
只是这年纪,三十四了,可她才二十。他比她大了足足十四岁,差距真的是有点大。
他又安慰自己道:其实我也没那么老吧,年纪大好,大的会疼人。
他一个人想得极美,自得其乐。
汽车七弯八拐,转向了斜街,前面是一个岔口,岔口的左手边是一个小衖堂。
“老大,前方好像有人闹事。”司机舒平提醒道。
陆文镛坐在车子的左后方,他其实早就听见了,只是依旧闭幕遐想,眼皮子也没抬,对着右边的周大龙说:“你去瞧瞧吧。”
周大龙是陆文镛的小弟,也是心腹。俩人原是同村的,当初战事一起,家园毁了,便一同跑到南京混生活,陆文镛有勇有谋,凭着一个脑子一双手打出了一片天下,周大龙跟着他,出了不少力,也享了不少福。
片刻后,周大龙气喘吁吁地跑来:“是三个混混,都处理完毕。”才一百多米的路,何至于跑成如此?
陆文镛心头觉得不好,但周大龙的办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他挥了挥手,道:“上车吧。”
周大龙没有上车:“可是,还有个姑娘……”那个姑娘奄奄一息,衣衫破烂,身上布满了伤痕。
陆文镛知道周大龙并不是拖泥带水、菩萨心肠的人,他睁开了眼睛。
周大龙继续气喘吁吁地道:“那个姑娘挺面熟,好像就是在姚家巷公馆里住了两天的那位。”
陆文镛的脑子“轰”的一下,似有两架飞机相撞,“隆隆”声不绝于耳,残机的碎片带着“嗡嗡’的余音,爆发出一团火芒,火芒像流星一般坠向了深海,那海就仿佛是他的血液,飞机的焦壳支离破碎,切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胃里一阵翻涌,肚子像要抽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车,脚步踉跄,摸墙扶壁,几乎要慌不择路,仿佛金陵城所有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都与他无关。
再次见到苏潆霜的时候,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冰凉的水门汀地面上,地面是阴冷的青灰色,那丝丝的凉意直往他心里钻。她躺在一整片阴郁的最中央,昏迷不醒。
陆文镛的心像是在绞肉机里转了一圈,破碎不堪,肉末里连着油筋,油筋上的痛觉神经还是完完整整的,传递着难以自持的痛楚。他几乎是压抑着浑身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道:“捆起来,好好招呼,留一口气。”
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堪堪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语音颤抖,调不成调。他何曾有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就是被死对头逼到绝路的时候,他亦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周大龙得了话,立马就去办。
陆文镛脱下自己的大衣,颤抖着裹上了苏潆霜的身躯。
她的洋格子外套扔到了一边,少了好几个纽扣;桃灰色的长款毛呢衬衫上立领的蕾丝也已破碎不堪,丝丝拉拉地搭在脖子下;前胸的襟扣被强行扯裂,裂口一直蔓延到肚子,左边的乳/房已经隐隐约约地暴露在了空气里;一只鞋子踢飞了,飞得很远,挣扎得一定很厉害;然而裤子已经下退了好几公分,长衬衫的下摆很长,正好将之盖住。
陆文镛将她抱进了车里,冲着舒平大吼:“开快点,去最近的公馆。”牙齿和舌头一起打颤,话也说得不利索。
舒平开得很快,一路横冲直撞,见红灯就闯,半道上还撞死了一只看似像吉娃娃的西洋狗。那贵妇人哭哭啼啼地去找警察投诉,又报出了自家老爷的名号,警察充耳不闻。
看着那造型嚣张的车身和冰冷坚硬的车牌号,谁还敢作声?
贵妇人气哄哄地跺了跺脚,又哭哭啼啼地弃了狗尸走了。
在陆文镛的怒火中,舒平恨不得把汽车开得比飞机还快,一下就到了华格路的公馆。这是一座三间两进的小别墅,前一进是中式二层石库门楼房,后一进食西式三间三层洋楼房。
陆文镛抱着苏潆霜,匆匆地下了车,跑进院子,边跑边对看门的老何说:“快去请医生,要秦医生。”
老何脚下生风,快速地从院墙内的车篷下牵了辆自行车。
陆文镛抱着苏潆霜,一步也不敢歇,一鼓作气跑到二楼。他把苏潆霜轻轻地放在床上,床单上瞬间留了几个血印,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陆文镛恨得咬牙切齿,忽然一拍脑子,恨自己忙里忙慌,思维竟跟不上节奏。他叫了几个下人,凶神恶煞地让她们去给苏潆霜擦洗身子,换好新衣。又拨通了电话,喊了秦医生。
老何的自行车还在去的路上,秦医生已经到了。秦医生医术高明,家产也很客观,作为陆家的家庭医生之一,自然是有香车配备的。陆文镛出手从不小气,何况医生的时间,就是自己和兄弟们的命。
秦医生作为常客,一到华格路公馆的门口,就被轻而易举地放行了。她是个连女人见了都要抽气的绝色女子,唯一的缺陷便是眼睛不够大,不够亮,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缺点,细长的凤眼更添妩媚。
她给苏潆霜的伤口涂了碘酒上了药,严重的地方细细地包了纱布,一摊手:“好了。”
陆文镛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盯着她看。
秦医生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柔声细语,听得人骨头都要化了:“看我天生丽质?”
这样的美貌,这样的风情,陆文镛无心欣赏,双目简直要喷火:“你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查过了呀,皮肉伤,无大碍。”秦医生继续搔首弄姿、卖弄风骚。
“我叫你检查一下她的身体。”陆文镛的声音不高,甚至低矮了下去,轻得快要听不见。
秦医生吓了一跳,她知道他的语声越是低沉,就越是危险,那声音隐含了杀气。秦医生绝美的脸上闪出一丝恐慌,两颊的肌肉忍不住收缩。她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心神,道:“那你出去。”
陆文镛不发一言,竟乖乖地走了。
秦医生惊奇莫名,她想:这个小姑娘真了不得,陆爷可不是什么柳下惠。
其实不用多想,但凭那些伤痕,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又重新脱掉了苏潆霜的裤子。
陆文镛在走廊上等得心慌,他点了一根烟,心烦意乱地吐着烟圈,波斯绒的地毯被烟烬烧出一个又一个的黑洞,脚下是一地的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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