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非凡

作者:浪倾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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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楼


      客栈附近的林子里,此刻有一白衣人步若踏云,剑如游龙,正是平凡。
      自幼年起,每日丑时,平凡便起身习剑,即便天有风雨雪雾,也半刻不曾耽搁过。
      而林霏往往是要一觉睡到天色大亮的。
      说是习剑,不如说是平复心神。
      昨日的一块腰牌,连带着他也温习了一遍幼年旧梦。
      火光漫天,浓烟蔽日,仿佛大地被撕裂,重重孽火从深渊中窜出,似乎是眼睛被火焰的热度灼痛,清凉的液体自脸颊滑落,模糊了面前不断坍塌的宅邸。玄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清晰,那人提着一把冷光流转的剑,鲜血连成了珠线,自剑身上缓缓滑下,光暗交错中,他看见,那人缓缓地勾起唇角,不尽张狂肆意.....
      剑气扫过,一排铜盆粗细的树随之倒下,被齐齐拦腰斩断,平凡收剑回鞘,向客栈方向走去。
      陆遥庭,你欠我平家上下百余口性命,岂是一人生死能偿还得了的?
      林霏和黎巧已经提着包裹在前庭候着了,期间“方闲临”还试图从这大小姐口中套出些关乎御魔令的消息来,黎巧只推脱说,你都没见过的东西,我哪里知道?
      三人会和后便启程。一路上,黎巧依旧喋喋不休,平凡是素来没什么表情,林霏则是思虑重重。
      自己改头换面事小,教派一日无主事大。
      证明自己的身份容易,可身边还有个平凡,恐怕不等自己开口,已经被剑鞘敲晕了,而以前的下属恐怕还没那么好心地向着一个杀了教主的正道人士。也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换回原来的容貌,万一哪日当着平凡的面变了回去,可是个大麻烦。换脸之事遥遥无期,可攘外治内却迫在眉睫,兴许一辈子也就顶着这副脸孔了,自己又无子嗣,临走前也没什么吩咐,要等这个机遇到了,樊尹教早乱成了一锅粥。
      权衡再三,林霏决定还是见机行事。
      平凡便是铁打的也经不住日日用轻功,要是林霏那般借由神驹,一日千里便罢了,偏偏这照夜玉狮子“娇气”得很,死活不肯驮上黎大小姐。
      林霏心想,马和跳蚤大约是相处不好的。
      只可惜了自己那匹绝影,祭奠当日被自己牵到竹林边上,也不知是死在乱刀下了,还是发挥了识途老马的本事跑回去了。
      若是轻易便折在这么一帮喽啰兵里,倒也不值得怜悯。
      只消有一个拖油瓶,便可以拉低整个行速,是故足足七日后,三人方才到达密州。
      樊尹教便坐落在梵音山上。
      不明所以的武林人士常常嗤笑道,一个邪门歪道居然坐落在“梵音”山上,真是讽刺。
      殊不知,樊尹教原名梵音教。梵音教祖师爷早年周游四方,遍访名门望族,融贯百家武学,自外邦回来后,定居在梵音山上,开创教派,传授平生所得,以“大道三千”为教义。
      樊尹教临近光明寺,却并非独奉佛教,正如樊尹心法云集天下武学一般,樊尹教内信仰纷杂,正是大道三千,终归通途。
      不过时易世变,传到了这几代的时候,教众还有教心者无几,就连教主本人都不论神佛。
      前任教主索性将“梵音教”改名叫“樊尹教”,并在正殿镶金的“大道三千”后题上一行小字——“凭心而为”。
      彼时尚在年少的林霏看着那一排小字心说,你可真是凭心而为了。
      被自己儿子这般嫌弃,倒也真不冤枉这位樊尹教第一十七代教主。
      谁叫林霏自小就是听着老教主的风流韵事长大的,青楼楚馆,夜夜笙歌,偎红倚翠,好不快活!
      一路山地险阻,白马又过于醒目,平凡便将马寄养在客栈马厩里,三人直接奔樊尹教而去。
      峰峦清逸,山割昏晓,苍壁插空,云岚缭绕。
      群山环抱中,正是樊尹所在。五峰并峙,远观如莲花初绽,悠悠漂浮于海上。
      旭日东升时,山壑万丈披明霞,霡霂细雨中,风声徐引卧莲心。
      樊尹教正殿便坐落于主峰,面向正南方。
      其余四峰分别建有青阁,白楼,朱阙,墨宇,由樊尹教四大护法居住管制。
      即便是剑帝,贸然闯入樊尹教,也无疑是找死。
      这个理不光是“方闲临”懂,自以为很懂的黎大小姐也一路大惊小怪地对平凡问个不休,而平大剑帝只管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步速快得一如乘风,可苦了后面的两人,跟得是气喘吁吁,最后连黎巧都没了问询的兴致。
      见平凡将他们带到临近梵音五峰的香炉峰下,林霏眯了眯眼睛,望向平凡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讶异。
      三人走进山脚下的一座石塔里,石塔第一层便供奉着一尊佛像,因许久无人照料,法衣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烬,佛像前有数个香泥小塔,如石塔外形别无二致。
      平凡走到倒数第二个小塔前,伸手按下去向右转动三周,又向左转动七周,松开手后,香泥小塔下沉到石案里。
      大地微微颤抖,随着一阵阵“轰隆——”,通往宝塔地宫的通道打开。
      石阶勾连,延伸到黑暗里。
      黎巧捂着嘴几乎惊呼出声,按住剑柄戒备地后退了两步,平凡率先走了下去,“方闲临”随后,见状黎巧只好跟上。
      石道黝黑,平凡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这点光亮打量起来石壁上古怪的彩绘来。
      “方闲临”却没那个闲心打趣他的阔绰,效仿晚辈一般虚心谦谨地问他:“平大侠,你怎么知道樊尹教这里有一处暗道?”
      “故人提过。”
      言简意赅。
      但林霏却着实没这个印象。
      知道这处暗道的,整个樊尹教也只有自己,就连老教主,恐怕也不得而知。少年时候偶尔借着这暗道脱逃出来,又怕被那老奸巨猾又风流成性的爹发现了去,日后更是没处寻他,林霏便也没告诉他。却又是什么时候,自己跟平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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