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非凡

作者:浪倾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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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劫


      不爱看武林八卦的林教主此刻才后知后觉,眼前的少女正是方闲临的未婚妻——黎客庄庄主的小女儿,黎巧。
      黎巧此刻已经挽上了林霏的胳膊,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娇嗔道:“阿御,你怎么连这般大的事情也不知会我一声——你知道你被他们抬回来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说罢又用粉拳不轻不重地一锤他的腿,偏过头接着抱怨道:“那个林霏竟有本事把你伤成这样,真是活该死无全尸。”
      林霏肩膀连带一条胳膊都僵直了,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这小姑娘甚没眼力见地靠到了他带伤的右肩上。而这伤正是自己的笛刃划出来的,自作孽,果然不可活。
      “宁闯阎王庙,不娶黎家巧”。虽然林霏对方闲临以前没怎么关注过,但是这黎巧此女还是“闻名遐迩”的——黎老庄主的独女,幼年失母,被老庄主捧在手心里宠着,性子一年比一年飞扬跋扈,越发地任意妄为。从砸了“金鲤轩”,到殴打武林俊杰,从拆了少林香台到,到单挑“天元观”妄尘道人,甚至还有人道她曾意图“骚扰”武林盟主,罪行之多,可谓是罄竹难书。就连她同方闲临这桩婚事,江湖上都实难认同“情投意合”这四个字,那方家公子何等人物,仪容俊逸不说,单有这一身本事,靠着方家家业支撑,前途必然一片大好。林霏曾见过教内的姑娘痛心疾首地感叹道:“定是女魔头将方公子逼了去。”
      现如今这女魔头正姿态亲昵地用鬓发磨蹭着自己的肩,一双杏子眸盈盈一弯,倒是清纯可爱得紧,只是这嚣张气焰让人着实不敢恭维。
      “我爹已经派人找过了,山崖下一具血尸,一条烂袍子,必是那林霏无疑了。”
      “确定?”眉宇皱起,“方闲临”故作不安地向人问询。
      “那还有假?”少女似乎并未起疑,依旧兴致勃勃地道“那虚放和尚都说啦,尸体虽然被狼撕咬过,身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但原本确是修习过邪术的,又从山崖坠下,袍子还在身边,除了他还有谁啊?我爹也说,林霏杀人从不留活口,若非是身死,你哪儿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提起来这个我就来气,明明定好了在伯阳湖等我,你们男人总是半分信誉也无!”
      林霏闻言苦笑一声,心底却是暗自感慨道,恐怕崖底那具面目全非的血尸就是你指责的“不守信誉”的夫婿了。
      那黎巧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抬起头怀疑地看向情人面庞,林霏唇边的笑意都凝滞了一瞬,任由对方目光在脸上扫了一圈,最后黎巧露出了一副调侃笑容,“阿御,你同那魔头打架,脱衣服作甚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床上打架呢。”
      林霏险些呛咳出来,却不得不轻松地一笑带过,“我袍子被这魔头兵器划破了,只好扔了,至于他为何解袍迎战,谁知道呢。”
      黎巧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思忖地深沉道:“这魔头还真不是一般古怪,居然有这种癖好。”
      ……跳悬崖都澄不清了。
      一想到江湖即将掀起的,关于魔教教主怪癖的新一轮流言蜚语,林霏顿觉得唯独自己,这身后二三事是几抔黄土也埋不下去的。
      将黎巧打发走后,林霏琢磨起来她留下的一句——“届时待你伤好些了,柳伯伯将广邀各路豪杰,在咱们黎客庄举办庆功宴。”

      在黎客庄休养了一段时间,有江湖上人称 “杏林客”的神医良颐照料,身上的伤自然好得差不多,林霏一边感叹这黎客庄果真有钱,一边从婢女和来访者口中诸般打听,关于方闲临的身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只是期间黎老庄主特地过来,漫不经心地嘘寒问暖一通后问他“御魔令可还在?”,倒是颇叫人寻味。
      御魔令?
      林霏号称武林第一魔头,却是对此闻所未闻。
      而其他来访者通常是极尽所能地称赞方家如何如何地大义凛然,方闲临如何如何地少年有成,功不可没,顺带唾弃一下林霏如何如何地卑鄙可耻,竟要窃取方家家传至宝——。
      听到这儿,林霏险些失笑出声,窃取?方家至宝?
      莫说樊尹教从未有过抢夺盗窃这般不入流的举动,就算是看中了他那个什么方家的宝贝,也断不会是林霏自降身份,亲自出手。更何况,当日只有他一人。——当然,这都可以被中原武林曲解为,邪魔外道哪有什么逻辑可循,自不量力罢了。
      不过方家的宝贝,早不送晚不送,南不走北不走,偏偏在那时,途径离珂道?
      想来,这也不过是方家为了围剿自己打的一个旗号。
      可方家真正的意图,总不能是为了名声二字?毕竟方家此举,若以前看来,都只是自取灭亡。
      为名为利,做到这个程度,奇怪,也不奇怪。

      换上黎巧为自己准备的新衣裳,林霏施施然地从院子里踱步而出,却在回廊里险些同人撞上。
      那人身着浅青色素雅常服,发如泼墨,桃木为簪,手执筇竹杖,身姿颀长,俊逸出尘,只可惜眼睛周围缠着一圈青色绸带,遮到鼻梁上方。
      对方歉意地一笑,玉颜温润。
      “良神医?”
      不是良颐是谁?
      医者,仁也。
      提及这句话,无论王公贵族,江湖侠客,还是平民百姓,总要将“杏林客”提出来夸上一夸,复又叹上一叹。
      良颐天资聪颖,医术高超,性情又谦和,只可惜造化弄人,偏是天生盲目。
      即便如此,不少女子还是常常对着良颐的画像看得痴了,捧心唤一声“杏林公子”。
      相貌好,性情嘉,医术精湛,这般人物,哪个不想寻?良颐初涉江湖时,医馆门槛都险些被人踏平了去。故而立下“千金诊”的规矩:病重者不分出身贵贱,贫贱者不取分毫,其余一概千金一诊。
      林霏自知方闲临这个伤势怎么说都算不得重,家境更是殷实得紧,然黎客庄竟请得动良颐,而且还是独独为他一人医治上一月,这手笔不可谓不阔绰。
      良颐微微侧过头似是在思考,继而恍然道:
      “方公子。”
      “方闲临”让出路来,却见良颐收回竹杖笑吟吟看他。
      “方公子,我可记得,依你的伤势,还有三日才下得床。”
      “方闲临”心虚地干笑一声,“我觉着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说着将手臂递给他看,伸到一半想起人看不见,又悻悻收回。
      良颐竖起来食指摇了摇,笑道:“我说还有三日,便是还有三日。”
      “方闲临”正要辩驳,却听良颐淡淡道:“方公子不妨看看自己腰部的伤口,是否裂了?”
      低头一摸,果然有血水从纱布里渗出来,连衣服也带着湿了些。
      只好跟着良颐回了屋子将伤口又包扎了一遍。
      良颐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过伺候的婢女,搞得小姑娘的脸红了又红,作孽啊作孽。
      等到他再被放出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庆功宴。
      黎客庄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层台累榭,丹楹刻桷,端得是美轮美奂。
      往来宾客尽是江湖上声名显赫之辈,个个面带喜色,同老庄主几个客套几句后寻着辈分落座,于坐席上推杯换盏,称兄道弟。
      “方闲临”身为庆功宴的主角,自然也是被众星拱月的。甚至有个什么“沉沙岛”岛主称敬慕方闲临,就要拉着他拜把子的,还有个小男孩,个子不高,眼睛很大,一眨不眨看着人的时候亮得就像磨光了的鹅卵石,躲在柱子后看了方闲临这边儿很久。
      拿出“不适”二字从新一轮的应酬中脱身,林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只觉百无聊赖。
      来人无非两种,不是对方闲临和方家的功绩赞不绝口,便是想着法子将自己门下弟子的名字往那日灭魔的队伍里塞。
      毕竟方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只是个世家,不比那些根基深厚的武林门派。方闲临再如何年少有为,别人也当是个好欺负的少年郎,况且今日方家独有方闲临一人在场。
      想到这儿,“方闲临”眉头拧起。
      这方家围攻自己,不就图个声名远扬,图个各种利益?怎么到分羹的时候,该跳出来的连个影子也没有?看来这方家果然有所古怪。
      旁桌的人撂下酒杯,颇为轻蔑地感慨道:“都说这魔头武功如何地深不可测,我看啊,也就那样!被一区区小儿削了脑袋,算不得什么人物。”
      “话不可如此,此次是那林狗无眼地撞上了半个方家,更兼有方公子这般少年英豪坐镇,定是逃也不得的。”
      “林霏这种贪生怕死之徒,也只配在樊尹教里当个缩头乌龟!苟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了!”
      “这林狗如此狂妄,今日也算自食其果了。”
      正派中最默契的时候就是提到林霏和樊尹教的时候,一言激起千层浪,问罪之师纷纷大张挞伐,就仿佛都亲眼目睹了林霏杀了他们全家一般。
      有人疑惑道:“昔年十大门派联手围攻樊尹教,也没见一个方家的成效”
      很快被一个彪形大汉怒斥回去:“你懂什么,樊尹教地势险恶,机关重重,樊尹教徒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又关那狐假虎威的林霏什么事!”
      “可方家,也只有方公子幸存啊…”那人又辩了一句。
      “方家只是个世家,家中平常人武功自然不如方公子,更何况那林狗是觊觎方家的宝贝,偷袭的自然还是要占些上风。”说完大汉顿觉不妥,偷偷拿眼光来瞄“方闲临”这边。
      “方闲临”正端着茶盅,悠然地望着窗外的竹子。
      那人又觉得自己竟怕了一个小孩子,着实可笑,喝了一大口碗里的酒又开始吹嘘。
      忽然袖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方闲临”低下头才看见,是那个似乎很怕人的小男孩。
      “方大侠……我……我……。”小男孩缩着肩膀,几乎要把地面盯出来一个孔。
      “方闲临”眼角一弯,拍了拍他的头,“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叫我方哥哥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方……方哥哥,我……我叫祝致”,深吸一口气,祝致鼓足勇气道:“谢谢你。”
      “谢我?”“方闲临”挑了挑眉梢,“你说说,为什么谢我?”
      “谢谢方哥哥……杀了林霏,帮我报了家仇。”这个名字从口里吐出来时,仇恨似乎给了祝致莫大的勇气,“我父母兄长都是死于林霏狗贼手下,虽然我想成为方哥哥这样顶天立地的侠士,只恨我武功低微,天赋平平,无法手刃林霏报此血海深仇,方大侠此恩……祝致铭记于心,日后……日后任由大侠驱策!”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只是越到后面越干巴巴地,人也缩得越矮,只有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活像一只刚破壳的鹌鹑。
      “方闲临”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后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抚摸着祝致头顶的手也越发轻柔。祝致的脸憋得通红,别说是对视,就连头也不敢抬起,所以他错过了“方闲临”眼底沉下去的情绪。
      “祝致,你父母是谁?”
      “出昀山……烟戈夫妇。”念到父母昔年的名号,祝致的眼圈还是难以抑制地红了红。
      “祝家烟戈夫妇?”林霏心下一动,果然是他们,有什么他曾经忽略的东西像丝一样被抽出了个头,忙追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地分出一条道,让一人走到“方闲临”面前,祝致像受惊了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没了影。
      来者身形伟岸,一身华贵紫衣,丰神俊朗。正是这任武林盟主,柳裴远。

      一番嘘寒问暖后,柳裴远终于切入正题,只见他面带关切地问“方闲临”道:“方贤侄,家中至宝可还在?”
      “方闲临”闻言面露愁闷懊恼之色:“不知何故遗失了”。
      周围的人纷纷表示遗憾惋惜。
      “那贤侄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先同家人会和还是..?”
      “不寻得家传宝,御无颜归家。”“方闲临”垂下头,一脸愧疚地决然道。
      “方贤侄剿灭贼人,为武林除害,已属功不可没,家人必不会为难于你”柳裴远见他神色依旧无所动摇,只好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那好罢,我派些人陪你一同搜寻也好方便些。”
      “不必了。”
      林霏正要婉言推辞,只见一道银灰色身影不知何时掠到身侧,一脚踩着窗沿,手臂搭着右腿,左腿悬在窗子外,赤柄长剑挂在腰间,微扬着下巴,清清冷冷地望着厅内纷乱人群。
      细碎光影从竹叶间穿梭而过,跃到他的肩上,却无法柔化对方分明的轮廓。
      恍惚之间,一如桃奚源三月芳菲里的初见。
      一时间四周都寂静下来,只有柳裴远还笑着道了一句“平大侠。”
      “柳盟主。”
      平凡点了点头,还算给了柳裴远几分面子。
      “他的家传宝,我可以帮忙找。”
      此言一出,如石子落入湖中,带起无数涟漪般的窃窃私语。
      “这……恐怕不妥吧?方公子与你…”柳裴远皱了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方闲临”和平凡一向非亲非故,而且明眼的都看得出,平凡的性子也不是乐善好施的,怎么今次如此仗义?
      非但柳裴远不解,众人困惑,林霏也是不明就里,只心道哪怕带着柳裴远的眼线,都万万不能和平凡同行,毕竟这世上除了阮贺和林妙,最了解自己的恐怕就是这位尊神了。

      不等林霏开口,平凡从窗上跳了下来,手臂一揽林霏肩膀就往外走去,半句虚与委蛇的意思也无。
      众人又碍于情面不好阻拦,平凡的轻功已入臻境,提着林霏很快就消失在正厅门前,只听见柳裴远在身后“哎。”了一声,似乎又有人怪声感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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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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