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程

　　20.
　　“亲爱的旅客朋友，开往XXX的K9617号列车正在检票，请带好您的行李，到一号候车室进行检票……亲爱的旅客朋友……“
　　车站的广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信息，段黎穿着西装，背了个双肩包，手里拿着省份证，焦急的站在售票窗口排队。
　　终于，轮到他买票，他迫不及待地对售票员说：“要一张去XXX的车票，越快越好。“
　　那售票员哒哒在键盘上敲几下，声音没有起伏的对他说：“最快的是40分钟以后的。只有硬座了。“
　　“没关系！就要那个。“
　　“硬座150。身份证给我。“那售票员说，看都不看他一眼。
　　段黎匆匆忙忙摸出两百块钱，连着身份证一起从窗口底下的豁口递过去。
　　对方迅速的收了钱，打出车票，又把找的零钱带着车票和他的身份证一起递了回来。最后，那售票员终于好心的提醒一句：“已经在检票了，你赶紧过去吧。“
　　“哎。谢谢啊！“他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句，把腿就向候车室跑。
　　接到程妈妈的电话让段黎很吃惊，但吃惊之余他还是能保持往日的镇定。可是程妈妈之后的话却让他强装的镇定烟消云散。
　　“小黎，你……你来帮帮振生好不好？振生他……”城妈妈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段黎的心提了起来，急切地问：“阿姨！振生他怎么了？”
　　“振生他住院了。”
　　他的心又缓缓沉下去。
　　段黎觉得他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很快，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
　　他挂断电话，来不及等电梯就跑下楼梯。在公司门口看到在等他的同事，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那个邀请他的同事面前，让对方替他向公司请两个星期的假，说我那不顾对方的询问，打了车直接到火车站。
　　直到坐上火车，段黎整个人也还是神情恍惚，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头。
　　他双手抱着头，弓着身体，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程妈妈压抑、痛苦地声音。
　　“混蛋！”他重重的拍打自己的脑袋。
　　“妈妈，那个哥哥为什么要打自己？”旁边一个小男孩天真的问。
　　“嘘！浩浩乖，我们不说别人的坏话，啊！”然后带着叫浩浩的小男孩走到另一节车厢。
　　等段黎回到A市，已经是第二天晚上8点左右。出了车站，他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打车去程妈妈说的医院。
　　他跑到病房的时候，程妈妈刚好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对方写满疲惫的脸上瞬间染上了安心的微笑。
　　“小黎。你来啦！”
　　段黎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的问：“阿姨，振生呢？”
　　程妈妈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浮现了忧伤，看了看身后的病房说：“振生现在还在里面休息。”
　　想起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的儿子，程妈妈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他一把抓住段黎的手臂，言辞恳切的说：“段黎。你帮帮振生好不好？他一直都最听你的话，你帮阿姨劝劝他，好不好？”
　　“阿姨……我……”段黎低下头，他现在该用什么脸去见程振生呢？
　　看到他的犹豫，程妈妈放开抓住他的手，说：“小黎，你知道吗？振生自从读了研究生就没再回过家里，也很少打电话。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学习太忙，偶尔打电话过去，听到他的声音很正常也就没在意。直到一个星期之前……“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段黎看见程妈妈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
　　“两个星期前，我和你程叔叔接到振生他们室友的电话。他说，振生突然在寝室晕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让他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振生还在昏迷。医生对我们说，振生有严重的脱水的现象，而且他的身体很虚弱，只能靠葡萄糖维持身体机能的平衡。“
　　“身体虚弱？“段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询问的看向程妈妈。对方难过的点点头。
　　“我们也是后来才从给我们打电话的那个同学那听说的。他说，振生上学的两个月根本没有好好吃饭。从昏迷中醒过来以后也是，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意吃饭。每天就只喝水。就算强迫他把东西吃下去，他也马上就会吐出来。“
　　段黎重重的跌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两个月……是他离开的这两个月？还是更早？早到程振生向他告白的那一次？
　　段黎抱着头，他不停地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人不再好好吃饭？又是什么时候，他抛下那个人，只顾着自己逃跑，完全不顾对方的死活。
　　被他的反应吓到，程妈妈扶住他的背，迟疑着问他：“小黎……你和振生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出事之后我们说要给你打电话，他也不让。“
　　段黎的肩膀抖了一下。
　　程妈妈叹了口气，说：“振生那个孩子，自从7岁那年出事之后，性格就变得很孤僻，有什么事也从来不跟我们说。可是小黎，程阿姨看的出来，振生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打从心底里高兴。他要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你让让他，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会明白自己的错误的。“
　　段黎摇摇头：“不是！不是他的错！是我……“
　　是他把他害成那样的。段黎在心里恨恨的想，如果不是他，程振生不会变成这样。他不会不吃饭，也不会进医院……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的胆小和懦弱害了他。
　　段黎一下下的敲打自己的头。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段黎！段黎，你别这样！“程妈妈拉着他的手，阻止他。
　　“段黎。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振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来了，你就该进去看看振生，帮阿姨劝劝他。他会听你的。“
　　他会听他的吗？段黎不敢想，那个人还会愿意见他吗？
　　“阿姨。“段黎从凳子上站起来：”今天晚上我照顾振生，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可以吗？“
　　“恩。放心吧。“程妈妈终于点头，”那你快进去吧！你自己也要注意好好休息。“
　　“恩。“
　　“对了！“程妈妈又想到，”你回来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他摇摇头，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过一会儿我会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就好。好孩子，别让你爸妈担心啊！“说完转进身后的房间里拿了点东西，又走出来。
　　她拍拍段黎的肩膀，说：“小黎你快进去吧。阿姨就先回去了。“
　　段黎点点头：“阿姨你路上小心点。“
　　目送程妈妈离开的背影，直到安静的走廊上只剩他一个人。
　　段黎转向程振生的病房，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开门。
　　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程振生，段黎觉得真的是恍如隔世。
　　病房里，程振生安静的躺在一片雪白的病床上。
　　段黎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线，他看见程振生本就生得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显苍白。瘦弱的脸上颧骨高高的凸起，衬得眼窝整个凹了下去。
　　段黎心疼的握住那人搭在被子上面的手，明明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手，他却可以轻易的将对方的手腕圈在手里。
　　现在躺在他面前的程振生，真的可以毫不夸张的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段黎沿着病床跪下，手紧紧的握住对方的。
　　他想起高一第一次见到程振生的时候，对方也像现在一样，明明是170多的男人，身上的肉全部加起来却不足九十斤。那个时候他只是一味的猜测，这个人是不是被什么人虐待，都没有好好吃饭。而现在，段黎却只能怨恨让他变成这样的自己。
　　段黎啊，段黎。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问自己。
　　在来这里的路上，段黎已经决定，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离程振生身边。
　　让他所有的犹豫和顾虑全都见鬼去吧！
　　他看着程振生，伸手抚摸他憔悴的脸颊，段黎想，只要程振生还喜欢他，只要他还愿意原谅他，他就和他在一起。
　　不管是因为不放心，还是对对方的罪恶感，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讨厌程振生，甚至应该算是喜欢他的。
　　他喜欢程振生温柔的对他笑的样子，喜欢他安静的吃饭的样子，喜欢他偶尔别扭的关心他的样子……虽然他不只到这样的喜欢和程振生对他的喜欢有多大的差距，但是既然对方想要，他就会试着让自己的喜欢变成对方希望的那样。
　　因为是程振生，所以段黎相信这不难。
　　现在，只要等这个人醒过来，然后在再求得他的原谅。
　　“振生。”段黎握住程振生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声地说：“我知道你也许不愿意原谅我。但是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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