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遇见

　　母亲看着准备出门和方舟第一次约会的我，冬晓，你就这样去跟方舟约会？
　　怎么，有问题吗？我不解。
　　冬晓，你已经是人家的女朋友了，是不是应该打扮得漂亮一点呢？
　　看母亲一副恨不得敲开我的脑袋，希望我可以开窍的样子，妈妈，我跟方舟认识这么久，如果真的穿得太正式，我怕不是吓坏他，就是他取笑我。这样没问题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母亲摇着头，颇有些无奈，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笑着给母亲一个Goodbye Kiss，从有记忆开始，每次出门前母亲都是这句叮咛，感觉好像我不是25岁，而是只有15岁，甚至5岁的样子。

　　方舟远远的身影，挺拔地站在电影院门口，我跑过去，还好你没有捧着花站在这里，不然我一定笑到肚子痛。
　　我就知道你这么想，你怎么就跟一般女人那么不同呢。你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女人哪有不喜欢花的？只不过，我喜欢的比较特别而已。
　　是什么？
　　太阳色的康乃馨。
　　康乃馨？你不会是迫不及待地想做妈妈吧？
　　才不是。康乃馨不只是专属母亲的花，也是送给教师的花。太阳色，是代表光明与希望的颜色。我很想将来的某一天，在教师节或者毕业礼，可以收到学生送的康乃馨，那表示我桃李满天下。
　　可是，你一直在帮家里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你的教师梦想？
　　妈妈和长辈们的年纪越来越大，留在他们身边帮忙，是我应尽的责任。再过一年，叔叔家的弟弟就毕业了，到时候他回来帮忙，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文晓，你这么孝顺，将来一定不会跟我妈出现婆媳矛盾。
　　你想得美，谁说我一定嫁给你的？
　　……

　　那段时光，应该是我人生里面最快乐的日子。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都在我的身边。妈妈和家人，月雪和季阳，落荥和方舟。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那里，那么，我就不必面对未来的黑暗与无望。

　　当我在方舟家楼下看见雅织，我一度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可是，方舟抱着雅织的真实，遂不及防地刺痛着我的心。我没有走近他们，质问或是吵闹，只是选择了悄悄走开，安静得好像我从来没有去过一样。
　　初恋的刻骨铭心，我明白的，我不是也一样喜欢了方舟整整十年吗？
　　曾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像湖水的船过无痕。有些人，有些感情，只是被尘封在记忆里，沉淀在心底。它们会变淡，变轻，但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再见到雅织，方舟，你还会想娶我吗？

　　落荥，我昨天见过雅织。方舟约了落荥去酒吧谈心。
　　雅织回来，探亲还是定居？落荥小心地问，因为他知道那关系到我的幸福。
　　雅织帮她的父母办理移民手续，过几天就回去。
　　看见她生活得很好，你就可以放下当年的事，放心了吧？
　　对雅织，我是放心的。可我想说的不是她，而是文晓。重新看见雅织的瞬间，让我清楚意识到，一些我以为已经过去的其实并没有过去。我这样的心情，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文晓，你明白吗？
　　我明白是没有用的，你要让文晓明白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她伤心，否则，即使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方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就是不想文晓难过，也不想有什么瞒着她，更加不想对她不公平。
　　找时间约文晓出来谈谈吧，套用你曾经教过我的话，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嗯，我会的。

　　我该感激方舟对我的坦诚吗？看着方舟跟我一样悲伤的脸，十年来我记忆中不曾褪色的脸，我难过得透不过气。那一刻，我才对季阳当初的伤心感同身受。这种心痛，只会因为对方的隐瞒而加剧，是不会因为坦白而有丝毫减弱的。
　　如果你觉得分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接受。心里回想着季阳说的，因为爱，所以放手，我在心底释然。
　　方舟想抱抱我，我却后退一步，不爱我，就别抱我。

　　恋爱的幸福感，真的很像坐云霄飞车，前一秒钟带人冲入云端，下一秒钟又带人跌到谷底。如果命运是在开玩笑，我至少愿意对此敷衍地苦笑，也不愿意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的母亲是在我的强烈坚持下才入院检查身体的，当医生宣布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无论化疗或是手术都不能帮助母亲的时候，我恍惚地觉得自己被判了死刑，所谓的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也不过如此吧。
　　不会的，不会的。妈妈，我再带你去别间医院。我不可置信，拉起母亲离开。
　　冬晓，你冷静点，别让妈妈担心你。我慌乱无措，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妈妈，你告诉我，医生说的不是真的。你只是操劳过度，才会胃口不好、精神差，是不是，是不是？我仿佛遇溺者抓紧浮木般地抱着母亲。
　　冬晓，你可以这么想，爸爸很想念妈妈，希望妈妈可以早点去陪伴他。
　　母亲的平静，让我有些了然，妈妈，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事，是不是？你是故意不管它，好让自己能够去找爸爸，是不是？
　　我们的冬晓，不愧是冬天出生的精灵，果然冰雪聪明呢。母亲的笑容飘忽而虚渺，有种绝艳的绚丽。
　　你走了我怎么办？妈妈，你说过你会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冬晓，你不再是十八岁的小女孩了。你不是经常跟我说，你25岁了，是真正的成年人嘛。妈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了你呢。我相信，就算没有妈妈，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你怎么能确定我会过得好，不管我长到多大，我都不能没有妈妈的。我不要你离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在哪里，做些什么，妈妈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啊！
　　傻孩子，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完全独立，离开妈妈身边，那时，妈妈只有一个人，岂不是很孤单？冬晓，想想你爸爸，他已经孤单很久了。
　　那我呢？你跟爸爸团聚，我却是孤零零一个。
　　冬晓怎么会一个人呢？方舟会陪伴你，照顾你，保护你。
　　我不能告诉母亲，我已经跟方舟分手，如果母亲一定要走，我希望她可以走得安心。

　　母亲没有留院，她希望剩余的日子可以多点时间陪伴我，冬晓，你会不会责怪妈妈自私？
　　怎么会呢？我知道，妈妈是想陪伴爸爸，因为妈妈很爱爸爸。
　　妈妈谢谢你的了解，冬晓。
　　妈妈，是我谢谢你跟爸爸。是你们，给了冬晓生命，给了冬晓温暖幸福的家。你们抚养我长大，教育我成人。这个家里的所有欢笑与快乐，都是你们带给我的。爸爸离开之后，只剩妈妈一个人，你要照顾我，又要工作。其实，你的身体在我小时候已经很差，可是，为了给我无忧无虑的读书空间，你承担起家的全部责任。你的辛勤，我看得见；你的劳苦，我听得见；你为我倾尽所有的付出，我都感受得到。你脸上的风霜，两鬓的斑白，那些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我成长的代价。你为我挥洒的汗水，流过的眼泪，消耗的心血，点点滴滴，一丝一毫，都在文晓的心里。不管十年，二十年……哪怕到死，我都不会忘记的。
　　我忍着泪，迎着母亲欣慰的目光，给她微笑。
　　母亲牵着我的手，郑重地交给方舟，安详地、平静地、幸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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