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水声持续，热雾弥漫。

　　身子悬空的缘故，南喜只能依附面前的人，却因为彼此都在花洒下，抱得再紧都有一种奇怪的失重感。

　　她手肘撑在黎焕的肩膀上，一手抵在墙面，试图让自己稳些，而不是在他腾出的那只手若有若无的攻势之下再次失去力气。
　　偏偏，他的唇，他的手，似达成一致默契，或深或浅地抵入她，乱了她心神，只好笨拙地抱紧，再抱紧，偶尔发出怪责的嘤咛。

　　喷雾没进眼睛，但还是刺激得很，在水下冲了那么久都还难受，却成了某种清醒剂，让南喜真切感觉着他有多想要她。

　　刚才他抱起自己到洗漱台拿了热毛巾认真在看自己眼睛，自己偏偏想确认是否做梦，一出手，抓了不该抓的位置，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温水的热与瓷砖的凉都比不过他的存在感，在这样封闭的浴室，周围都是雾蒙蒙的，只有彼此似真实。
　　南喜抠紧他的背，脚趾头全部蜷紧，脸埋在他脖颈处，借着水声，终是无所顾忌地唤他名字：“黎焕，黎焕……”
　　“许小喜，我在。”

　　她听不懂，只知他的进攻比先前还要强势，连同附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也比之前深情。

　　大概女人都是直觉动物，总觉得不妙，只好抱紧他，依附他，不许他撤离。

　　一夜未歇，直到天亮。

　　南喜感觉浑身都疼，整个人特别累，却完全没有睡意，指腹在面前人的喉结缓慢滑动，莫名觉得安心。

　　“眼睛有红血丝了，真不打算睡会儿？“黎焕将被子拉高，挡住她肩头，又止不住将她再次搂入怀里，不住吻她的耳垂：“真没什么想问的？”
　　“昨晚你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让我专心工作不用担心那些，我除了相信，好像也想不到其他东西了。”

　　他生父的算计，他母亲的病情和想法，他母亲对苗洱颇觉青睐的原因，还有他应对的计划……
　　昨晚，他全部说了出来，她也全部听了进去。

　　想到这，南喜忍不住挠他。

　　“下次不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交代重要的事情，影响状态！”
　　他明知故问：“什么状态？”
　　“揍你的状态！”南喜一手握成拳，想到什么，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黎焕，当初我偷走医药费的时候，你有没有恨过我？”
　　他说：“我只恨自己身体太弱，没法亲自阻止你的离开。”

　　临窗的缘故，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他微弯的眼睛，透亮，清澈，声音还有点懊恼。

　　南喜想起蓝达儿形容过黎焕的性格，待谁都好，就是应该包容度太高了，有时候分不清他真实的情绪，对别人的，和他本身的。
　　可这样一个人，给了她宠爱，给了她坦白，也给了她真实。

　　“焕哥哥。”
　　“嗯？”
　　“黎阿姨喜欢什么呀？你帮我列个清单，我给她准备些礼物。”

　　少年时代，星海街多数家庭开始知道了他母亲有家庭暴力倾向，唯恐此事有遗传，经常嘱咐自家孩子与他保持距离，只有许家兄妹不受影响。
　　或者说，比起保持距离，他们更担心他的安危。
　　不过，南火素来无惧，南喜却因为曾见过他母亲如何下手，所以特别惧怕，路上碰到还会悄悄躲起来的那种。

　　了解这个情况，所以黎焕认真想过往后几种处理婆媳关系的方案，也想过就算南喜不想与母亲接触也无妨。
　　可是，她在听到他母亲情况后，没有惧怕，反而主动打好关系。

　　这场感情，努力的何止是自己。

　　黎焕亲她额头：“下午正好要拍直播综艺，我们一起去买。”
　　“好！”

　　话落，门铃与手机同时响起，南喜听到那专属铃声吓了一跳，说了句昊叔，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赶忙接听。

　　“昊叔？噢你到了家门口呀，好好好我刷好牙就下去给你开门。”

　　一挂电话她就开始拽他起来。

　　“快快快，你先穿上衣服，等会躲卫生间不许出来！”
　　黎焕扯开被子，“连我妈都知道了，不用担心昊叔吧？”
　　“重点是门口不只是他！你们‘拍呗’团队玩突袭，在门口蹲着呢！大清早你在这儿，两边看到都说不过去呀！”

　　黎焕愣了下，随后笑道：“难怪那帮小崽子说帮我了解女神日常，原来就是打算来这儿搞突袭。”

　　南喜匆忙换上运动装，“他们真不知道咱们一块了？”
　　“他们是那样猜的，不过我没承认。毕竟我家老婆说不许公开。”

　　“公开也没事，”南喜给他丢了运动装，边说边走去浴室：“等下我会先让你家那帮孩子上来再招待昊叔，你记得叫他们呆在二楼别吭声，我先带昊叔出去喝个早茶，等会我们汇合了再去拍摄。”说时，脑袋探出来，一脸警告的样子：“一定不能让昊叔发现咱俩同居！”
　　穿好衣服，黎焕过去浴室，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拿过漱口杯给她喂：“说好的公开呢？”
　　“后辈和长辈可不同。”南喜刚吐水，说得含糊：“而且昊叔以前就嘱咐过我，说不许和异性同居之类的，这也是我妈离开前交代他监督的事情之一，他都记着，我总要配合些。”

　　黎焕点头，答应等下会配合。

　　他做事向来让人放心，然而南喜忘了一件事——

　　人们对八卦的反应总是很夸张。

　　原本她已经成功让那帮“拍呗”年轻人上楼找她瞎扯的意外惊喜，也说服昊叔跟自己出去喝早茶再慢慢聊，然而，刚要走向玄关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位女编导格外激动的声音：“欢喜夫妇同居了吗！？天啊！”

　　南喜瞪大眼睛。

　　她刚才开门的时候那帮人就开始现场录制了呀……这句话一说出去应该是同步播出……吧？！
　　黎焕，你在干什么？

　　“小喜，小焕在楼上？”黎昊捕捉到重要讯息，眉头微微皱起：“你刚才不是说他在公司么？”
　　“不不不在呀……”

　　还没想好理由，昊叔已经拄拐杖要往楼梯处走的。

　　南喜急了，赶忙过去，横在楼梯上：“昊叔，他在！但现在我们在做直播，要给粉丝惊喜呢，咱是特意这样安排的。”她一脸可怜：“太多人八卦我身世了，我不想那么英俊的昊叔被网友瞧见，咱们先出门，晚点我让黎焕过来，到时候你怎么说他都可以。”

　　这话也是真心的。
　　成为网红后，试图扒她身世的人太多了，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进门时候她特意示意编导不要拍到她的亲人，看得出昊叔也不想入镜，所以刚才也一直避着镜头。

　　本以为这样能够说服昊叔，可是刚才还一脸和蔼的人，此时却颇为严肃，仰头看向二楼的时候，中气十足：“黎焕，你给我下来！”

　　从南喜记事开始，昊叔就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她以前甚至想过黎焕的性子大概也是随了他。
　　可刚才她承认自己和黎焕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不语，此刻突然这么生气，实在让她觉得慌。

　　脚步声传来。

　　看黎焕还真是来了，南喜瞪他。

　　咋就那么听话呢？

　　“没事，我和舅单独聊。”

　　黎昊扫了眼二楼那些探头出来的后辈，拐杖跺了下地面，面色严肃道：“小喜一起出来，谈家事！”

　　南喜有点紧张，总感觉自己做错事了，一路和黎焕眼神交流，最口型问他怎么办。

　　他在她耳边低语：“等会我来说，别怕。”
　　“嗯。”

　　到了院子，三人在树下站着。

　　“你们在一起，我猜到了，但同居不行，至少目前不行。”黎昊转过身，瞪自家侄子：“你明知道你妈现在的精神状况无法受刺激，她要是知道你俩同居了，到头来受伤害的还是小喜！小焕，订婚约定是你当年亲口答应的，一旦你和小喜的恋情公开，你母亲或者蓝曦再将订婚录音公开，对你俩都有影响！我会帮你一起说服你妈，但无法彻底稳定她情绪之前，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南喜一脸迷茫：“订婚约定？”

　　这件事，昨晚并没听到。

　　黎焕握住她的手，解释：“那时需要医药费，我也没什么意识了，我妈在旁边哭着让我说，我就说了。”

　　那时他在生死线挣扎，怎会知道后来的事，又怎会怀疑接近崩溃的母亲……

　　南喜反手握住他的，有点想哭：“我现在有点庆幸咱俩没公开承认在一起了，不然感觉你又多了一个威胁。”

　　“这个没什么，我能控制。”

　　黎昊打断他：“外界的，我信你可以。可小焕，你自幼孝顺，自然清楚问题的根源是什么。”

　　恰好有凉风吹过，南喜和黎焕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两人和昊叔同时说了句不好意思，接听时候下意识看着对方。

　　童珂与尤五高分贝的声音在风中更显清晰与迫切——

　　“报告老大！黎阿姨突然说想去婚纱店，说打算筹备你和苗姐的婚礼！“
　　“我的大大，那个新起来的狗仔爆了《欢喜酱与神秘人物约会》的偷拍图怎么回事啊，那个被打上马赛克的人是不是许以灯？妈呀，我真的越看越觉得像！”

《赎爱》
果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