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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
明镜的反应倒很淡定,好似于曼丽只是生了一场病,回来便没事了,吃饭时也避开了许多疑点不提,倒是明台看着一大家子人沉默着吃饭,满腔疑惑没处问,看了明楼的脸色,更加不敢问。
晚饭后大家各自活动的时候,明楼先去了书房,想着先跟圣约翰大学校长卜舫济通个电话,说一下自己准备接受“特邀任职”的事,刚坐进椅子软垫里,门就轻悄悄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怯生生挪进来,正是刚才还在帮忙收拾餐桌的于曼丽。
明楼一愣,见她手里还端着盘子,便咳一声,“不碍事,端茶送水这些活,让下人们做就行了。”
于曼丽把茶水放下,犹豫道,“明先生,我…”
明先生?
明楼眉头微皱,于曼丽却浑然不觉,“我想,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记起我们之间的事,所以..”
明楼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这是要逃?往哪儿逃?
他微微一笑,“你想记起来吗?”
于曼丽点点头。
明楼双手搭在下颌处,一双眼睛精光一闪,“我可以帮你记起来,也可以等你自己想起来,如果你希望是后者,我今天会去客房睡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一副微笑平静的模样,于曼丽却觉得自己莫名喘不过气来,是那微笑的背后别有深意吗?还是自己多心?
她摇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楼笑意更深些,“我可以不去书房,是这个意思,对吧?”
于曼丽愣住,咬唇,低头看地板,“…也不..”
明楼忽然叹息一声,“曼丽,过来。”
于曼丽走过去,明楼坐在椅子里,抬起头看她,温暖的手牵过来,将她拉得更近些,“许多事情经不起从头来过,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我们都只能向前看,对吗?”
于曼丽低头,“对着一个记忆全失的人,自己却什么都记得,这样明先生不会难受吗?”
明楼顿了一下,站起来,“跟我来。”
他带着她来到客厅的钢琴旁边,接着明楼坐下,手轻抬起,缓缓落下,于曼丽的耳边就传来一阵柔软的旋律--台灯昏黄的灯线打在明楼挺阔的侧脸,一切都似曾相识。
于曼丽静静看着,直至一曲终了,明楼的手重新放到膝盖上。
明楼转过脸看她,“这曲子名为《水妖》,水妖即塞壬,来自西方的海上女巫,她们有世间最美好的歌喉,用歌声引诱过往水手,待其入海,溺而毙之。”
于曼丽眉间一耸,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明楼凝视着她,目光渐渐深邃,“世间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毒性强烈,所以许多水手在遇险滩之时会用棉花堵住双耳,以此保住平安。”
“很好听…” 于曼丽半晌才冒出一句。
“想学吗?” 明楼问。
“…我 ”
明楼点点头,招手示意她坐过来,于曼丽乖巧地过去,明楼便将双手覆在她双手之上,轻声在她耳边道,“第一句,从这个键开始..”
温暖的气流缓缓涌入脆弱的鼓膜,发出一种湿润的嘤嘤声,像是心里鼓着一点泡泡,“噗通”一下随着音符的乍现而消失,又再度出现..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于曼丽微怔…他们果然是夫妻吗?她似乎是会弹的,而且对他的接近也不排斥。
然而丈夫会这样耐心地教妻子弹琴吗?于曼丽有些困惑地想着,手指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灵活地游走于琴键之上,仿佛身体的记忆比脑子里的还要牢固些…她会不会真的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包括眼前这个看似十分疼爱妻子的丈夫?
于曼丽想到这里,身体猛地一顿,手也刹了车,明楼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弹的不错,比之前好很多,不论是强弱,还是感情…”
他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指,薄薄的灼热沁着冰凉的手指骨节传到自己身体深处一样,于曼丽莫名觉得紧张,又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开心。
被表扬了吗?她想。
明楼看着她的侧脸,美好的唇齿之间展露昙花一现的笑意,像是一个如同塞壬歌声般的邀请,无声的邀请--他来不及多想,手便揽住她的纤腰拉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却还按着她在琴键上的手,因为陡然的加力,钢琴发出一记沉闷的音色--却掩过了于曼丽一声唇边逸出的轻呼--
突如其来的吻,连气味都一清二楚地冲进晕乎乎的脑子,本来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更加一片空白--她脱力在他怀里,忽然疑惑,他真的是要帮自己记起来吗?
然而明楼的声音已经响在耳侧,“你瞧,曼丽,我想让你记起这一切,不单只为了你,不如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于曼丽有些模糊地开口,“为你自..己?”
他贴着她,耳鬓厮磨间传来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因为低声而愈加显得深情脉脉,于曼丽只觉得心颤,这个人…为什么连呼吸都那么的好听?
“为我自己..如果你忘了我,有很多事,我就再也没有理由不去做了。”
于曼丽不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他轻轻放开了她,重新看入她眼中,“所以曼丽,请你记得我,即使不记得过去的我,也要记得现在的我,答应我这点。”
她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明楼笑了,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好孩子。”
这感觉...像是对待一条宠物狗?
于曼丽皱眉,“我今年二十岁,明先生多大?”
明楼道,“长你近一轮。”
于曼丽疑惑,“我为何会嫁给你?”
明楼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于曼丽想了想,这个问题确实有些范围大了,遂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明楼像是被呛了一下,这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于曼丽偏偏问的毫不迟疑,略一停顿,他也笑了,从琴凳上站起来,又摸了摸她的头,“总不肯自己动脑筋,这是不对的。”
于曼丽蹙眉凝视他离去的背影,这态度....她又不是他的学生。
于曼丽无语,忽然瞥见客厅外走进来的白旗袍一角,眼睛立刻亮了,“程小姐?”
程锦云刚才听到客厅传来琴声,也就一直识趣地没有靠近,本想在外厅看看情况,没想到这么快被于曼丽发现,只好走出去,“于小姐,你叫我锦云就好了,反正我们平时也..都以姐妹相称的。”
于曼丽羞涩地笑了,“也对,你看我这脑子,你是我的弟妹,那我该叫你一声锦云妹妹吗?”
程锦云笑了,“论年龄,我比你还大四岁,就省掉妹妹两个字吧,曼丽。”
于曼丽点点头,忽然附耳过来,“刚才明先生教我弹琴,在医院里也说我是他的妻子,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明明几日前还在大学里当助教,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明台的大嫂呢?”
程锦云一怔,却见于曼丽犹自说道,“而且我和他年龄相差十二岁?但是明先生看起来不是应该更喜欢成熟冷艳类型的女人吗?”
她嘟嘟囔囔的样子很是不设防,倒像没了心结一般,洗了记忆,这记忆也包括了痛苦的那份吗?
程锦云暗想,也许对于曼丽来说也算一桩好事?这样,她堕胎的事也就只有明家的几个人知道,她自己倒不必黯然神伤,倒是大姐…大姐没有失忆,却没想象中那般受打击,倒是有几分奇怪了。
于曼丽注意到她发呆,轻轻拍她肩膀,“锦云,我想去圣约翰大学看看,我应该还...还没有被开除吧?”
她小心翼翼地问,非常担心被辞退的模样,程锦云无奈一笑,“不会的,有大哥在呢。”
于曼丽一想到那个人,忽然脸上又有些发烫了,忙看向别处道, “不要叫车,我们走过去吧,那个人要是跟过来就麻烦了。”
“哦,什么麻烦了?”
兴味盎然的语气传来,两个人抬头看,却是明台穿着一身外出的套装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两本书。
“我要去约大的图书馆自习呢,你们谁刚才说要去来着?” 明台微笑。
程锦云反应过来,看一眼于曼丽,“要不,你跟明台去?正好督促他学习。”
于曼丽笑道,“没这个道理,放着你这个娇妻赋闲在家,倒使唤我打杂?我还是自己去逛吧。”
程锦云摇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帮大姐处理,曼丽,真的,就当帮我个忙吧。”
明台有些委屈,“瞧你们这语气,倒像我是个麻烦,怎么推来推去的?”
于曼丽“噗嗤”笑出声,“好吧好吧,小少爷你去开车吧,我这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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